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是真的。】
50.
陶然晕乎乎地坐上出租车，感觉自己在晕船，他以为自己跟司机说了住址，车却驶往了高中的校门口。他今天本意是处理完所有公司事务，不留下任何麻烦地离开，从办公室出来后，四肢仿佛悬浮在空中，下意识就跟着乱成麻团的脑子走。
他怔怔盯着校牌上立体金色的校名，可怕的回忆像毒蛇吐出赤红的信子一寸寸舔过他的肌肤，让他浑身战栗。
“症状一开始会表现为对往事，准确地说，是对已被否认、消失的往事的追忆和难以置信。当事者会表现出眩晕、耳鸣、心悸、流泪，更甚者，会过分依赖药物，强制自己进入睡眠的形式渴望打破现实，回到过去。”
陶然下了车，沿着校门走，他有点腿软，望着校门涌出的学生，他总以为他们热情洋溢的欢声笑语是讥笑他的不自量力。
他又再次看到了那家两元店，陈旧的风扇吱呀不停地转，老板坐在挤满杂货的柜台里斗地主，为了节约空间而放弃消防通道的小店挤满了很多学生，在蒋新觉生日前一段时间，陶然也是里面的一员。
走到学校侧门，陶然想起他每天都会在此与蒋新觉告别，有时候蒋新觉会降下车窗，对他说再见，有时候没有，到了后面，蒋新觉愿意等他，这种事情就没有再发生。
其实去联谊的时候，他看到蒋新觉就知道自己会表白，甚至当时他还没有同性恋这个概念，只知道蒋新觉同意了，他很开心。
“下一阶段会表现为憎恨过去的自己，憎恨以前的所作所为，当事人会尽可能麻痹自己，会尖叫，会情绪失控，会厌恶现在的自己。”
又开始了，陶然想，他不应该看那部动画，不应该看那么纪录片，游那么多海。陶然觉得又有一群迁徙来的小丑鱼游进了他的脑袋。
别再进来了！陶然的大脑只剩下一点思考的空间了。
他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头，又引发了一次潮起，他变得愈发迟钝了。
陶然扶着墙，指腹触碰着波纹起伏的青色瓷砖，他摸遍口袋，没有找到一片药。他停下来，恨不得将头颅砍下，烦躁跟不听使唤的四肢，让他只能额头冒着冷汗喘气。汹涌的海水顺着血管在他身体里实行一次恐怖的海啸，陶然手不受控制地颤抖，只能用后背贴近墙壁。
“最终会演变为用激进的手段迫使自己忘掉过去，比如，自残，或者，自杀。”心理医生合上文件，“我说的对么，陶然。”
“对……对……”陶然强撑着直起身，回应着他脑子里被海浪拍散的心理医生。
医生说得没错，他又开始了。反复的，间歇的，又开始了。开始回忆，无厘头的憎恶又眷念，矛盾的渴望又缺失，医生只是忘了，他跟医书上描述病症的典型不同，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知道妈妈为什么哭，他不应该戴上手链的，他想要忘记，却又让自己记起，明明火烛会让他痛，他依旧想捂得更严实些。应该要结束了，他将手链给蒋新觉，将盒子合上，他便什么都没有了。他应该要忘记，让一切、一切，恶果的源头，所有都结束。
陶然告诉自己，他要逃离这里，但他又告诉自己，离开之前应先让自己保持清醒。
陶然干涸的喉咙呼出灼热的气息，他忙乱地在无人经过、不常打理的杂草丛中找寻，身形摇晃摔坐在地上，抖着手摸索间，他找到一块绿色硌手的碎玻璃。陶然用尽力气拿稳，对准自己手肘，划下一刀。
“陶然！”蒋新觉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他喘着粗气，额上青筋鼓起，目眦欲裂，喝道，“你疯了！”
陶然意识恍惚，他觉得自己失败了，因为蒋新觉又出现了，每次在他决定忘掉过去重新开始时，蒋新觉总是无比清晰地出现在他眼前。
蒋新觉紧紧抓着他的手，陶然有些吃痛。鲜血洇湿他手臂撕裂的布料，满眼望去一片触目的红。蒋新觉心脏狂跳，他发觉自己的手在抖。
“自残？”蒋新觉怒不可遏，又难以置信，“陶然，你是不是疯了！”
“我说了我有病。”陶然甩开他的手，嘴唇颤抖着，眼睛全红了。
陶然好有意思地想，他也是第一次看见蒋新觉如此失态，看到他跟自己也有红通通的眼眶，蒋新觉咬紧后槽牙，强迫着自己镇静。
陶然胸膛频频起伏，大幅度地喘气，他知道脑子里的海水全部涌了出来，他像刚被救生员拉上岸的溺水者，浑身湿透的狼狈着。
“陶然，我没有订婚。”蒋新觉声音暗哑，他蹲下来，跟他平视，陈述他自己从没回应过的事实。
蒋新觉感到痛苦，像是陶然划下的伤扎到了他身上。他看见陶然哭了，却没有任何办法。
“我一开始……的确是想玩……对不起，我出国后给你打过电话，你没接，我知道你恨我。”蒋新觉只是说，“你应该恨我，对不起。”
“密码是你的生日，想要找回项链是因为……”蒋新觉突然低了声音，好没底气地说，“如果说，我喜欢你，你信么？”
蒋新觉总是默默地在干一些事，他已经没有资格追求陶然了，陶然原谅他是恩赐，不原谅是必然。海生部是他能给陶然建造的花园，在里面陶然可以肆意钻研他热爱的一切，他的专业性与认真，足以承受部员们的赞誉与追捧，而这些是他本应得到的东西。如果陶然爱上他人，离开公司，他给予的股份是陶然追求新事物的底气。
他将主动的权利交到陶然手中，并对此谋好了后路。可是他忘了，患得患失的陶然，从来不需要那些看不见的弥补，他只需要实实在在的回应。
陶然这时才有点反应，他面对着蒋新觉，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你给我的都是假的，我还相信什么啊。”
陶然情绪激动，但相较于之前，已经好了许多。蒋新觉只有目光看着陶然才感到安心，他叫司机开到附近，蒋新觉按着流血的伤口，小心扯开粘连的衣料，认真端详陶然身上还有没有其他伤口。
“再信一次吧宝宝。”蒋新觉曲起指节擦去他温热的泪，陶然没有推开。
他忘记了陶然只是一只刺猬，宁愿将自己扎得遍体鳞伤也不会再向前一步。
蒋新觉握着他颤抖的手，又抬头看他的脸，用祈求原谅、渴望施舍的语气说：“宝宝再信一次吧，我爱你是真的。”
作者有话说：
我思考了一下更新频率，我只能保证一星期更新不会低于三次，因为我写得很慢，虽然有空就会写写。
看了鱼鱼们的意见，那我就随机更新吧！卡文更新不了我会在文案上注明的，要是一星期更新没有三次，大家就戳戳文案看看是不是请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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