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岁岁望君安>第64章 母亲

  一转眼,时间走到了2013年的中秋节。

  剧组因拍摄日程要求,并没有放假的安排,所以孟斯鸣早早地给父母打了电话,称自己杀青后就回滨海暂休一段时间,二老也明白小儿子的工作特殊,便也没强求,只说了几句让他在外注意身体之类的话便挂断了。

  小河今年网恋了一个女朋友,二人约好中秋节见面,可剧组临时发的不放假通知打乱了他的恋爱计划,瞧着那张苦瓜脸,孟斯鸣便主动放了他的假:“不要因为我而耽误了你的大好姻缘。”

  小河听完对孟斯鸣感激涕零,直言道他只回去三天,三天后就回银川陪他。

  中秋节那天,孟斯鸣一个人对着酒店巨大的落地窗,看了一晚上的烟花。

  明明暗暗间,那张经过娱乐圈打磨过的俊美面庞早已被泪水填满。

  自孟斯鸣认识江北以来,尽管小时候那会儿,他总会有意无意地消失,但孟斯鸣从来没有感觉到像如今这般焦虑、敏感、脆弱,因为在此之前,他一直坚定不移的相信,无论江北走多久、走多远,他总会在自己身边,可如今不同,他仿佛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种“分手”的痛。

  一想到自己的未来没有了江北,心如刀绞般的疼痛就如同海水涌来一般令人窒息。

  孟斯鸣翻看着手机,里面有很多很多张江北的照片,照片中的男子时而扶一扶眼镜、时而转一转钢笔,偶尔抬头看镜头,偶尔露出一张故作冷淡的冰块脸,最后一张是江北的睡颜。

  有一天早上离开西郊别院前,孟斯鸣上楼叫江北起床吃早饭。可能因为连续两三周的夜班导致江北的生物钟紊乱,直到孟斯鸣坐到他床沿时,他还沉浸在睡梦中。

  就在那时,孟斯鸣拿着手机拍了这最后一张照片。

  孟斯鸣握紧拳头,移开视线,将自己想要吻上江北的意念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要知道我们之间会有如此结局,那天我就亲你了。……好可惜呢。”

  孟斯鸣注视着手机里那张如同婴儿一样的江北,怅然若失。

  正当他看着江北的照片发呆时,手机屏幕跳进来一通电话,是斯羽。

  接通后,孟斯鸣刚要说话,就听见斯羽在电话里大喊大叫,更有奔跑时浓重的喘气声,断断续续、连不成文。

  但孟斯鸣还是提取到了重要信息!

  “斯鸣……斯鸣……快,来医院,妈妈晕倒了……怎么这样呢,刚刚还好好的……斯鸣,你快来,我一个人害怕……妈,妈,你醒醒……!”

  一声炸雷自上而下!

  震得孟斯鸣大脑瞬间空白,面如土色,一双浓黑的眉毛也在额头上打了一个生硬的结。

  没等大脑发号指令,孟斯鸣凭借着木然的肌肉记忆胡乱将自己套进了也不知是厚的还是薄的衣服里,甚至袜子也没穿便冲出了酒店房门。

  深夜的银川街头冷清得竟然叫不到一辆车,橘色的路灯将他焦急的身影拉得长了又长,身形也如同鬼魅般可怖、可怜。

  也幸亏遇到了剧组场务人员聚餐回来,见到主演孟斯鸣身着单衣在接头摇晃。得知孟斯鸣家中出事后急忙派了一个没喝酒的同事将他送往了机场。

  孟斯鸣买了最近一张的机票,可尽管如此,当他到达滨海市立医院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凌晨5点了。

  滨海市立医院,红彤彤的“急诊”二字在寒冷的冬季凌晨散着幽幽的光。

  凌晨的急诊科较之以往冷清了许多,也是,除非人命关天,谁会在这样的一个阖家欢乐的日子里在急诊科度过?

  孟斯鸣根据哥哥给的信息,去到了重症监护室。

  经过一晚上的折腾,孟斯羽可能熬不住了,平时总是拘谨的他,此时丝毫不顾及个人形象,盘腿坐在地上,双手交叉趴在座位上睡着了,如果不是迫切地想要知道妈妈的情况,孟斯鸣实在不忍心叫醒他。

  孟斯羽睡得并不沉,这样盘着腿又趴着的姿势,想要安眠也不太可能,所以弟弟一拍他的肩膀,他就醒了。

  为了不打扰到重症室门口其他睡着的病人家属,孟斯鸣压下声音低低地问道:“妈呢?”

  孟斯羽睡眼惺忪地抬起头,见来人是弟弟后,精神立马恢复了七八分,他紧紧抓住弟弟的胳膊站起来,又哭又笑的。

  孟斯鸣示意他小点声。

  孟斯羽赶紧闭紧了嘴巴,压低声音又难掩慌乱地对弟弟说:“你终于来了,我快吓死了。”

  孟斯鸣拍了拍哥哥的肩膀:“没事的,有我在。妈人呢?”

  孟斯羽用手胡乱抹了一下眼泪说道:“在监护室里,那里晚上不让留人,我先让爸爸回家了,他年纪大了撑不住,我就在外面守着。”

  孟斯鸣继续问道:“医生说是什么病了吗?”

  孟斯羽答道:“叫什么急性脑出血,但好在我们送医很快,医生也给上了呼吸机,现在挺稳定的。”

  “好好的怎么脑溢血了呢。”

  “妈妈原本乐呵呵地看晚会呢,但看到一家和和睦睦的小品后就想你了,边想边哭……”

  孟斯鸣听完后瞳孔闪过一丝晦暗,他垂下眼眸轻轻地对哥哥说:“你先回家吧,我在这守着。”

  孟斯羽摇摇头不愿意回去,孟斯鸣只好劝他:“回去帮爸爸拿点吃的用的,我估计妈妈得住院,短时间里咱们都得在医院待着,别耗在这里。”

  孟斯羽听后觉得弟弟说的有道理,临走之前嘱咐道:“7点大夫查房,到时候家属就可以进去了。”

  送走斯羽后,孟斯鸣不安地在监护室门外来回踱步,偶尔探头看一看,但磨砂玻璃门紧紧关着,一丝一毫都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孟斯鸣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怎么睡着的,只是迷迷糊糊中被一阵嘈杂声吵醒,睁开眼睛,只觉眼前有四五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背对着自己打开了重症监护室的门。

  孟斯鸣立刻反应过来,应该是到了7点查房的时候了,他迅速站起身想要跟过去,没想到脚下一软,麻木的感觉立刻如同蚂蚁奔腾一般爬满双腿,人也一屁股蹲坐在了地上。

  他揉了揉自己发软的腿,一条素色的毛毯自肩膀滑落,一股医院消毒水混和着花香的味道直冲鼻尖。

  孟斯鸣狐疑地看了看毛毯,又看了看周边其他人,发现只有自己身上有毛毯之外更加不知所云了。

  不过此时孟斯鸣已经顾不得除了妈妈以外的事了,见监护室门已经打开,他只简单地将毛毯放到座位上,忍着脚下的不适感就冲了进去。

  监护室不大,中间一个过道,两侧摆着6张床,每张床的一侧都配置着各种各样的仪器,时不时地发出滴滴的声音。

  床上的病人几乎每一位都带着氧气面罩,孟斯鸣只好一个一个地上前辨认。此时,那四五个白大褂医生正好走到了最里面的一张床前。

  为首的大夫看起来约摸四五十岁模样,微胖,有些谢顶,但面相看起来很和蔼,另外4个大夫看起来就年轻多了。

  他从身旁一名年轻大夫手里接过病案,一一确认着床上病人的各项指标,待无异常后,眼睛落在了病案落款处的值班医生签字那。

  他轻蹙眉头,指了指签字处,对身边的年轻医生严肃道:“昨天明明是你的班。我有没有说过,换班可以,但不能这么换?!”

  年轻医生有些怯懦,唯唯道:“我……其实我昨天人都已经来了,可……”

  身旁另一位年轻医生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过多解释。

  当着病人及病人家属面前,为首大夫也没过多苛责,随即将注意力放在了病人身上,对着病房问道:“袁素华的家属在吗?”

  此时孟斯鸣正挨个病床确认病人姓名,忽得听见有人喊母亲的名字后,立刻将手举起来答道:“在,在这。”

  五名医生里,除了为首的那个年长大夫之外,其他四名年轻医生一看来人,个个都瞪大了眼睛。

  孟斯鸣冲过去后先是确认了一下病床上的母亲,然后像个乖乖小学生见到老师一样,对着为首的医生说道:“医生您好,我是袁素华的家属。”

  为首医生道:“我看了各项指标还算正常,但因病人昨天才刚刚送进来,我建议你们在急诊多观察一天,如果明天病人一切指征仍旧稳定并能正常沟通交流后,到时再转入普通病房,你的意见呢?”

  孟斯鸣听完大夫的话,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连连点头:“谢谢,谢谢大夫,真的太感谢你们了,听你们的,我没有意见。”

  得到答案后,为首医生点了点头后便去了下一张病床。

  将大夫送走过后,孟斯鸣趴在床上握紧了妈妈的手,直到温热的触觉缓缓自皮肤传来,孟斯鸣才泄了气,真真切切地相信妈妈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