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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寓闷头打开了草莓味的夹心饼干，撕开包装袋，拉开剩下的骨袋，从里面挑了个粉嫩嫩的饼干，一口咬了下去。
舌尖瞬间尝到了果香的甜味，江寓又一次靠在车窗上，鼓着腮帮子缓慢地咬饼干。
禚邺发现他真的很喜欢磕着额角睡觉，反正只要困了，哪里都能将就，丝毫不会吝啬地把自己漂亮的脸蛋往各种坚硬不舒服的物件儿上贴。
关键是这样他还睡得着。
“把座椅放……”
禚邺刚开口，便被江寓轻飘飘地打断了：“……我没睡，不用。”
禚邺欲言又止，最终没有阻止如同孩童一样固执的江寓。
一路红灯，离家倒数第二个红绿灯，禚邺伸手摸过水杯，行云流水地单手开盖喝了一口，合上盖放回去的时候无意间瞥到了副驾驶的江寓。
那人靠着车窗，眉头紧锁，仿若很难受，也仿若有什么话呼之欲出。禚邺看了眼秒数，二十七，双手抚摸着键盘默不作声。
“好…”
禚邺错愕扭头看去，江寓并没有醒，只是嘴里嗫嚅着什么，含糊不清的，令他只听清了“去”和“死”，但这两个字并不是连在一起的，由此江寓到底在说什么梦幻便扑朔迷离起来。
倒计时五秒，禚邺道：“江寓。”
倒计时三秒，禚邺腾出一只手把江寓磕在车窗上的脑袋在靠椅上摆正，又把他怀里的饼干给抽了出来，正如他所料，江寓没醒。
他若有所思地收回手，踩着绿灯一往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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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的时候不知道江寓什么时候醒了，但他的醒，只是微微睁着眼，固执地看着某处不吭声，仿若魂魄丢了一般，跟平时的安静不太一样。
禚邺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江寓根本捉摸不透。
“做噩梦了？”
江寓闻声，才轻轻抬头，然后淡淡嗯了一声。
禚邺解开安全带，一边拿了车里的东西一边道：“下车吧，回去睡。”
江寓若有若无地听出了他声音里的笑意，当然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禚邺这句话里含沙射影的意思，不作声地下车了。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不是梦到五六岁到的小时候就是梦到十六七的少年时期和他二十一那年，而这三个时期都是他最不想提起的回忆。
他跟在禚邺后面，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的饼干没拿，但定睛一看，禚邺手里正是他怀里不翼而飞的那包夹心饼干。
进了家门，那包饼干便被搁置在了鞋柜上，两人无接触无交流地递交了那包饼干。
江寓带着它回卧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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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江寓再次被噩梦吓醒，他躺在床上吁喘了会儿，抬手把额前打湿的头发往后撩拨开，看着昏暗的天花板发呆，仿佛还心有余悸。
半晌江寓起床，摁开了灯，扶着床慢吞吞在床边垂着头闭上眼，寂静得像时间暂停。
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从窒息感中脱离，脆弱地抬手摸了摸右肩上的疤痕，然后将脸藏进了臂弯。
脑海里如同反刍一般，不住地在想梦中的画面。
那个男人和江銮的五官交融，既模糊又清晰。
修长白皙的手指迟钝地抚摸着那处早已没有感觉的地方，疤痕离腺体不过十厘米，手指稍稍一侧，便可以碰到Omega体表最脆弱的地方。
忽如其来的口渴让江寓下意识去的去看床头的水杯，但水杯里已经没有液体，于是他只能起身下楼接水。
楼道走廊黝黑，他站在门口愣了一会儿，才摩挲着打开了灯，摁了电梯。
接完水江寓准备回卧室，却在楼下看到了楼上的光亮，那个位置是书房，如此敞亮应该是没有关门。
他毫无道理地在那里站了半晌，一直仰着头看着那光亮处，直到眨眼才感觉到双眼干涩得刺痛。
这让他恍如梦醒一般低头，反应迟钝地清醒了过来，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好似如此能将一切不适感都吞下去。
他不受控制地在想，禚邺又在书房干什么呢，像上次一样不知不觉的在书房睡觉吗。
黑灯瞎火的，一个人，异常地在书房睡觉。
江寓下意识伸手揉了揉还是不太舒服的眼睛，就在此时他脑海里闪出了四个字。
左氟沙星。
他终于想起来了禚邺当时的犹豫。
——江谨近视，但是因为爱漂亮，所以不爱戴有框眼镜，一直用隐形眼镜而导致眼睛总是会有不舒服的问题。
江寓放下了手不再揉弄，捏了捏鼻梁走去摁了电梯。
所以禚邺在关了灯的书房睡觉，是在想念江谨吧，或许书房也有他不曾得知的他们的纪念。
——他不知道江谨是否在这里生活过。
江寓走进电梯，摁了三楼，并木然地想着，他迟早要在这种状态下把江谨所有的习惯和自身细节被迫全部背下来。
这样的直觉让江寓从内心延伸出一种无力的烦躁。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心里那一份微不足道的贪恋，他绝对不会有这种情绪，由此江寓很快的厌烦起自己的那点依恋。
对于自身会不自觉的被别人一点点友善就所感动的厌恶。
电梯在二楼停下，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心事重重的江寓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二楼，埋头就走了出去，随后猝不及防被他对面的人吓了一跳。
禚邺愣了一下，迅雷不及掩耳地抓了一把看起来不太清醒的江寓。
水杯打在地上，碎了一地。
江寓心如擂鼓，垂眸看着一地碎片，他的拖鞋也因为他的急促退后而有一只落在了前面，现在裸着一只脚站在地上。
他想都没想就准备踩过去，禚邺又连忙抬脚挡住，江寓想要去踩拖鞋的脚便自然放在了禚邺的拖鞋上。
“收回去，有玻璃。站着别动。”
于是江寓慢吞吞地收回了脚。
禚邺走去把灯打开，再回来给他把溅在拖鞋里的玻璃碎片全部清理了，才扔给他。
Alpha站起来，叉着腰，呼出口气，抬眸看了眼江寓。不看不要紧，一看他心又提了起来，他没想到江寓就这样站在原地看着地板一动不动，也没穿鞋，貌似是被吓得狠了。
“江寓？”
江寓错愕抬头，眼中还有余留的惊恐。
禚邺从来没见过这副模样的江寓，登时哑然，也有些手足无措。
“……不好意思，我想下去的，但是随手按了个上……也没想到你下楼了。没事吧？我看你脸色很差。”禚邺揉了揉眉心：“你站着别动啊，我去拿扫帚。”
江寓看着他没作声。
禚邺和他对视两秒，以防他没听清，重复了一遍：“别动。站着别动。站在这里等着我回来——听到没有？”
江寓仍旧有些魂不附体，微微点了个头。
禚邺很快地离开又很快地回来，把地上的玻璃碎片都扫干净，又拿拖把拖了个干净。
江寓好多了，他等着禚邺放了扫帚拖把回来，故作轻松问他：“刚在下面看书房开着灯，忙吗？”
禚邺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半晌，只问：“……你难不难受，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刚才吓到的。”
江寓看起来没有那么惨白了，但这人平常什么都不愿意说，要有个什么身体上的问题的话，不早点发现不行。
江寓看着禚邺，一分钟，道：“没，就是吓到了……我…很容易被吓到。不是什么问题。”
禚邺信与不信至此也只有选择前者：“好吧。”
“那我上去了，你早点睡。”江寓说。
这一次谁都没说晚安。
江寓从楼梯上了三楼，他内心在身体遁入楼梯黑暗那一刻，重新从明亮清透跌入混沌的厌恶中。
厌恶于，只有他被困住的吊桥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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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份的发热期，江寓跟禚邺说他这次想用抑制剂，而禚邺只是在看书的时候随意抬眸看了江寓一眼，几乎没有思考的就点了点头。
受过高度契合临时标记的腺体自然有些挑剔抑制剂，三天内的不适感让江寓几度想要放弃，但好在最后还是靠着抑制剂度过了难熬的发热期。
明天就是禚斐的生日，应邀家宴，请了三弟家的Alpha方，自然也请了江家。
天气已经很热，需要开空调度过，西米最近安分了很多，逐渐在家里如鱼得水起来，它知道江寓不是很喜欢它在他身上踩奶，所以踩奶对象就变成禚邺，它也知道禚邺不是很喜欢它在他身上过于活跃，所以它活跃的对象固定为了江寓。
不过今晚，江寓回来得晚，他没能在Omega那里蹭到一身信息素，很失落地窝在禚邺怀里。
禚邺慢吞吞喝了一口咖啡，看出了西米的失落。
但江寓已经上楼，估计是不会为了一只猫下来了，于是淡淡跟西米说：“明天再去叫爸爸多抱抱你，别气。”
西米眨了一下溜圆的眼睛，呼噜地喵了一声。
仿佛并不领情。
不过多久，楼梯口有点动静，西米腾的从禚邺身上站起来，差一点顶到禚邺的手肘，幸而咖啡要见底了，并没有淌出来。
“喵——喵——”
西米的叫声很好听，它看到江寓，飞奔过去。
江寓洗了个澡就下来了，身上还有沐浴露的味道，他蹲下身抱起西米，摸了猫两下。
禚邺看着江寓的到来打翻了自己的猜测，默默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
坐实了他的想法。
江寓真的捉摸不透。
但这个想法的坐实，给禚邺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就像从来可以控分的人，突然失手了一般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