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错金银玉>第45章

  【针眼】

  白银觉得自己是被口干舌燥给逼醒的。他睁眼之前,身体便毫无拘束地翻了个身。全身上下除了像是要散了架,更像是被烧灼一般疼,从眼睛,到喉咙,胸口……然而最最难受的还是腰部以下,几乎没有什么知觉。

  他挪了挪,躺在床上喘了半天大气,腰好像完全使不上劲,两条腿则是一动弹,倒清清楚楚地感觉有什么东西哗啦顺着大腿往下流……也不知道是什么。总不会是昨晚残留的,那玩意没早就干在皮肤上,就是直接被身体吸收了。

  其实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昨晚了,总觉得,记忆里又有很多个“昨晚”。反正都是一样的粗暴,一样的痛。白银不确定自己到底昏了多久,但认出了这是他的床。所以床上除了他的味道之外,什么都闻不到。正是因为没有其他味道,他才刚醒来,身体就更加焦躁。

  “怀金…李怀金!”

  他下意识地喊着那人名字。拖着两条无力的腿,好不容易站起来,身体刚唤醒,那燥热跟着心跳一起“砰咚砰咚”越来越烈。下身明明依旧痛着。可更想要了。白银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指甲狠狠刮着木门。门却被人从外头反锁。

  “谁锁了…给我开门!开门!”

  他叫得声音凄惨,喊了很久,却没有人理他。

  这是白银全身赤裸着被李怀金抱——或者说是“扔”回来的第二天,把他放在那床上后,他便再也没来看过他。灵芝隔着门听着白银在里头惨叫,早已是泣不成声了。

  她带着十分怨恨的眼神,愤愤望向身边不停在门外踱步的男人。“三爷,您倒是好好说说看,您家的那位大哥,到底是怎么突然变了性?把我们家少爷逼成这个样子啊?”

  李怀玉挠了挠头发,他同样的大惑不解。自己两天未归,回来后白银就发了疯似地,只喊哥哥的名字。也不知道哥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但李怀玉实际上是察觉到的,哥哥怀金自从出狱之后就不太对劲了。

  灵芝哽咽着抹眼泪。“少爷一直都是很端方,很清整的。昨天他就穿着一件薄衣服,疯了似地就要往外头跑。我差点拦都拦不住啊!现在还在里面喊你家二爷的名字呢!这二爷,是真的不来了,要把我们家少爷抛弃吗?”

  “你先别急,灵芝,我哥他不会…不会抛弃你家少爷的。再不济,这不还有我在吗?先等韩大夫来了再说吧。”

  二人又在门外,焦急地等了一阵子。来的医生除了老韩大夫,还有他的女儿韩秋如。

  韩秋如一进门,立刻捂着鼻子皱了眉。随后,她竟有些眼神钦佩地打量起手足无措的李怀玉来。

  “……他这样,这你也忍得住吗?看来你还算有点定力。”

  李怀玉无奈而道:“能不能别浪费时间了?我担心白银在里头,自己被自己憋死了。我开门,二位赶紧进去看看吧?”

  谁知韩秋如一把拦住了她爹。“我进去就行,爹,您在门外候着吧。您都一把年纪了,这坤泽的信香闻了对身体不好的。”

  韩大夫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免叫唤起来。“哎我说你这死丫头。我在这街上当了一辈子大夫,什么妇人男坤的没瞧过?白少君也是我顾客了,我怎么就不能……”

  “爹,里头这位现在不一样了,您感觉不到吗?再说了,您的药起不了急效。我刚就说你不要再来了。不过你,你跟我进来。”

  韩秋如不等她爹继续说下去,一把拉着李怀玉。但其实怀玉根本不想进门。因为他不闯进去,并非什么定力好,而是本能地对里面那缕坤泽的信香产生了恐惧。有点像被级别很高的乾元压制时候那种感觉。他长到现在这么大,只遇到过那么一个这样的人。

  “白银……他到底怎么了?”

  “他信息素紊乱失控了,我带了针剂,所以等会儿应该要你帮我按着他。”韩秋如刚准备推门,忽然转头,一脸嫌弃地望着李怀玉。“这里头的人是小银,又不是什么恶鬼,你怕他做什么?”

  “……我、我没、没怕啊。”他磕磕巴巴道。李怀玉小时候长得跟豆芽菜似的,还没分化性别时,病恹恹地大夫替他把着脉,大夫却笑着说他这脉象一摸就是个乾身,长大后果不其然。只是没想到怎么会被坤泽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情况。

  又见怀玉冒了一头冷汗,韩秋如的眉心皱得更深。“……所以是你干的?是你把他搞成这副样子的?”

  “你他妈瞎说什么呢!韩秋如!我是今天早上刚回来。”

  “哦,那我明白了。”韩秋如点点头。“反正就算你不是混蛋,这世上总有人是混蛋的。”

  说罢,她一把推开了门。

  那味道散出来,连灵芝都吓得往后退了几步。然而,当李怀玉看见了差点被推倒的屏风后面,正匍匐在地上的白银。只是一眼,就再也不敢把目光挪开了。

  就如女仆说的,自己家主子本来既端庄又漂亮,他印象里的白银,也是那样的。结果现在身上只有条丝绸睡衣,变得像只野兽趴在地板上,四肢蠕动。嘴里断断续续卡着不成调的呻吟,泪水鼻水和口水一齐在脸上糊做一团。看见了进门的两人,两眼立刻发了光。他绕过走在前的韩秋如,一头钻进李怀玉的怀中。

  “怀金、怀金……”

  把头埋在他肩窝处,痴痴念着。

  “我是李怀玉呢。”他一边抱紧怀里的人,又一脸苦涩地纠正他道。“……韩医生说要给你打一针,你就会好一些了,我抱你上床,我们先躺下来?好不好?”

  “打针……?”

  怀里的人通红着眼眶,突然瑟瑟发抖。

  “怀金,我不打…不打针……不打……别打我……别那样对我……”

  对于就算解释了也没有认清自己是谁的人,怀玉耐着性子一遍又一遍抚摸着他的后脊。“是打针,韩医生来给您看病呢。不是打你。白银,没有人要打你的。”

  “别打…别……别把我绑起来……怀金,我听你的…我不会…我……”白银嘴里叨叨不休,他突然捧起李怀玉的脸。

  “我什么都做…怀金,你别绑我!别……”

  眼看着要亲吻下去。李怀玉赶紧把脸躲开。

  “要是真听我的话,现在就去床上躺着,可以吗?”

  白银现在的状态也诡异得很,行为举止简直宛如幼童一般。可与其说他发了疯,不如说更像是某个地方忽然崩坏似的。

  他一边哄着,一边把他横抱起来,轻轻放在床上。自己又坐下,让白银靠在怀里。

  韩秋如放下药箱,开始拿出了针头和一些瓶瓶罐罐。“我最多只能给他打一针,让他神志稍微清醒一些,可剩下的要靠他自己控制。否则的话,他后续可能会病态地痴迷这种信息素紊乱的感觉……说得好理解一点就是,在那些信息素紊乱后染上了性瘾人的眼里,就跟抽了大烟的状态是一样的。没有食欲,也不想睡觉,脑袋里只剩下想要不停地找人交合的本能了。”

  听了这话,李怀玉却吞了口口水。

  “除了……其他…什么都不想做?”

  韩秋如停止了消毒的动作,她目光如炬地瞪着李怀玉。

  “你在想什么呢?要不然我也给你来一针,让你下半辈子都一直硬着走路?”

  “……我还什么都没说啊。”

  李怀玉觉得自己跟这个女人的交流起来,仿佛有着几个世纪那么长的距离感。

  “那你敢保证你刚刚不是那么想的吗?”

  韩秋如摇摇头,她一手绷紧白银的皮肤,对着雪青色的血管,动作麻利地扎了进去。白银很害怕那根针管,被扎进去的时候,他微弱地叫了一声,抓着李怀玉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肤里。

  “很痛吗?”

  怀玉打过针,不过是打在胳膊上的。他知道这种痛不过跟被虫子咬了一口似的。

  “痛。”白银却闭着眼睛,眼泪也流了下来点点头。“这里也痛。”

  他松开了抓着怀玉的手,揉紧了遮住大腿的布料。

  怀玉的心揪了起来。

  哥哥到底干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又为什么……

  拔出针头的时候,李怀玉一瞬间看见了针眼处冒出的血。不知为何,他舔了舔嘴唇。

  韩医生轻手轻脚地往回套着用过针帽,又把它扔进一个单独的盒子里。“……他这个状态,绝对不是第一次犯了。是不是以前就有过类似的情况发生了?”

  “啊?有、有吗?”

  “医生在问你话呢,你怎么还反问起我来了?”

  “我不知道啊……”

  韩秋如伤脑筋般扶住了额头。

  “也就是说,你根本就没关注过他。”

  “我见他平时能吃能睡能笑的,精神也……”

  怀玉实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怎么样才叫关注呢?什么程度才算是关注呢?哥哥又有好好关注过他吗?

  可下一秒,他忽然哽住了。

  李怀玉一时间满脑子都是白银那天用花瓶砸人的场景,而更早之前……或许哥哥知道些什么。

  不是简单的砸人,他是真的想要那个人去死。

  “你还非得旁人提醒,才能想起来对吧?”

  韩秋如背起药箱,语气已是极其不友好。怀玉垂下头,白银在他怀里,注射完之后,他逐渐双眼朦胧,沉沉睡去。怀玉默默地感受着那份靠在自己胸口的重量。

  “这针剂只能帮他缓和状态,有什么情况,一定要联络我。不过,我之前也对他说过,临时标记是没什么用的,需要的是终生的伴侣安抚。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韩秋如顿了顿。

  “你们兄弟俩跟白银的事,这白花坊里头早就尽人皆知了。这也没什么。可你们要是真的为了他好,就不要尸位素餐,只吃饭不做事,否则,反而更害了他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