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立着一个棋盘大小的东西,点点星芒闪耀。即便是离得这么远,林笙也依然感受到了星盘上灼人逼人的气息,不过除此以外他并没有任何不适,就像明渊一样,浑然无事。
明渊向前走了几步,怡然自若的靠近星盘,林笙迟疑了几秒,便也跟着走了上去。
明渊每日便是通过星盘寻找他的行踪的吧·······说实话,虽是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但林笙至多也不过是远远观望着星盘的运作,他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过这玩意儿到底有多神奇。
其上星星点点的,真像是一整片星空的浓缩图,林笙对天文学的了解不深,便只能疑惑的看向明渊。
“把手伸出来。”
他听话的照做,明渊修长的手指在他的掌心上方画了一个小小的圈,随后便有光芒自他掌心以漩涡状向外溢出,直接牵连到星盘上,星盘上那些错综复杂的亮点忽然由静止运动起来,真的就像走棋一般,每一颗棋子都像是受了指令一般的活动起来,速度由慢到快,令人眼花缭乱。
“明渊,是你吗?”他有些惊讶,同是也觉得这些星星们位置的变换十分漂亮和流畅,观赏性还是很高的。
“不,全由你自己。”
明渊凭空一指,两人面前倏忽涌现出千万星辰的幻象,几乎要淹没整个浮黎大殿。那是明渊看了千百年的星盘图,有的已经恒长不动,有的还在缓缓游移,不知方位,也不知姓名。
所有的星星都归位了,但还有一些散落其外的——未曾被发现的星星,或者新生的星星,不那么亮,活动也很幽微,没有神仙来认领。
“曾经没有你所对应的星星,但我为你造了一颗。”
林笙点点头,他知道。
“你现在能找到你的星星吗?”
林笙循着明渊的话,比方才看的更仔细了些。
但在他看来,星星也只是星星而已,虽然每一颗的大小、亮度会有所不同,但并不能从中看出是谁的专属。
他眯起眼蹙着眉,看的很认真,像个老花的老教授,表情有些可爱,又有点搞怪,但看得出来又确实在思考。
“没有找到?”
“我又不是你,怎么看得懂啊······”
林笙觉得明渊就是在为难自己,虽然他并不理解这样的为难对他来说有什么意义。
明渊抬手在他眼前挥了一下,下一瞬林笙便觉得眼前的星图发生了一些变化,不再是单纯的亮点,而是有了更清晰的含义。
他的眼睛现在可以在眼前的浩瀚星图中快速扫过而知晓八方了,他连续转换了好几次,直到将这星星的图景再次检查了一遍。
确实,没有属于他的星星。
他扭头看向明渊,这一瞬间,明渊眼中由于星盘的影响,光芒大盛,看起来更加锋利无情,甚而有一点生人勿近的肃杀气息。
对方显然早就知道这件事,却还是让他自己发觉。
“我为你造的那颗星星,消失了。”
明渊眼光扫过虚浮飘摇的星图,眼光定格在某一处——那是一团古旧的星尘,已经停止了运转,一片死寂。他记得这些星星的名字,一名女娲,一名盘古,一名混鲲。他向来是记性不怎么好的人,因为不愿费心,从来只记得一个敌我。但那些人的面庞仍旧历历如新,在他脑海中浮现,将他带回六界动荡混沌的上古战场。
他们是对他而言相对重要的人,但是在这种重要之外,如今又多了一个林笙。
“明渊·······”
“说是消失其实并不准确,准确的说,是转移。”
明渊指向那团古旧的星团,但紧接着指尖一转,转向星团旁边另一处暗影道,“在这里。”
但那里分明是一片暗色,连半点光亮都没有。
“把手放在上面。”
林笙又乖乖照做了,没想到他才刚刚把手靠近,那块暗影便星星点点的亮了起来,很快就变得密密麻麻,和其他地方并无两样。
而其中有一颗最大最亮的,虽然林笙不懂,但直觉告诉他,这就是他的星星。
那颗星星位于正中间,其他的小星星散布在他的四周,将他团团环绕,而且似乎都是朝着主星的方向。
“我的星星······”
“看来你也认得出。”明渊颔首,“不错,这就是你的星星。这片星图从前并没有,也是不久之前,星盘上忽然多出了这方界域,因此我才得以寻到你。”
林笙默了默,明渊所说不久之前,应该指的就是位面融合的时间。从那时候开始,每个世界的时空界限都发生了异常的变动,就连这所谓神仙的世界也难以幸免。
“时间虽短,也是一月有余,这一月,足以让我理清不少事情,倒比之前的两千年都更明晰。”
明渊的语气不疾不徐,似乎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林笙发现了,从重逢到现在,明渊对他都是极致的冷淡,就算是要亲昵,那眼神也是冷的。
就是因为什么都知道,所以再见他,才不会有多激动吧。
“中央那颗星星是你,而四周那些小星,便是与你有机缘和因果的人。”明渊笑了笑,语义嘲讽,“倒是真不少。”
“······”
林笙也很惊讶,他有撩过这么多人吗?
“我要质疑!”他坦承的举手。
“质疑什么?”
“太多了,一定有水分!”
明渊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林笙被这一扫闹的有些心虚,但面上还是梗着脖子犟着,“我说真的。”
“那你可以告诉我,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明渊凉凉的语气等于是堵住了林笙的退路,他哪里能将那些说的那么清楚。
于是只能摸一摸鼻子,不做声了。
“这些因果联系,我尝试寻解,没想到大多都是未果。且还有一个奇妙的现象,我所对应的紫微星在星盘上早有体现,但不知为何,在你四周的那些小星中,竟也有属于我的一颗。”
明渊挥了挥衣袖,两颗属于他们的星星便独立显现出来,且林笙那颗还比明渊的大很多。
有点尴尬,毕竟在星盘上,明渊才应该是所有星星中最大的那颗。
“我想这里大概是以你为中心的星域,由此推演出你的大致经历,知晓你曾穿越于过去未来之际,除了我们这方世界,还有并行于天地间的其他世界。”
林笙没说话,算是默认。
“原以为,你只是一只独特的小凤凰,却不想,你的因果,竟比我们这些自鸿蒙起始的老家伙还要复杂。”
“也没有那么复杂······”
“你还想变小鸟吗?”明渊似有若无的瞥了他一眼。
“······”
又威胁他!
“笙儿,我有没有说过,我是一个喜欢吃醋的人?”
自重逢之后,这还是明渊第一次叫他“笙儿”,之前和他好像一直都不是很熟的样子。
明渊靠近他,吻了吻他的耳根,动作很轻,很柔。
林笙的身子一抖,这地方于他来说稍微有些敏感,一下子就蹿红了颜色。
“明渊······”
他的声音都有些颤了,可明渊的唇就一直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游移着,就像有一根小羽毛落在上面,痒痒的,
“我知道我留不住你,掌管星盘,这种事情,多少还能算出来······”明渊的声音又低又闷,吐出的温热气息喷在林笙的脖颈处,有些异样。
“但凡事都有意外,之前我也没算出你会离开,所以·······”明渊离开他一些,微眯起眼,那狭长的眼眸中潜藏着太多情绪,林笙一时分辨不出。
“你能不能留下来?”
即便是在这种时候,明渊还是在求他的,本质上,骄傲的帝君,是在祈求他留下来。
虽然语气很强硬。
“可我还有事······”
刚开口说了五个字,明渊的脸色便黑了下来。
“有,事······何事?”
“就是,有个朋友在等我。”
要是叶锦城知道林笙称他为“朋友”,一定会生气的。
但是他要是现在说有个男朋友在等他撩,那很可能这辈子,至少在可能的情况下,他会被明渊用法术关起来。
“朋友?只是朋友。”
“嗯·····但是这朋友也有点重要,没了他我会很惨的,所以,所以我必须得回去······明渊,我可以在这里陪你一段时间,但最终,我也还是·······”
还是要离开。
“林笙,你现在是在同我谈条件吗?”
在短暂的沉默后,明渊放开了他,笑着摇摇头。
“你以为,你那几年的陪伴,便能抵得过我两千年的找寻吗?”
“······”
林笙哑口无言,他当然知道这之间无法对等。
见他始终犹豫不决,明渊将衣袖一摆,星盘忽然大放光芒,林笙有种要被这光芒吸进去的感觉。
“不久之后,你自会有需要我帮助的时候,到那时节,我会再问你同样的问题,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林笙。”
他被明渊赶出了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