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壳本就是一种武力值低得为负数的动物,除了成为食物和装饰品以外,好像没有其他太显著的作用。

  但它浑然天成的美足以令所有生物为它驻足,凝视,疯狂地占有。

  冰凉的海水刺激得硬壳内的软肉蜷缩,颤抖,海水不断涌进它的壳内,自然界的任何动植物,在汲取占有时都毫不留情。

  更何况,它只是一只可怜的漂亮贝壳而已。

  直至雨水从压顶的乌云中倾泻而下,这一场海水对贝壳单方面的侵袭与占有才算结束。

  雨水成帘似的落下来,重重地砸在车顶,再重一些,就能压过林笙的小声抱怨了。

  “你的手好凉。”林笙嘀咕道,他被抱起来放到副驾驶,南景之倾身为他系好安全带,调整好座椅之后,才坐回去。

  南景之抽了纸巾擦手,慢条斯理的模样看得林笙将牙齿磨得嘎吱嘎吱响,装什么装什么装什么,但林笙还在等待着南景之的回答。

  “是你太热了。”南景之擦干净手指之后,重新戴上眼镜,车灯照亮前方,引擎声响起,在雨幕中。南景之开车很稳当,林笙很不高兴。

  林笙知道南景之说的太热了是哪里太热了,他耳朵红得快要滴血。

  知道林笙害羞,但是在这种事情上,南景之还是会提前做好警醒。

  “你现在作为人类,接纳人鱼是比较困难的,受伤的概率很高。”

  “所以你需要一个慢慢习惯的过程,提高容纳度,”南景之瞥了一眼车灯底下,恨不得钻到车底下去的林笙,无奈道,“只是用了手,笙笙,你不要这样。”

  “什么手?”林笙扭头看着南景之,“你那爪子,那么长,那么大,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的,”南景之笑了笑,“实际上你现在根本无法接纳我。”

  林笙:“……”

  林笙不懂这些,他又没看见过。

  他望着车窗外的雨幕,难得安静了下来。人鱼的蹼爪表层包裹了一层冰凉湿滑的黏液,凉意从林笙脊椎尾端冲到天灵盖,接踵而至的就是滚烫的热度。

  哪怕已经结束了,林笙都没忘了那种感觉。

  他上次用手摸过南景之的蹼爪,冰凉,坚硬。

  但今天它却带了一定的软度,林笙怀疑这是南景之的诡计,柔软的蹼爪,更加灵活,也能去到一些坚硬的物体去不到的地方。

  约摸快十一点时他们才到家,管家提前拿着伞等在院外门口。

  道路有一定的坡度,春日盛开的花被暴雨浇淋得残缺破碎,混着雨水从最上往下流淌。

  南景之制止住了林笙想要开门往下冲的行为,自己先开车门接过管家递来的雨伞之后,才绕到副驾驶那边接林笙下车。

  林笙迈出一只脚,刚踩到地面,又缩了回去,他额前的碎发被溅上雨水,连眼睛看起来都变得湿漉漉的。

  南景之将伞举过去,挡在他的头顶,“怎么了?”

  林笙有些别扭地看了看管家,南景之意会,侧头对管家说:“您先进去吧。”

  管家打着伞先回屋了。

  林笙松了口气,他一只手抓着书包,一只手去扯南景之西装的下摆,“我后面,有东西。”他咬着牙,很是难以启齿的模样,但还是说出来了。

  虽然没有到最后一步,但是人鱼蹼爪的黏液留在了里面。

  “你背我。”林笙颐气指使。

  南景之垂着眼,他将伞柄塞到了林笙的手中,在林笙跟前转身弯下腰,“上来吧。”

  林笙把书包背好,一只手拿着伞,爬到了南景之的背上——南景之背他,不费任何力气,就宛如林笙在他怀中时,任何的挣扎都显得像在撒娇。

  皮鞋踩在水面,雨太大了,溅起来的水花打湿了南景之的裤脚。

  主屋还有一段儿距离,林笙改为双手握着伞,把伞柄杵在南景之的头上。

  “……”

  “南景之,那我要洗澡,里面的东西怎么办?”林笙凑到南景之耳边,温热的呼吸尽数吹拂在人鱼冰凉的耳廓上,“要是没有24小时,那我岂不是不能变成人鱼了?”

  林笙晃了晃腿,不是因为好玩儿,他就晃了晃,然后停下来,嘟囔道:“好像还挺多的,我怎么觉得快漏出来了。”

  不被南景之看着,就不觉得害羞,被南景之看着,不做什么都觉得脸热。

  不是人鱼蹼爪上的黏液多,是尚且还是人类的林笙,可容纳量太少了。

  南景之把人往上抬了抬,好背得更稳一些。

  哪想到林笙忽然吱哩哇啦叫起来。

  伞一时没拿稳,瓢泼的雨浇在了两人的身上。

  “……”

  “你别动,你刚刚这么一抬,我感觉得漏一半出来。”林笙重新打好伞,脸上的雨水全往南景之布料昂贵精细的西装上擦。

  林笙当真是认真,认真得有些可爱。

  其实他知道,就算没有24小时,光是和南景之距离为负的亲密行为,都会令他转变成为滋养体,只不过速度会慢一些而已。

  “人鱼没办法转化成人类,人类的基因太复杂,如果人鱼想要转化成人类,就不是转化,是进化,违背了生物的进化学说。”

  “那为什么人类能转化成人鱼?”

  “因为不是进化,是洗去了作为人类时候的基因,重新在体内构建属于人鱼特有的基因链,人鱼无法转化成人类的根本原因就在于,人鱼可以构建人鱼的基因链,却没办法构建人类的基因链,而且,人鱼的基因没办法清除,最后可能会变成怪物。”

  这些都是南景之亲口告诉他的,甚至在之前他都不是十分清楚的人鱼知识。

  人鱼蹼爪的黏液是透明的,粘稠度自然高过于水的粘稠度,滑腻潮湿,还能拉丝。

  林笙站在花洒底下,食指和拇指之间拉出一道长而粘稠的丝,他仔细观察着,想要找不同,等回过神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他甩了甩脑袋,赶忙把东西都洗掉了。

  手上的好洗,里边的不是很好洗,他没经验,只能把花洒拿在手里对着冲,人鱼的黏液牢牢黏附在内里,不为所动。

  它和它的主人一样,有着极强的占有欲。

  林笙是用手指硬抠干净的。

  等忙活完,他关掉花洒,吹干了头发双腿发软地回到卧室。

  套上睡衣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南景之。

  林笙吓呆住了。

  他没穿裤子。

  察觉到南景之若有似无扫过来的视线,林笙从衣柜里翻出一条沙滩裤套上了,红着脸走过去,“你怎么还没睡?”

  南景之招手示意他走近些。

  林笙走到距离南景之一步远的地方站定。

  “……”

  南景之伸手把人拖到了跟前,他嗅了嗅林笙。

  “没洗干净。”南景之抬眼,缓缓道。

  “!”

  不说还好,一说林笙就炸开了花,不知道是单纯害羞还是夹杂了恼怒。

  “那玩意儿太黏了,”林笙用手比了个拉丝的动作给南景之看,“而且好像是活的一样,我越冲,它滑得越深。”

  他说完后,终于察觉到了南景之揶揄的目光。

  林笙磨着后槽牙,“你怎么没和我说那玩意儿那么难洗?”

  南景之揽着林笙的腰,嗅着对方身上属于他的味道,笑道:“我不知道你一定要洗得那样干净。”

  林笙垂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变,“你怎么知道的?”

  “听见的。”南景之将林笙的手指握在手中,正好是林笙刚刚用过的手指,南景之落在他指尖的目光,意味深长,“下次不要那么用力了,容易受伤,也不要直接用热水冲。”

  南景之在林笙房间沙发上坐下的时候,听见林笙在浴室一会儿一句“我靠”,一会儿一句“卧槽”。

  人鱼的听觉很灵敏,他则更甚。

  他的人类伴侣,将手指探进去的时候,一定脸红了。

  林笙觉得南景之开了挂。

  他压在南景之身上,南景之只能靠在沙发上,托住林笙,林笙掐住南景之的脖子,“你买挂了?”

  “为什么这样问?”

  “不然你怎么什么都会,什么都知道?”

  南景之眼底漫出笑意,“在遇见笙笙之前,我从未觉得自己很幸运。”

  林笙望进南景之眼底,他知道南景之指的是什么,一种东西如果拥有得太多太多,就会成为累赘,哪怕是物质,更何况南景之拥有的是无穷无尽的时间。

  南景之摸着林笙柔软的头发,缓缓道:“我是有责任的,我有责任维护人鱼族群中的和平,当然,我有无视的权利,但唇亡齿寒这个道理,笙笙也一定明白。”

  林笙表情有些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他爬起来,坐在南景之脚边的地毯上,说道:“我报了研究所的见习生,周六周日去学习。”

  南景之看着林笙,眼神未变。

  林笙兀自说道:“我想去看看他们做的实验,也想具体了解一下,从人类转变成人鱼,要经历的那些过程。”

  “笙笙,我并不赞成你去研究所,”白简揉着斯悦的发顶,“如果你亲眼看见那些,你会害怕到退缩的。”

  “但我总会知道的,不是吗?”林笙的眼神十分坚定,“我已经做出了决定,就不会再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