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双生镣铐作家:末芜闻>第44章 【已修改】

  温乐飘进了针灸室里,犹如一副骨架。

  连续一个星期,每天高强度的电击治疗已经极大地耗损了他的精神。每天电击治疗结束之后,他浑身无力,根本没有胃口吃饭,而且疗养院的饭极其清淡,更是让他没有吃的欲望。刚来疗养院时,他只是少年的正常的清瘦,而现在,却已经是病态的瘦弱了。

  针灸室在地下楼层,没有窗户,只有排风扇,灯光昏暗,满室药味儿。

  巨大的中药柜靠墙摆着,最高的药匣子需要爬着梯子才能构到。中药柜的间隔处挂着经脉图等中医学常见的图幅,房间的中央有一张单人床,单人床旁边有张桌子,桌子上则摆着各种器具。

  温乐进来的时候,针灸室的大夫正在翻阅典籍,看上去有六十岁了,留着一撮山羊胡子,戴了一副啤酒瓶底一样的眼镜,严肃又古板。

  “来了?先去那里躺着吧。”

  温乐走向那张床,躺下,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不知道今天又会经历什么名为治疗实为刑罚的处置。护工站在他的脑袋旁边,时时刻刻盯着温乐的一举一动,神情冷漠。

  针灸大夫走了过来,坐在床边的高凳子上:“伸手,我要把脉。”

  温乐将手放在了床侧的把手上,针灸大夫把了一会儿后说:“情志抑郁,气血不畅,易怒易冲动,主要用针灸来疏通血脉,辅以火罐疗法。”

  温乐心中发笑:用刑也用得着这么多借口么,装什么装。

  “你先这么躺着,待会儿我给你清洗面部之后,会给你下针。”

  说罢,针灸大夫从高凳上下来,去了一个药柜后面,不知要准备什么。护工也跟着走了过去,低声跟针灸大夫说了些话,温乐隐约能听到“兄弟”、“乱伦”、“暴力”、“有病”这些对他非常不利的字眼。他看向针灸大夫的方向,只见针灸大夫停下了动作,神情十分严肃地看着自己,悠悠说了一句“竟然这样,看来比我诊断出来的,还要严重”,手上拾掇物件的动作更快了,还多次转身打开药柜上的几个小匣子,从里面拿出了不知为何的药。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后,针灸大夫和护工一起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是各种器具和一些药膏。

  针灸大夫重新坐回高凳上,吩咐道:“你闭上眼睛,我需要给你净面,净面之后才是针灸。”语气很平静,但总带着那么些轻蔑的意味,像是在勉为其难地诊治一个低贱的奴隶。

  温乐闭上了眼,接着他就感觉到有什么凉凉且黏糊糊的,味道刺鼻的东西被抹到了脸上,推开,按揉,然后静置。

  过了十来分钟后,这些应该是药膏的东西被湿毛巾擦掉了,温乐只觉脸上一片灼烧发麻,甚至十分刺痛。

  他不舒服地皱起了眉,问:“大夫,你给我抹的什么东西?”

  “只是洁净你的面部,并辅助打开你的面部穴位的药膏而已。别皱眉,准备开始了。”针灸大夫用手指揉了揉温乐的眉间。

  温乐将眉头舒展开,有些紧张地等着。他偷偷睁开了一条眼缝,惊恐万分地看着细长的针朝着自己的脸戳下,细细的针身甚至还能映出站在一旁的那个护工兴奋的脸,俨然正在观赏一场精彩的施虐。

  下一秒,针扎进了温乐的脸,刺痛,但还能忍受。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当针灸大夫将所有的针都全数扎完后,温乐的整个脑袋被扎得宛如一只刺猬。

  “好了,定针两个小时,不要乱动。时间到了,我就会取针。”大夫说完,从高凳子上下来,走到了药柜那边,没有再对温乐说什么,或者做什么。

  针灸室里弥漫着药味儿,空气流通不畅使得温乐觉得有些闷热,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针灸大夫翻阅典籍和拉开药匣子的声音,静得诡异。

  但这算得上是温乐这么多天以来,最为轻松的日子了。除了脸被针扎得有些刺痛,他并没有其他不适,温乐从紧张和警惕的状态中慢慢地抽离,甚至还在针灸过程中睡了过去。在那短暂的梦里,他看到了郝向明,告诉他要坚持下去,坚持下去就能重逢。

  两个小时后,温乐被大夫拔针的动作弄醒了,待大夫将所有的针都拔出来后,他甚至轻轻道了声“谢谢”。

  针灸大夫“嗯”了一声,接着说:“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明天继续。”

  温乐点点头,从床上下来,跟着护工离开了针灸室。

  他想,若是每天都只是被这样对待,倒也不算太差,总比电击好受多了。

  他跟着护工坐电梯,来到了自己病房所在的那一层。

  等电梯门打开,正要走出去时,他看到四个护工正拖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要进来,那个男人哭嚷着:“我不去针灸室,求求你们,不要带我去针灸室!我给你们钱!给你们很多很多钱,求求你们不要让我去针灸室!”

  那个男人膝盖一曲,直接跪倒在地,可是护工们依旧不依不饶地将他拖进电梯。

  温乐停住脚步,问身旁护工:“他为什么那么抗拒去针灸室?”

  他觉得针灸室大夫还挺好的,针灸过程也不痛苦,但是那个男人的反应却像是要上刑场,地狱,下油锅一般。

  护工面无表情道:“其他病人的事,我不知道,你也少管。”

  温乐无奈,只好跟着这个护工继续走。

  他早已察觉到,这个护工非常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厌恶自己。

  病房门被护工关上后,温乐坐到了床上,他盯著书架看了一会儿后,又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心灵鸡汤,然后重新坐回床上,看起书来。

  今天的天气很好,虽然疗养院的楼很高,墙也很高,可是阳光依旧倔强地攀过了这些阻碍,照进了房里。

  温乐难得感受到了一些愉悦,翻著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针灸还蛮不错。他想。起码我睡得早了。

  第二天,温乐又在护工的陪同下去了针灸室,他甚至感觉有些兴奋,因为在针灸室里打发时间,比在电击室里要轻松得多,而且他发现,昨天针灸过后,他的睡眠品质好了很多,所以一进针灸室,他就迫不及待地躺到了床上,闭眼,双手交叉放在肚子上,说:“大夫,我准备好了,快开始吧。”

  “你知道今天要做什么么?”针灸大夫问。他提着一个比昨天大上许多的篮子走到了温乐身边,放到床边的桌上,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很长的盒子。

  温乐睁开眼,好奇地看着针灸大夫,说:“不是和昨天一样么?往我脑袋和脸上扎针啊。”

  “那只是让你稍微接触一下针灸这疗法,昨天的,只是个皮毛,今天要做的,才是正式的治疗。”

  “正式的治疗?什么意思?”

  针灸大夫没有回答他,而是吩咐道:“你将上衣脱下来,趴在床上。”

  温乐坐了起来,曲起了双腿,怀疑地看着大夫,没有行动。

  针灸大夫淡淡道:“别多想,我对你没有兴趣,不会做你对你兄长做的那种事的,我是个大夫,做的只是治疗。你要是不自己脱上衣,那我就只能拜托旁边这位护工先生帮忙了。”

  他一说完,护工就向温乐走近,温乐躲开他,一手做出格挡姿势,另一只手则抓着上衣的衣䙓。

  “我自己来。”

  温乐将上衣脱下,接着翻身趴在了床上。他瘦了很多很多,后背的骨头清晰地突出,尤其是两片肩胛骨,就像蝴蝶的两片翅膀,只是这两片翅膀,并不能帮助他逃离这个地方。

  “四肢伸展,放松,不要紧张,这只是一场治疗。”

  温乐听从他的指令,将四肢伸展,心中却是有些不安。他有种预感,今天的针灸治疗也许不会像昨天的那样温和。

  下一刻,他的双脚就被大夫抓住了,温乐一个激灵,往后一看,大叫一声:“你干什么!”接着,他的双手也被护工抓住了。针灸大夫和护工齐力将温乐的四肢捆住,绑在了床上。

  “妈的!你们要干什么!”温乐暴躁地挣扎,晃荡得整张床都在哐当乱响。他为自己放松警惕,一次又一次地被骗而懊恼不已。

  针灸大夫淡淡道:“放松点,不要这么暴躁。我说了,这只是一次针灸治疗,只是今天要做的,可能疼痛程度要比昨天的强烈一些,为了避免你在针灸过程中因为疼痛而挣扎,最终导致药针错位,只能将你固定住。不要告诉我,你可以坚持住,你的意志也许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强,强有力的外界辅助是必要的。”

  “放你妈的屁!你就是怕我逃,怕我杀了你!”

  “也有这种考虑。”针灸大夫抬抬眼皮,语气平静地承认了。

  接着,他打开了那个细长的盒子,从里面取出了一根有二十厘米长,比寻常的针还要粗上两三倍的针。针被酒精灯烧过之后,又涂上了药膏,然后被干脆俐落地扎入了他在温乐后背上摸出的,他口中所说的穴位里。

  “啊——”

  皮肉被长针穿透的瞬间,温乐疼得大喊。他紧抓床单,指甲扣入了床垫里。那针仿佛有了生命会动一样,在他薄薄皮肉掩盖的骨头上划来划去,就算不回头看,他也知道,他的后背肯定已经出血了。

  这是一种不同于电击的疼痛。

  电击,是瞬间的灼烧,接着是无力的酸软,而扎针,是持续的刺痛,淌血的痛苦。

  温乐感觉头皮持续发麻,紧张和疼痛已经让他的脑门出了汗。他扭动身体想要甩掉后背上的针,可是每一次的挣扎却只是助长针尖更加深入,往里扎去,发酸入骨。不得已,温乐只得停止扭动,除了喘着粗气骂脏,宣泄自己的愤怒和折磨。

  接着是第二针、第三针、第四针……

  当大夫将细长盒子里的针全数扎完后,温乐的后背已经变成了一幅血色的图腾,针闪寒光,鲜血腥臭──成了一朵美到极致,却也毒到极致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