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寒假,阎骁跑了不少地方看房子,要距离合适,不能离学校太远,价格适中,房租不能太贵,硬件设施还得看得过去。
最终挑中一处老房子,从外看是老破小,但房子里该有的都有,坐北朝南,采光好,通透。
房东是林场退休工人,先前屋子都是自己和老伴住,留下的家具颇有年代感,书桌衣柜的样式敦实古朴,棕褐色的漆片剥落,后期又刷刷补补。
因为在一楼,附带一个四方小院,面积有限,谈不上宽敞,不过种些植物果蔬绰绰有余。
阎骁没有太多行李,背着书包和行李不声不响住了进去。出于私心,他邀请林知乐去“新家”吃饭。
“哪儿?去哪儿吃饭?”陈轻舟简直无处不在,郑辛夷一听到吃的也来劲了,程江默默竖起耳朵。
“我搬地方了。”阎骁无奈,从请一人演变成请众人。
陈轻舟和郑辛夷都说要去参观,程江眼巴巴望着,“也不多我一个吧?”
*
周五下午放学,阎骁带领众人先去了趟超市,拎着大包小包的食材往小区走。
一到家,如同土匪入窝,书包乱扔在地板上,忙着里外打量。
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室内空间几眼就能扫尽,却又很有看头。房东留下的两盆霸王蕨挂在阳台的防盗窗上,衬着浅绿色的窗框,长势喜人。小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自由生长,在夕阳和暖风里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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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花?”
“还是渐变色……”
“你养的?”
陈轻舟有许多问题,被阎骁一句“不认识,自己上网搜”给堵了回去。
阎骁把食材放到厨房,撸袖子开始洗菜,林知乐凑过来,问他要不要帮忙。
阎骁瞥了眼不远处的塑料袋,“把水果洗了。”
林知乐拆开一大盒樱桃,用水冲洗,洗完发现盛樱桃的碗小了,装不下所有的。
阎骁才搬过来,这边餐具和物品有限,找不到其他的器皿。
碗里堆出了摇摇欲坠的樱桃小山。
林知乐吃了几颗,包了满嘴,同时想要让阎骁帮忙分担点,未加思索,拿了两颗往他嘴里塞。
阎骁两只手正在片鱼,只配合地朝他那一侧低了低头,张嘴衔住。
两人配合默契且自然,林知乐当下未觉得有什么,过了几秒回过味来,心一下就乱了。
“我去把水果端给他们。”
林知乐背对着阎骁往外走。
“嗯。”阎骁仍在处理着手下的鱼,明知故问,“你不太能吃辣对不对?”
林知乐回头,用两根手指头捏了捏,“一点点。”
阎骁笑着说好。
外面三人已经在院里的小圆桌上打牌,林知乐把一碗樱桃放下,几双手立即从四面八方伸过来夺食,樱桃山坍塌了近半。
“饿死鬼投胎吗?”
陈轻舟鼓着嘴没发说话,直接把林知乐拉到自己座位上,示意林知乐替他摸牌,咽下樱桃才说:“刚输惨了。”
程江和郑辛夷俯身挡住,不准林知乐这个运气好到离谱的人形外挂上场辅助。
陈轻舟没办法,只能自己来。
被剥夺打牌权的林知乐再次回到厨房。阎骁听脚步就知道是他,“不去玩?”
林知乐说,“他们输不起,不跟我玩儿。”有点像小朋友告状。
阎骁见他无聊,继续给他安排点事情做:“你替我把那些植物浇一遍水吧。”
“每盆都要吗?”林知乐问。
阎骁打开头顶的橱柜门,从里面拿出一个小本,“按这上面来。”
阎骁不太会养花花草草,房东太太走之前贴心地给他准备了植物手册,详细记载了每一盆植物的名称、习性、浇水的量和频率,还怕单单写植物名称,年轻的房客辨认不出,特地用水彩画了植物简图在旁边供他参考。
林知乐津津有味地翻看册子,对照浇花。
他在客厅罩着碎花布的矮柜上发现一台老旧唱片机,不知道仅仅是装饰品,还是仍可以使用。
灶上煲汤,阎骁暂时得闲,擦干了手从厨房出来,提醒林知乐,“插电可以用,房东留下来的老物件,坏了打算扔掉,我捡回来修好了。”
林知乐拨下唱针,唱片开始缓慢旋转,音质已经不太好,带着些微的颗粒质感,配上爱尔兰老歌,反倒多了几分说不出的韵味。
林知乐问:“可以拍照吗?”
阎骁示意他随意,林知乐举着手机对着旋转的唱片机按了几下快门,又去拍他刚浇过水的植物,绿油油的叶子上缀着水珠。
听见陈轻舟郑辛夷打牌鬼吼鬼叫,林知乐冲过去拍下他们的样子,三人表情各有各的精彩。
程江先意识到林知乐在偷拍,扭过身体,陈轻舟紧接着反应过来,扔下一手稀烂的牌,起身抢林知乐的手机,正好趁机搅乱牌局不认账。
林知乐没抓稳,手机被轻而易举抢走。
“好啊,好啊……”陈轻舟划着屏幕,查看林知乐偷拍的丑照,手指一连滑了多下,上面出现了阎骁的脸。
“怎么他的是正常照!一点也不丑!”陈轻舟抗议。
阎骁听见后也凑近来看,是他坐在椅子横杆上的照片,还有一张是他刚才在厨房做饭的情形。
他看向林知乐。
林知乐从陈轻舟手里夺回手机,抡起拳头捶他,以表示愤怒,特地避开了阎骁的目光。
阎骁脸上笑意更深,但没有多说,“饭应该好了,我去厨房看看。”
陈轻舟还在林知乐手下求饶。
“崽儿。”
过了会儿,厨房传来阎骁的声音。
林知乐不知怎么,被他叫外号,有种异样的心惊肉跳的甜蜜。放下手里的牌,匆匆跑去厨房,“怎么了?”
“你想在哪儿吃,”阎骁问,“室内还是室外?”
“可以在小院里吗?”林知乐扭头看了眼外面,夕阳西下,风景很好,今天又比较暖和。
“可以,让他们把桌子收拾出来,就在外面吃。”
院里的圆桌摆下了一道鲜菇鲫鱼汤、清炒虾仁、糖醋里脊、醋溜土豆丝、干锅花菜,色香味俱全,众人对阎骁刮目相看。
阎骁在厨房里就已经先给林知乐喝过鱼汤试味,林知乐说好喝,对阎骁的厨艺有了新的认识。
“之后你如果有想吃的菜,可以来这边,我做给你吃。”阎骁说这话时,抽油烟机发出嗡嗡的噪音,小院里斗地主吵吵嚷嚷的动静没有消停。
这一刻,厨房很安静,阎骁说话的样子随意,但林知乐又觉得他好像很认真,并不是在说客套话。
“你都会做吗?”林知乐问。
“不会做的也可以学。”阎骁没有夸海口把话说太满,他手臂越过林知乐,取走他身后橱柜里的碗。
程江从外走进来帮忙端菜,打断了两人饭前的这段交流。
桌子上的菜非常受欢迎,五个男生把饭菜都快要扫荡干净,他们吃得闹哄哄又美味,吸引了路过的居民楼住户,和一条狗。
雪白的萨摩耶把脑袋卡在院门的栏杆上,摇着尾巴,露出天使般的微笑。
率先吃完的林知乐走过去观望。
“可以摸的,没关系。”萨摩耶的主人是个穿着粉色卫衣的年轻男生,把狗狗的牵引绳拽在手里。
林知乐这才伸出手撸狗。
“它喜欢别人摸。”粉卫衣说。
萨摩耶果然在林知乐的手掌下主动蹭来蹭去,十分讨喜,蓬松的毛发像一团被风吹乱的棉花糖。
阎骁和陈轻舟手里还端着饭碗,也过来围观。
萨摩耶有点人来疯,愈发伸长脖子往院里凑,阎骁从内解开院门的锁扣,放它进来。
粉卫衣的视线在几人当中锁定了阎骁,“你是新搬来的吗?”
阎骁闻言抬眸,对方又说:“之前住在这里的是一对老夫妻,前几天看见你搬东西进来……”
阎骁朝他点了点头。
“我住三楼。”粉卫衣朝楼上指了指,他看着几个年轻男孩猜测:“你们是高中生吗?还是大学生?”
“高中。”陈轻舟抢答。
“我是科大的学生,学编导的。”
清州科技大学,离这里确实不算远。
现场唯一一个怕狗的人是程江,他离萨摩耶较远,因白蹭了一顿晚饭而打算主动洗碗,对阎骁他们喊:“你们吃完了吗,吃完了就把饭碗送回来——”
萨摩耶直冲程江撒腿而去,被粉卫衣勒住。
程江吓了一跳。
“它叫饭碗,以为你在叫它。”粉卫衣解释说。
“这名字还挺有意思。”陈轻舟说。
粉卫衣的手机响了,接了通电话,“……嗯,嗯,马上来,饭碗不舍得走……”
挂断电话,粉卫衣给几人打了个招呼,说朋友在小区门口等,强行把狗抱走。
狗比人壮,背影看着心酸又搞笑。
程江观望了几秒钟,继续收拾。
阎骁把手里的碗筷给陈轻舟,示意他帮着一块儿干活,再朝郑辛夷使了个眼色,吩咐道:“进门右手边柜子上的黑色铁罐里装的是茶叶,泡杯茶来,谢谢。”
郑辛夷想抗议,忍住了,算了,吃人嘴短。
其余人都有活儿,只差林知乐没给安排上。林知乐很有自觉地在一旁等着,阎骁朝他一点头,拍拍椅子,“坐着吧。”
其他人:“操。”
区别对待啊。
阎骁端着手感粗糙的茶盏慢慢喝茶,林知乐掏出试卷刷题,没多久外面的日光收拢,光线昏暗,阎骁抬手压在试卷上。
“别写了,伤眼睛。”
林知乐听话地收了笔,他看了看阎骁,心里压着疑问,一直想问他从家里搬出来的原因。
“想说什么就说。”阎骁简直能看穿他的心思。
“你爸妈……”
“离婚了,我谁也不跟,自己单独出来租个地方住。日子该怎么过怎么过,读书,考大学。”
阎骁见林知乐面露担忧,笑了笑,“不用担心,钱够用。”
林知乐觉得他应该没说假话,想着他一个人在外边住不容易,承诺道:“有事情就找我。”
“这么有爱心?”阎骁没骨头似的瘫在椅子里,调笑道,“行啊,有空常过来,我一个人挺寂寞的,就当关爱空巢男高。”
厨房里洗完碗的三人冒出来,“什么?”
“什么男高?”
阎骁往后仰了仰,伸了个懒腰,“没什么,是难搞,说你又懒又难搞。”
陈轻舟:“你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