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委芳尘>第33章

  【我该怎麽惩罚才好呢?】

  眠樱柔若无骨地依靠着紫鸢,软语裁春雪,问道:「对了,靳大人为什麽会带你过来?」

  紫鸢鬟低片云绿,眉敛远山青,抿唇道:「是我哀求他的……」

  眠樱合上美眸,像是无可奈何地道:「你下次别招惹他了,还有,刚才你贸然离开靳大人,实在太危险了,万一尚有馀匪,你一人要怎麽应付?」

  「要不是你一言不吭就不见了,我……会招惹那个活阎罗吗?哪怕遇到匪人,我也就认命了,我总不能抛下你的。」紫鸢忽然停下脚步,黛浅妆残,泪水清如秋露脸边倾,委屈地道:「我明白的,因为你要是跟我说,我就不许你冒险了,偏偏我没有你这良马见鞭影而行的本事,老是蝎蝎螫螫,不能代替你被他们掳走,给靳大人留下线索。」

  紫鸢闷闷地擦着泪水,泪水却是愈擦愈多。他久经调教,一颦一笑,哪怕落泪也是调教得足以勾起男人的情欲,现在却哭得活像吃不到糖的小孩子,连鼻涕也流出来,哪里还有名妓的风采。

  眠樱长长地叹了口气,终究是握着紫鸢的手,说道:「不,紫鸢很好。」

  紫鸢心里温澜潮生,胭脂淡抹微酣醉,表面上却鼓起嘴道:「哪里好?」

  眠樱欲绽似含双靥笑,更是柔情媚态,说道:「哪里也好,不过再哭下去就成了花脸猫,那就不好了。」

  薄云淡日,面逐落花风荡漾,柳重烟深,绣地残英,雪絮散漫轻飞,紫鸢回头看着眠樱,二人相视片刻,紫鸢总算破涕为笑,作了个鬼脸。

  回到枫丹後,靳青岚派了大夫给眠樱医治,多亏眠樱受的只是皮外伤,还有左脚的轻微扭伤,只需要按时上药,安心静养即可。

  然而当紫鸢看到眠樱全身伤痕累累,连後穴也有所撕裂,染满鲜血时,他还是哭得肝肠寸断,他实在不知道眠樱是怎麽一直支撑到现在的。

  那大夫也是尽心尽力,用的全是上等药材,眠樱谨遵医嘱,再苦涩的药汤也喝得一滴不剩,不该吃的东西一口也不吃,所以伤痕消褪得很快。

  因为紫鸢不放心下人,所以他每次也亲自为眠樱上药,一开始还会一边上药一边哭泣,反而要眠樱安慰大半天,倒像受伤的是紫鸢,多亏这几天眠樱的伤势好起来,紫鸢总算能够忍着泪水。

  紫鸢还担心靳青岚赶着起行,颠簸路途会影响眠樱的康复,幸好靳青岚忙着首实检,许久也没有来找眠樱和紫鸢,他似乎暂时不准备离开枫丹。

  弥生未竟,花信风微凉,娇云瑞日明春昼,垂杨柳拂朱楼。满头红雨落花飞,桃花千朵万朵压枝低,花枝临水复临堤,溯回烟浪深逶迤,金鳞不动春塘满。

  六曲栏杆翠幕垂,罨画屏风银蜡烛,数幅红罗绣帐,掐丝珐琅缠枝莲纹象足鼎盖炉里碧脑浮冰,红薇染露,银叶透帘微褭,眠樱伏在黄花梨透雕香炉寿字架子床上,钗凤斜欹,鬓蝉不整,玉颊肌润香匀,斜靠着镶犀角鎏金铜枕,似晴日烘香慵花睡,正懒懒地看着花落燕飞庭户。

  这犀角枕是枫丹的县令大人献给靳青岚的,枕上镶着的犀角乃是活盖,甫一打开活盖,只见枕里藏着一个绣凤穿牡丹纹绢包,绢包里塞满青木香,犀角上镂着三行小孔作透出香气之用。听说枕着这宝物可以宁神安睡,对眠樱的静养也很有帮助。

  床畔花艳浮杯得人醉,眠樱全身几乎赤裸,只以绣百鸟朝凤云昆锦衾草草盖着下半身。娉婷枝上殢春光,春光洒满大片香雪柔酥的肩背,蝴蝶骨镂玉裁琼,背椎玉轮弯弯,伤痕已经褪得七七八八,但紫鸢依然坚持每天定时为眠樱上药。

  柔美饱满的双臀在锦衾下若隐若现,紫鸢想起那几天不知道多少人轮流揉捏过这双美臀,肏弄过幽深的桃源花津,在椒红芳苞里尽情射过精水尿液,他的心里还是很难过,也没有注意自己多抹了几层药膏。

  眠樱歪头看着紫鸢,淡淡青山两点春,寒玉簪秋水,媚眼鱼游春水,口动樱桃破,声如莺啭上林,轻笑道:「你别用太多,要不然下次可没有了。」

  紫鸢一阵心跳加速,甚至有点口乾舌燥,他不禁玉颜醉里红潮,一边扭紧药膏的瓶盖,一边气呼呼地道:「我还觉得我用得太少呢。」

  下人端来净手的孔雀绿釉折沿盆,叶底无风水面静,映着紫鸢浮动花钗影鬓烟。他掬水拍破青铜镜,纤纤擢素手,看见自己忙了大半个早上,早已残妆褪粉,松髻欹云,便背人欲整又还慵,时将纤手匀红脸。

  紫鸢吩咐下人给犀角枕换上新的青木香,再等到药膏差不多乾透,才亲自侍候眠樱更衣,眠樱靠在他的怀中,肌雪浮香,玉骨清妍,像一个瓷娃娃般任由摆布。

  「那些贼赃要回来了吗?」

  紫鸢叹了口气,说道:「你送我的芙蓉花笺没有被抢走,但那多宝格圆盒被抢走了,之後靳大人清点过山寨里的珍宝时却没有找到它,大约早就被他们卖出去了。」

  「大人赏赐的茶具呢?」

  要不是眠樱提起,紫鸢还真的想不起那套鎏金茶具,他熟练地为眠樱揎皓腕,萦绣结,金鈎花绶系双月,不以为然地道:「茶具是被抢走了,幸好还在山寨里尚未卖出去,明明那茶具比那个多宝格圆盒要值钱多了。」

  眠樱明眸翦水,微笑道:「御赐的东西要卖掉可没那麽容易。」

  眼见眠樱云髻懒梳,紫鸢用了象牙白齿双梳子,再用了驼骨红纹小棹蓖,为眠樱梳起芙蓉归云髻,然後匀妆弄粉,画慵来妆,描出寒梅映水,素手巧与画新眉,晓花微敛轻呵展。

  迟日媚笼光影,春水涨桃花,芳草沿阶横地轴,燕飞莺语隔帘栊,袅翠笼烟拂暖波,眠樱娇多无力凭薰笼,绣衫斜掩,入神地看着画堂前的衔泥雏燕。

  以前眠樱偶然也会这样独自思考,但自从他回来之後,这种时候却多了不少,紫鸢始终不太敢问,生怕触及眠樱的隐痛。他只珍而重之地把眠樱的玉软红柔捧在掌心,以剪刀仔细磨平被折断的指甲。

  「最近我的指甲劈不了丝线,需要你帮忙了。」

  紫鸢一边检查着指甲,一边纳闷地问道:「为什麽突然要劈线?」

  「我还没有缝补靳大人的衣袖,那绣工着实精致,只怕要以长指甲劈丝线才行。」

  紫鸢才想起还有这桩事,他认得眠樱的随身物品,便从妆桌上找出剔彩团花锦纹针线盒,原来眠樱早就备好青灰色和金色的丝线。

  海棠馆里的娼妓各有擅长,紫鸢却是不太精通於针线活,他抽出一缕青灰色丝线,翠袖盘花丝捻线,挑出一根丝线,再以无名指的长指甲把丝线细细地分成两根,反覆几遍,一根丝线便被劈成八根丝线。

  「这样足够了吗?」

  「应该还要再劈一次。」

  紫鸢吐了吐舌头,他正硬着头皮尝试把八根丝线劈成十六根丝线时,下人敲响半掩的门扉,他手执金鹊尾香炉,领着靳青岚进来了。

  见状,紫鸢忙放下丝线,跟眠樱一同站起来,飘飘步回雪,鞋飞凤翼,向靳青岚福身请安。

  靳青岚背负双手,他看了眠樱几眼,问道:「好些了吗?」

  眠樱的脸庞已经好了大半,妆容也仔细地掩盖着剩馀的伤痕,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婵娟两鬓秋蝉翼,婉转双蛾远山色,他福身道:「托大人洪福,奴家好多了。」

  靳青岚指了指青釉镂空双狮花卉纹绣墩上的丝线,问道:「你们刚才在做什麽?」

  眠樱娇羞一点口见樱,微笑道:「就是在想着该怎麽缝补大人的衣服。」

  靳青岚想了一阵子,好像才明白眠樱在说什麽,他道:「要是你那麽喜欢那狩衣,我回到京都要家里的婢女缝补即可。」

  眠樱双蛾颦翠眉,幽幽地道:「大人甚至不肯赏赐奴家侍候大人的机会吗?」

  靳青岚有点不耐烦地摆手道:「你喜欢就做吧。」

  他向下人打了个手势,那下人捧着剔红花鸟图菱花盘上前,盘上摆放着白玉葡萄纹酒壶和三个白玉雕桃花盏,他把菱花盘放在月牙桌上,便和其他下人一同告退了。

  靳青岚坐在楠木云龙纹长榻上,眠樱给他斟了一杯酒,其酒液颜色漆黑,却是芳香扑鼻,不知道是什麽宝物。

  只见靳青岚转动着白玉盏,漫不经心地看着盏上的花纹,他淡淡地道:「紫鸢,你该是学过珍重芳姿昼掩门的,但上次你却偷偷离开别院丶在外人面前不戴幂篱丶抛头露面丶公然违抗我的命令,我该怎麽惩罚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