他背着程所期,路过百年前就竖立在此地,刻着长乌寨三个大字的石碑,朝不远处升起袅袅炊烟,有序坐落在山腰间的吊脚楼走去。
这里完全避开了现代建筑的审美和侵袭,扑面而来的古寨样貌,很好的保存着历史的味道。
程所期没有看见这幅壮景,他在有频率的步调摇晃中睡着了。
恍惚中,似做梦一样,周遭好像起风了,山风吹着枝叶沙沙作响。
那个背着他的人似乎在与人说话,声音从后背透来,沉闷而磁性,只是他意识恍惚着,没有听清……
程所期这一觉睡得特别沉,醒来的时候头昏得厉害,有那么一刻怀疑自己还活着的感觉是不是真的。
整个意识花了三秒钟才连接上大脑——噢,他真的还活着。
紧接着,浑身上下的酸痛才铺天盖地的袭来,程所期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光着躺在柔软的被褥里。
察觉到轻微的脚步正走向床边,他敏锐觉察出有一股危险在逼近。
缩在被子里的手,没有摸到能给自己带来安全感的武器,而那脚步已经停在床边。
他猛然睁眼的同时,似乎也把那人吓了一跳,沙包大的拳头一下就朝他砸下来。
程所期在那瞬间将被子裹住迎面而来的拳头,借势朝里一滚,身上的伤痛撕扯着。
他没有停顿,爆发出反击的力气,当胸一脚狠狠踢向迎面扑来的青年。
那人臂力极强,被踢得后退两步的同时,双手紧紧抓着程所期踢出的那一脚往外拖,迫使程所期裹着被子滚到地上。
拳头继续对准他的脸,在还差半寸的距离,程所期躺在地上,双手有技巧的卡住青年的手,同时上脚一踹,猛地将他从自己身上掀过去。
程所期侧滚起身,才从疲惫中清醒过来的状态在这几下打斗中,额上已然冒出冷汗,甚至踉跄了一下,以至于脱力的被那青年狠狠抡在墙上。
喉腔挤骂了句脏,后背的撞击传来沉闷的疼痛,叫他眼前一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眼见着就要挨上这一拳,一只手突然扣住青年的手腕,犹如铁钳一般,难以让这一击落在他脸上。
程所期诧然看向来人,只见得巫年眉头皱起,眼神认真且坚持,与那想打他的青年无声对峙。
那青年似是叹了口气,终是妥协的往后退开。
推压在肩上的力道一松,程所期裹着被子勉强撑着,努力让自己站得笔直。
正当时,门口又来了个年纪稍大一点的青年,他没有进来,而是说了句语音难辨的话,然后和程所期交手的粗鲁青年愤愤看了他一眼,才心有不甘的甩手出去。
“他是谁?”
程所期坐回床上,这时才有空将视线在周围打量了一圈。
屋子里的摆设和南寨的没有多大区别,只是在窗户边上,摆有一盆蛮大的绿植矮树。
相对于程所期的淡定,巫年瞟着他身上被子滑落,而露出赤裸一片的胸膛,局促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并没有上前的青年,才又转回来道:
“是我阿那……,他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后面那一长串古怪的发音,说的可能是他阿那的本名。
程所期能辨认出最后两个字大概是乌赛。
“看来你阿那并不欢迎我。”
“不是……”
巫年话还没说完,站在门口把乌赛叫出去的青年还是进来了。
“阿达告诫你的话,你又忘了?”
他是跟巫年说的,而且还是用当地的方言。
但不巧,程所期小时候曾被人特意教学过一些当地的语言。
巫年回头看向程所期,似乎在他那张清冷白皙的脸上,看出了他内在里其实是个好人的本质。
“先生也是外乡人,他不也是好人吗。”
巫年常常挂在嘴边所说的先生,似乎很有分量。
那青年被噎了一下,一直没走远,躲在门边偷听的乌赛没忍住又冲了进来。
颇是恨铁不成钢的教育这个傻弟弟:
“保吉阿那说得对,不是每一个外乡人都像先生一样是好人的!”
“可他不坏啊。”
程所期表面装着听不懂的模样,乍一听到这么天真无邪的话,别说他两个哥哥了,就连他都愣了一下。
看来那个先生光教他真善美了,没教他什么叫防人之心不可无,以及外乡人不是人人都是好人。
至少他就不是——程所期中肯的给自己评价。
青年可谓是痛心疾首:“你怎么就知道他不坏?他不坏怎么会把你糟践了!”
嗯?
这糟糕的用词。
巫年辩解:“阿那,你不能这么说。”
“你看看,这就维护上了,我就说都是这外乡人的错。”
乌赛不满的跟旁边的保吉告状。
保吉极其古怪地瞥了程所期一眼,才问巫年:“你老实说,是不是他哄骗你跟他搞……的?”
搞什么?
搞颜色?
看乌赛的表情,程所期觉得保吉说的应该没有这么委婉,不过听在他耳朵里,反倒因为一知半解,而达到了诡异的净网效果。
要面不改色装不懂的,听别人当着自己的面,讨论自己跟人搞黄色的事,没点心理素质还真是容易露馅。
巫年就还是太年轻,听完红着脸偷偷瞧了程所期一眼,见他一脸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的模样,才放心的把视线挪回去。
“阿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说,是你在下面还是他在下面?”
用词呢估计不是这个用词,但程所期有限的方言水平和察言观色后准确的猜测,还是勉强能够知道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这位看起来正义秉然,瞅面相绝不像弯的保吉,居然懂得还挺多……
到底是谁说此地民风不开放的?
程所期掀起眼皮朝巫年看去,见他也瞥了自己一眼,支支吾吾好半天,才跟他阿那说:
“……我在下面。”
真乖!
程所期满意了。
尤其是看见前一秒还想揍他的乌赛,后一秒一脸自家好好一颗大白菜,怎么就被猪给拱了的气恼和痛心,顿时就更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