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少年出现的一瞬间,所有恐怖的景象都消失了,就像是在冰冷的海水中找到了一块浮板,脱离了死亡与疯狂的边缘,让他混乱的理智慢慢平复了下来。

  错乱的回忆重新拥有了秩序,然而这却是他最不愿意回想起来的往事。

  与林笙的死亡相关的回忆。

  若是能回到多年以前,假使他从一开始便对林笙很好,是否就能改变结局的走向?

  正当霍江清如此想着的时候,眼前的景色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仿佛置身于一个破碎的万花筒之中,眼前的一幕幕瞬息万变的画面,迅速地出现在他的眼前,而后又像交织的线一样快速地交织在一起,迅速地变成了一幅荒凉破败、残垣断壁的街头景象。

  一片废墟的破败荒凉街道上,稀稀拉拉地穿行着一些乞讨的贫民,他们为了一个馒头,不惜互相残杀,你争我夺,每个人灰头土脸面黄肌瘦,就像干瘪的葫芦,看起来弱不禁风。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他们都饿得皮包骨头,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在风中瑟瑟发抖。在这个破败的城市里,人们为了生存而不顾一切,甚至为了一口食物而大打出手。

  人们的脸上都挂着各种各样的表情,有的人烦躁,有的人焦虑,有的人悲苦,还有的人冷漠。

  在这繁杂的人群中,一个瘦弱的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是少年时期的林笙。

  林笙身穿一件破旧的衣服,身上沾满了尘土,但他的脸上并没有因为瘦弱而失去一丝光彩,相反,那双清澈的眼睛让他看起来更加动人。

  他的眼神似乎在观察着来往的行人,又似乎在沉思着什么,仿佛这末日与他无关,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尊雕像,不悲不喜。而他身上的气质,却让他在角落里显得那么的亮眼。

  霍江清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他和林笙初次相遇的那个瞬间。当时的霍江清还是个纨绔子弟,他坐着豪华的轿车行驶在破败的街头,他本应该停下车,走到林笙面前,用高高在上的语气对他说:“小乞丐,我允许你跟我回家,我可以收留你。”

  然而,当他重新站在那个熟悉的地方,面对着林笙,他却并没有按照原本的设定那样去做,而是一脸惊喜的跳下了车,他飞奔到林笙面前,不顾自己的形象。

  霍江清最后悔的事,不是那时候没能救下林笙,而是懊悔自己没有在他活着的时候给他留下愉快的回忆。

  所以这次,他要从头改变。

  破衣烂衫的林笙看见向自己飞奔而来的、锦衣华服的少年,露出稍许嫌弃的表情。他知道这是社会的常态,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自己去面对贫困,他们宁愿去跟风,去模仿,也不愿意接受自己的不足,和别人不同,这样才能维持他们那可悲的自尊心。

  他经常遇到这种人,他们故意在他们这些穷人面前炫耀,只为获得羞辱别人带来的快感,仿佛这样就能显得自己比别人高贵一样,而他们却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只能让人更加的瞧不起他们。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少爷一样的人也是这样,他从小衣食无忧,生活在优越的环境中,却不知道贫困的人的痛苦。他以为自己高人一等,可其实在别人眼中,他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甚至在最糟糕的情况下,这个男人甚至有可能会把他打得很惨,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任何力量来进行反抗,只能被动地承受打人者的攻击,这样的话,这个施暴者就可能会从中获得一种无与伦比的快感。

  林笙在这一瞬间做出了一个快速的护住头部的姿势,这是一种防御性的姿势,他希望通过这个动作来减轻身体可能遭受的伤害。他将手尽可能地向前伸展,尽量让自己的身体处于最紧凑的状态,以降低被攻击的可能性。

  然而,他并不是真的害怕,或者试图妥协,他只是在用理智的方式来应对可能发生的危险。林笙从内心深处瞧不起那些试图通过暴力来解决问题的人,他认为这些人缺乏同理心,无法真正理解他人的感受,这种做法是错误的,也是不负责任的。

  然而,林笙在那人的眼神中找到了一种与众不同的态度。那个人看起来非常和善,还带着一种喜悦的感觉,并没有用任何讽刺或者傲慢的眼神看着林笙。

  林笙感觉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那个人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自己的爱人一样。这个人的眼神看起来非常真诚,让林笙一时愣住了。他的眼神似乎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让林笙无法移开视线。

  “跟我回去!”

  霍江清有些激动的说,拉起林笙就往车上带。

  尽管林笙内心充满了疑惑,但他还是保持了理智,他用力地甩开了霍江清的手,戒备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脸上。他皱着眉头,后退了两步,用冰冷的语气问道:“你想干什么?”

  霍江清刚才的举动让他有些摸不清头脑,他不明白霍江清为什么会突然握住他的手,也不知道他究竟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跟我回去,我会对你好的。”

  霍江清许下了一个在林笙听起来莫名其妙的诺言,但他最终还是选择和对方上了车,就像曾经一样。

  起初他还有所戒备,但是一段时间下来,他发现霍江清好像真的没有什么目的,他就是单纯的在对自己好而已。虽然才认识不久,但霍江清对他,就好像认识好多年一般熟稔,甚至连他的喜好都摸得一清二楚。

  林笙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察觉不到对方的喜欢。他只是好奇,自己的身上究竟有什么可以吸引他的地方?

  这样的疑惑传达到霍江清那边,却只得到粲然一笑,他不想多解释,按照他的愿望,林笙本就该忘记之前的一切,与他重新开始,这一次,他会给他最好的回忆······

  ……

  林笙从幻阵中走了出来,朦胧不定的蜃气折射出流转的波光,里面的幻景仍未停止运转,但相连的因果线正在渐渐散去。

  林笙出来的时候,洞天中只有秦星在等候着,明渊却不见踪迹,看到明渊不在,林笙自然是感觉到轻松的,却还是问了一句:“明渊不在这里吗?”

  “对,师父似是心血来潮有所感应,忽然离去了。”秦星道,“他并未与我交待发生了何事,我想当是星盘运转有些异样,他须全力运转心神加以调解,因此将神识收了回去。”

  “他不会有事吧?”

  林笙望了一眼天上,就算害怕明渊,他也不希望明渊出事,更何况就算以对他有利的角度而言,他还要满足明渊的心愿才能正常修复位面。

  “师父法力深不可测,自当不会有事。”

  秦星笑了笑,又伸手抚摸林笙的发顶:“你那处如何了?”

  林笙怔了怔,看向仅剩下丝毫勾连的因果线,沉默了一会才说道:“还算顺利。”

  “你对他们可有不舍?”秦星说,“我想你心中恐是不太好受。”

  林笙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秦星,正如秦星所言,这些幻境不仅是那些男主们要经历,他也必须一一经历过来,在满足他们的心愿后才能脱身。

  虽然与上一次发生过的事情大相径庭,但这些男主却没有变,他等若要与他们再一次陷入“相恋”,之后等到位面恢复,便要与他们告别,以后应该就是不会再见面了,这让林笙心里也很难受。

  在扮演的过程,他的情绪不可能完全不受影响,尤其是第二遍经历,这种感觉就越发明显。但越是感到悸动,他就必须越要克制自己,这是很危险的,他不能动真感情,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就是要回到现实中去。

  是不会有结果的。

  他这样告诉着自己,慢慢调整着内心的情绪,尽量让自己不再那么惆怅。

  “师父不在此处,只剩你我,倒也不必如此急切。”

  秦星见他神色郁郁,便温声安抚他:“你可以歇息一晚,明日再来。”

  幻阵中的时光再如何漫长,在现实中也不过是弹指一瞬,不过他知晓幻阵极为耗费心力,此刻林笙应当是非常累了,不适合再进入幻阵。

  林笙也确实有点支撑不下去,便点了点头,和秦星退出了洞天之境,秦星带着他回到了W市,回到了叶锦城送他的别墅。

  只是现在,叶锦城并不在这里。

  “这方世界倒也新奇。”

  秦星的目光在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别墅中扫了过去,稍一调用灵机推演,便已知晓这些东西应当如何使用,手指轻点,家政机器人便随着他心意运作起来,自动给林笙放了洗澡水,又去为林笙准备晚饭。

  他扶着林笙坐在沙发上,站在客厅中,长身玉立,穿着一身淡青道袍,眉目俊美,气质出尘,与这里格格不入,却又有着矛盾而奇妙的融合感,因为修习道法的缘故,他身在何处,何处便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