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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舒唯因为他的坦诚忍不住地嘴角上翘, 她在言锡和郁瑞纷纷作呕的表情里自若地在原地转了一圈,忽然心中一动:“邵允。”
“嗯?”
“你现在人在哪儿?”
她一边问着这句话, 一边在无端开始剧烈起来的心跳声中快步走到安全屋的监控屏幕前。
当看到监控画面的那一刻,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仿佛漏了一拍。
只见一道端正俊秀的身影正立在倒带咖啡店门前,那人身上披着一件针织衫,手上拿着一把他们初识那一日她见过的黑伞,柔软的额发下那双盈盈动人的眼眸正通过摄像头静静地注视着她。
“我知道你不惧黑夜。”
她听到他站在一门之隔的地方对自己说,“但我还是不想让你一个人走这条夜路。”
叶舒唯最引以为傲的便是她过人的记忆力。
无论是罪犯、案件、受害人、现场……她总是能将她亲身经历过的一切都用眼睛记录下来保存在脑海中,即便时间流逝也不会发生半点疏漏和遗忘。
而她当下和邵允一起走过的路, 更是在未来被她无数次地回忆翻阅起,就连丁点琐碎的细节都被保存得妥帖完好。
叶舒唯直到很久以后都无法忘记,在这一个寻常又不寻常的雨夜,邵允横跨半座珑城来到她的面前,只是因为担心她走夜路不安全又孤独寂寥。
他分明知道她不是一个普通女孩, 却总是将她视为手心里易碎的珍宝来疼惜。
叶舒唯一动不动地垂眸看着监控屏幕中的男人,默默地缓和着自己如雷贯耳的心跳。
其实,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察觉到他来了倒带, 她只是听着他在手机另一头的呼吸声,便有了他此刻离自己近在咫尺的预感。
可能这真的只能用有情人之间的心有灵犀来定义吧。
当她打开升降门,让邵允进入咖啡店时,她看到了他身后黑夜中淅淅沥沥的小雨。而他就从这片朦胧如水雾般的雨中踏进咖啡店,仿若画中人踏出画框来到了现世。
邵允进屋后,关上了身后的门,带着温柔笑意的目光专注地落在她的脸庞上。
叶舒唯知道,身后的言锡和郁瑞今后必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大肆笑话调侃她千百次。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放下了手机, 大步朝邵允跑了过去,扎扎实实地扑进了他的怀中。
邵允的身上夹带着夜间的凉气和水露, 纤瘦的身躯也因为先天的病弱总是显得单薄清寒、与暖和健壮这些词压根沾不上边。他绝非一个常规意义上可以给女孩子“安全感”的男人,可即便如此,她每一次拥抱住他的瞬间,都能从他的身上汲取到源源不断的温暖。
而她呢,是大家口中怀有“钢铁之躯”的女战神,好像从表面上来看,他们根本是不般配的。可只有她知道,即便是他的苍白病弱,她都爱得入骨。他身上的每一部分,都构成了她的钟意。
他就像是一座于她而言世间唯一的避风港,无论她穿过多少刀山火海、背刺荆棘,只要她走进这座避风港,便能忘却身后所有沸腾的硝烟与无尽的痛苦。
邵允没有说话,他只是用手臂有力地拥住她,低头不断地亲吻着她的发丝……一下又一下。
他的一举一动,都好像在无声地对她说着:“我来了。”
我是那么地盼望着晚归的你,所以我来到你的身边等待你,接你一起走这段雨夜中的路。
无论我需要翻越多少山海、横跨多少险阻,我都会无数次地走向你,来到你的身边。
这个拥抱持续了好一会儿才宣告结束。
当叶舒唯从他的怀抱中离开的时候,她的耳垂都有些微微发红。邵允细心地留意到了,在松开双手时、他故意用手指拨弄了一下她的耳垂,惹得叶舒唯差点一巴掌打上他的肩膀。
他眼角眉梢里都是她,眼见她炸毛,忍不住朗声笑了起来。
“咳咳咳咳……”
目睹这二位旁若无人地腻歪调情了半天的言锡和郁瑞终于开始抑扬顿挫地咳嗽了起来。
“叨扰了。”
邵允这时才收起铺散开来的笑意,他将手中的雨伞靠在墙边,对言锡和郁瑞点了点头,“我是问周煜拿的地址,没有事先说一声就过来实在是很抱歉。”
言锡故意调侃这对小情侣:“这安全屋我看是安全不了一点了,怎么人人都能来啊?”
叶舒唯立刻护犊子:“特工家属不能算是外人。”
她身旁的邵允因为这声“家属”,目光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是是是,小队长您说得都对。”言锡看了眼时间,“话说这都几点了你还在这儿磨蹭,你看把三少爷逼得都亲自上门来抓人了,赶紧跟人回家行不行?”
邵允指了指沙发:“要是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坐在这儿等她。”
郁瑞哧溜哧溜把嘴里的炒面咽下去,对邵允控诉道:“她是永动机可以不睡觉,但我们要休息啊!你是不知道,她每回熬夜工作都要拉我们当垫背的、叫我们跟着一起熬,我们特么又不是鹰!”
谁人不知道雅典娜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工作狂,每回出任务为了最高效率抓住罪犯、总是没日没夜地赶进度。她几夜不合眼都仿佛没事人似的,可其他人哪能挺得住啊?不累病都算好的了!
因此,以郁瑞为首的众人经常在背后怨声载道,无数次地祈求老天开眼,赶紧来个神仙把她收走,别整天在这儿祸害他们。
如今,这位姓邵的“神仙”终于降临,简直是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邵允听到这话,笑吟吟地侧过头看向叶舒唯:“唯唯,你要不要……考虑换个人来熬?”
叶舒唯被他看得脸上无端发热,她转过身,强装镇定地抬手保存自己一晚上演算出来的立体模型:“我看这地儿是容不下我了,我走还不行?”
言锡和郁瑞喜笑颜开地朝她连连摆手:“好走不送。”
正当言郁二人欢欢喜喜地准备送客睡大觉时,他们心中的“神仙”大人却忽然缓缓停了步子。
“差点忘了。”邵允转回身,“我赶来倒带,除了接唯唯回去,是有要事想尽快告诉你们。”
叶舒唯迅速正了色:“你是不是在你大哥给的那些文件里发现了什么问题?”
邵允微微颔首。
在这么多年邵眠和邵垠为数不多的几次合作中,他发现其中的一个合作项目颇有些蹊跷。
“这个项目是在今年年初谈成的,除了邵眠和邵垠,吴赟也是项目的投资人。这项目刚谈成时声势浩大,连我也有所耳闻。”邵允不徐不缓地说,“然而,这个项目却在一个月前意外终止了。”
言锡问:“你大哥怎么说?”
“他说项目是邵垠和吴赟一同要求终止的,但原因不详。无论他怎么试图追问,邵垠都四两拨千斤地搪塞他,吴赟更是躲闪其词。”邵允说,“我后来对比了一下我私底下收集到的信息,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与这个项目的实际执行人有关。”
叶舒唯思虑两秒,了然道:“那个项目的实际执行人,是不是前不久在墉萍酒店中死去的吴赟小跟班?”
邵允朝她投去了一个充满赞赏又温柔至极的眼神:“正是。”
她立刻从门口折返回来,打开电脑:“花魁,帮我调出墉萍酒店杀人案死者的详细资料。”
邵允也二话不说跟着她坐下来,还将自己带来的那份材料翻到做了标记的地方递给她。
这两个刚刚还手拉着手准备启程回家的人,竟然一秒就进入了工作状态,连一点缓冲的时间都不留给别人。
郁瑞咬断了嘴里的那根炒面面条,面如苦瓜般地站起身:“……说好的放我们休息呢!?”?
言锡指了指邵允:“喏,还不得感谢我们误以为的救命恩人杀了个回马枪?”
谁曾想到,他们好不容易盼来的“神仙”,居然是个只听从爱人指令、彻头彻尾的恋爱脑!他们信他个鬼啊!
虽然嘴上抱怨着,但言锡和郁瑞还是口嫌体正直地迅速加入了叶舒唯和邵允。
根据周煜先前提供的线索,他们始终都认为吴赟小跟班的死亡只是因为在洗手间里触怒了邵垠。可因为邵允提出的这个关键疑点,他们不得不推翻之前下定的结论,重新开始梳理整个案件。
如果死者的死亡,并不仅仅是因为在洗手间里发生的小摩擦呢?或者说,其实在更早之前,死者就已经做出了某些激怒邵垠的举动,而正是因为那举动才导致邵垠对他下了杀心,并在墉萍酒店里由季殃进行落实。
“从这个合作项目的资料中不难看出,死者应该是负责了整个项目的具体运营。”邵允说,“这也就意味着,他可以知道整个项目的所有细节,包括实际售卖商品的内核。”
他格外咬重了“内核”这两个字。
叶舒唯无缝衔接上自己的判断:“毒品。”
这个项目从表面上看起来是在售卖玩具,但根据邵垠经营的犯罪链业务,实际上藏在玩具中进行大批量地下交易的大概率是毒品。
邵允点了点头:“我猜想,死者在发现了实际交易的毒品后动了“本不该动”的念头。他可能想利用这一点反过来去威胁吴赟和邵垠,以此来为自己谋取更多的钱财。”
叶舒唯:“但是口头威胁能有什么用?邵垠既然敢和吴赟合作,那就是笃定吴赟会给自己兜底。既然如此,他又怎么会惧怕死者这么一个小角色?”
邵允淡淡一笑:“那就要看死者在用什么威胁他们两个了。”
叶舒唯眨了眨眼:“比如?”
“比如一段拍下邵垠和吴赟进行藏在玩具内的毒品交易的视频,比如一本记录了交易内幕的清单,比如一支录下了邵垠和吴赟对话的录音笔……”
邵允说到这儿,顿了顿:“这些实质性证据若是呈上公堂,可以立刻对邵垠和吴赟下搜查令。我相信在邵垠的犯罪生涯中,那么多年里从未有手下敢用这些证据来威胁他,但死者却有这个胆。”
郁瑞这时从电脑前抬起头:“我翻了死者的生平资料,在他跟着吴赟之前,他充其量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街头小混混,怎么看都不像是有胆子敢威胁邵垠的人。”
叶舒唯提示他:“你再去翻翻他的财务状况呢?”
郁瑞在电脑上一目十行地浏览着,突然一拍大腿:“他一个月要飞至少四次国外的赌场!”
很显然,一个赌博成性的人一旦输了钱,就会急红了眼想翻盘把钱赢回来。然而这种急功近利的心态只会让他的赌债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多,最终达到一个他难以负荷的程度。
而当一个胆小的人背负上一辈子都无法还清的巨额债务时,他必然会被重压冲昏头脑,做出往日里借他十个胆子都做不出来的事——他用自己手里的那些证据,去威胁邵垠和吴赟替他还债。
“死者在项目停摆后,每个月去赌场的频率居然还翻了个倍。”郁瑞将电脑上的内容给他们看,“这不是明摆着在拿威胁邵垠和吴赟得来的钱去赌博吗?”
“这种把戏用一次两次也就罢了,若是用的次数多了,即便吴赟能忍,邵垠也不可能忍得下去。”邵允说,“他决定对死者痛下杀手是迟早的事。”
言锡这时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他将自己的电脑内容投影在屏幕上给他们看:“如果说你们这些都只是推论,我今天花了大半天和花魁调查出来的内容应该可以直接坐实你们的猜测。”
叶舒唯让他们去调查吴赟、吴浅浅和吴父吴母名下的资产,他们就当真翻了个底朝天。他刚刚将调查结果大致看了一遍,很快便找到了其中的异样。
在死者死亡的两个星期之前,吴赟忽然购置了一套房产,并将那套房产悄声无息地划到了吴浅浅的名下。
可那套房产,非但不是什么拿得出手的豪宅,还是在市井小巷里的破旧老房子。他翻了下房屋的交易明细,便看到死者的名字赫然列在了房屋卖家旁。
叶舒唯看着那处房产的地址:“花魁,恭喜你,你又有活干了。”
被点到名的郁瑞下意识地浑身一哆嗦:“……”
“今晚别睡了,把这处房产附近的所有监控都翻一遍。”她说,“我有九成把握,吴赟现在人就躲在这间死者以前居住的老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