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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近压力很大?”禚邺先入为主。
江寓看着窗外,心想不应该是你的压力很大吗?整个人看上去时不时都是附上忧郁的模样。
他不咸不淡地想着,却又神谋魔道地说了出来:“我觉得你压力挺大的。”
禚邺疑惑两秒,问:“我怎么……压力大了?”
江寓安静了。
“就感觉吧。”他最后说,隔了一会儿问:“怎么忽然问我压力大不大?”
禚邺语气平缓道:“我问你是不是压力大,是因为……”
“因为什么?”
半晌,专心开车的禚邺回答:“因为,也是因为感觉吧。”
“因为你最近事情越来越多,交流也变少了。之前看你那种程度的工作下来都是不在状态,没想通你为什么这段日子还自己找着事情做变得更忙,寻思着,”禚邺指腹点了点方向盘,尾音拉长,倾吐出几个字:“——会不会因为压力导致有些什么心理问题。”
江寓嗤笑,轻轻的,只是从鼻息里哼出一声,他道:“没,我还觉得挺放松的。”
“喜欢跳舞吗?”
“一般。”
“那喜欢易都约你当模特吗?”
江寓犹豫了一下,扭头道:“有钱就愿意。”
禚邺被逗笑了,没想到一个富二代还是个小财迷。
江寓问:“笑什么。”
禚邺摇头,无意间看到街边有个准备关门的水果铺子,脑海中浮现出那天早上他看到垃圾桶里的芒果,为了印证,禚邺随口问道:“你喜欢吃芒果来着?”
江寓也因为他这一句话看到了那个即将关店的店铺,看了一眼就觉得芒果味近在咫尺、熏人无比,他道:“……嗯,还行。”
他当时应该就是说的还行,绝对没说什么很喜欢吃。
禚邺瞟了他一眼:“买吗?”
江寓摆头:“不、不要。”
结巴。
禚邺印象中,江寓没有结巴过。尽管Omega的表情没什么异样,但他直觉还是有问题。
“江谨挺喜欢吃芒果的。”禚邺说。
江寓没搭理他。
突然提及江谨,也不是禚邺自愿的,但明显有成效,江寓的反应过于反常。禚邺心中有数了,没再说下去,江寓也一路没有吭声。
直到回到家。
禚邺换了鞋,收到秘书的消息,准备上去开个会,但是江寓在他身后叫住了他。
西米一蹦一跳地过来,发觉气氛不对,机灵地转头就跑。
二人相视,江寓粉唇微抿,开口道:“我不喜欢芒果。”
禚邺无言,止步于原地,江寓视线往下,低声道:“我讨厌芒果的味道。那天早上你应该看到了垃圾桶里的芒果,我…闻到芒果的味道会想吐。”
“那为什么我问你喜欢芒果吗,你两次都回答还行。”
江寓掀眸,与他对视:“‘还行’,就是敷衍,跟‘随便’一个道理。”
禚邺挑眉:“然后呢?”
江寓微不可察地呼出一口气,他道:“然后我为什么不否认还行、为什么不承认我讨厌芒果,这事儿你在车上的时候该想通了。很抱歉,我当时有不得已的地方,所以在那一瞬间有了隐瞒和欺骗,不过我能保证,后面不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类似的事情,”禚邺歪头想了两秒,朝江寓步步逼近:“……你是指,复刻你姐姐?”
江寓听到这五个字下意识想皱眉头,但还没皱起来,就没了反感的情绪,这件事的确是他做错了,他跟着退后了两步:“抱歉。”
良久,禚邺盯着他的脸,问:“那你现在有什么是真的?”
江寓愣了一下,他知道禚邺误解了,解释道:“我现在什么都是真的。”
“谁告诉你江谨喜欢芒果的?”禚邺问。
他手上的手机从刚才就在震动,直到现在,一通电话打了进来,禚邺看了眼,轻睨了一秒,接通。那头的人刚刚说话,开头的一个字还没囫囵个儿地吐出来,就被禚邺的声音盖了回去:“推迟十分钟。”
他说这五个字的时候,眼睛看着江寓一动不动,电话那头的人茫然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应下后就挂掉了。
江寓看着他手机挂断后熄灭光亮的屏幕。
这是刻不容缓的意思,他的解释,头一次变得那么值钱。
江寓轻舔牙齿内壁,放缓了语气:“你觉得呢,除了你,也应该有人知道江谨的喜好吧,这并不是秘密。”
“你一副不乐意的样子,那就是江銮指使的。”禚邺看着他沉默的表情,接着问:“那天他在我母亲生日场上把你叫走、发怒,也是因为这个?”
江寓摇摇头:“说不清。”
禚邺笑了:“说不清?”
“我说了,以后绝对不会出现这种问题,芒果这件事是我的错,无论是你觉得婚姻里需要的忠诚我没有做到也好,还是你觉得你因为这件事情对我产生了关于江谨的错觉,都是我的错,我说这个的目的,就是为了道歉。所以你有情绪很正常,有什么说什么吧。”
禚邺看着他的双眼,这双眼睛第一次投来如此明显的真诚,竟然是在道歉。
“我不知道我该有什么样的情绪,”禚邺舔了舔唇瓣,把手机放进裤兜,手也揣了进去。今天喝了点烈酒,他白皙的脸上被灯光照射着,有些透粉。禚邺抻直背,松了口气道:“就是没想到你原来是个那么直白的人。承认得很快。”
江寓垂眸,不作声。
禚邺扫了他一身,问:“那临时标记——跟这个有关吗?”
江寓想了一下,道:“没有。”
“那为什么不要临时标记了。”
江寓不理解他为什么问这个,呆了会儿神,答道:“你的信息素影响到我了。”
禚邺脑海里想起了那天桌子上的药,他狐疑眯了一下眼,问:“有什么问题?去医院看了?”
“嗯,没什么问题,小毛病,以后别临时标记了,我腺体……它娇气。”或许娇气两个字可以很好解释他腺体的毛病。
“我最后问一个问题。”禚邺欲言又止,道:“江銮让你学江谨的目的是什么?或者换一个问法,他觉得你不学江谨的话我会对你做什么?”
“不好理解吗?”江寓将意思化小:“就是抓住你的心啊,他也有过丧妻之痛,他也曾经在替身的温柔乡里沉沦过,所以该怎么抓住你的心他最清楚,他觉得我本身的条件还达不到让你把我当成替身的程度,所以要我学江谨,神、形、习惯、行为,都要很像才行。一个商人,他自然想要利益,那他最怕的,就是亏本,我这样一个不讨欢心、不愿甘愿臣服于alpha膝下的Omega,嫁给了你,你说他怕什么?”
离婚。
一个离了婚的Omega,在婚姻市场里是大大跌份的。
江寓的话醍醐灌顶,他所有不想知道不想深究的事情就这样被江寓全部摆了出来。
禚邺安静了。
他的缄默无声,更像是震耳欲聋的烦怒。
他知道、他直觉,江寓能在今天跟他说他讨厌芒果、能说他的临时标记的问题,就不是心甘情愿的帮凶。
“所以他威胁你,拿什么威胁你?继承权?”禚邺问。
江寓默默挪开视线:“十分钟要到了,禚邺,开会去吧。”
禚邺没有动,江寓率先从他的身边走过,落下一句:“谢谢你的理解,但我多说无益,抱歉,也就不打扰你宝贵的时间了。”
江寓的脚步声愈走愈远,本就轻缓的声响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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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銮生日貌似是不会请人的,正好禚邺这几天都出差,不请客倒是一件好事。
这是两个人一起住以后禚邺第一次出差,五天,江寓得知以后,第一个反应就是他这五天都得一个人住在空旷的、只有一人一猫的别墅里了。
是他最不感冒的清冷环境。
但江銮生日当天,一个电话打乱了江寓晚上的行程,尤其是约了两天的舞蹈课。
江銮让他回家一趟。
说不出个目的,只是让他回家。
江寓知道如果他不回去,江銮也会找过来,江銮只要想,他就做得出来。而禚邺家里有监控,无论此次江銮目的是什么,他都不愿意让禚邺知道。
所以他答应了,回到江家,迎接的第一件事就是父母离婚的消息。
江寓看了眼桌上的东西,只有一本,家里也没有魏己的迹象,便觉得无趣,问:“离婚需要我作见证吗?父亲。”
江銮目不转睛看着桌上的本子,对江寓不屑一顾道:“只是告知你一下。”
话音刚落,楼上便传来了脚步声。
江寓抬头看去,自此目光没有再挪开过。
蔡泽霖被他看得不太舒服,他宛若一个新主人一样,慢吞吞地从楼上下来,嘴里还不忘客气一句:“江总。”
江寓一声没吭。
江銮也没有做什么表示。
三个人就这么安静了一会儿,直到蔡泽霖在江銮身边坐下。
江銮终于说话:“叫你来,是想跟你说一件事。”
江寓等着他的下文,江銮瞟了他一眼,冷漠道:“今天去见一个人,平时跟他打好关系,关键时刻说不定能帮你。”
“谁。”
蔡泽霖露出他标准的职业微笑:“刘家的大少爷,江总您之前见过的。”
“谈工作就工作的时候谈,私下我不见别的alpha。”
江銮讥讽道:“说得好像你和禚邺多么恩爱似的,他碰过你?一个没感情的婚姻而已,别跟我搞什么守贞。”
“别有太大的负担,”江銮转而语气平平:“见一面,人家不一定看得上你。”
“什么意思。”江寓皱眉。
蔡泽霖解释:“交个朋友而已,江总别紧张。”
江寓低声道:“不交。”
他抿紧唇:“我不搞什么守贞,我也不搞婚内出轨,而且是那么权力恶臭的出轨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