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你笨。】
0.
陶然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中央七套的纪录片,一大群海洋生物在游动,陶然看得目不转睛。
“然然,快过来看看,这个是不是你老板啊?”妈妈戴着一副老花镜,捏了份报纸坐在他旁边认真看着,“然然?你看,这上面是不是说了结婚啊?”
陶然凑过去,很仔细地读着句子,一行一行地顺过去看,上面写着“恒新集团董事长蒋新觉与赵家千金疑似订婚”,下面配了一张合照。陶然盯着报纸上的那张照片看了几秒,显得有些迟钝地扶了一下眼镜,才回答道:“好像是的,妈妈。”
1.
陶然上高二那年,高二高三有一场大型联谊会,为了庆祝话剧演出成功,所有人都必须到场,于是陶然也被邀请了。
陶然缩在角落里,背贴着沙发,他捧着杯子,听着他们说话唱歌,不时笑一下,陶然不怎么会社交,也没有人能让他学到社交的技能。现在在ktv昏暗的灯光下,所有人的神色都朦胧,让他感到舒服。
“真心话大冒险,玩儿吗?”有人提议,没有一个人说不好。
分到这个包厢很难得,因为蒋新觉也在,机会很可贵。那人问大家玩儿吗,眼睛却是盯着蒋新觉的。
蒋新觉要了杯酒,拿酒杯的手靠在沙发上,灯光懒洋洋地偶尔落在他身上,陶然见他提了下唇,眼睛却没有笑意,“来啊。”
空酒瓶被人洗干净了放在台面上转动,转了十几圈后,瓶口不偏不倚地对准着陶然。陶然愣了几秒,大家也面面相觑。
“咳,那啥……你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蒋新觉姿势没变过,眼神只扫了他一眼,也不知道看没看清他长相,便喝了口酒。
陶然托了下镜框,说:“真心话。”说完便抽了一张卡牌。
“是什么?”
“说出你喜欢的人,”陶然皱了下眉,“在场的。”
“那是谁。”
没有人会在意陶然说话,是谁也没关系,陶然随便说了一个名字,他们便顺利开始了下一轮。
令大家失望的是,蒋新觉从来没被转到过。
玩至深夜,大家都累了,蒋新觉走出包厢到走廊吹风,陶然也跟了过去。
陶然走到他身边,蒋新觉并没有看过来的意思,陶然说:“学长,我刚刚撒谎了,我并不喜欢夏小瑶。”
蒋新觉身子微微侧过来,右手抄在裤袋里,很玩味地笑:“哦,那你喜欢谁?”
陶然不说话。
他这才看清了陶然的样子,习习夜风吹动了他额前的黑发,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正垂手站在他面前。风从衣领钻入鼓动了他的校服,锁骨明晃晃地敞露在眼前,明明那么瘦弱,眼神却没有回闪,那么无害却又那么炽热地看着他。
蒋新觉提了提唇,明知故问:“你喜欢我?”
“可以吗?”
蒋新觉挑眉:“当然可以。”
2.
每天早上回到教室,蒋新觉已对放在桌子上的早餐习以为常。
蒋新觉打开便当盒子,今天是三明治,一袋奶,还有万成不变样貌丑陋的心形煎蛋。
蒋新觉把煎蛋吃了,咸得让他皱眉。而后若无其事地把盖子合上,见贺成来了,将放进抽屉里的便当又抽出来甩给他。
“我靠,还来。”贺成晃了晃手里的盒子,“这傻逼至少送了两个月早餐了吧。”
“嚯,”贺成笑起来,将盒子伸过来,“你看这三明治上还插着爱心签子呢,好用心呐。”
蒋新觉没看他,不耐烦地说了句:“走开。”
贺成两个月都没买过早餐了,每天蒋新觉都会把陶然做的早餐扔给贺成,他吃完放在窗台,下了第一节课陶然就会从高二楼走到高三楼,拿着盒子去洗,第二天又有新的早餐。
每到那节课间,班里人总是最齐,走廊人也最多,个个都等着陶然过来,看他拿走空便当,嘲笑他倏然不知还自以为幸福的笑容、不自量力像一条可怜巴巴的狗。
“我说,你们不会真的在一起了吧?”贺成搬了椅子坐在蒋新觉旁边,看着今天的陶然捧着饭盒走远。
见蒋新觉没有回答,他侧头去看,只见蒋新觉抬起头看他,冷声说:“很闲?”
贺成举双手投降,笑着将椅子搬了回去。
蒋新觉低下头,继续做手上的卷子。
下午放学以后,蒋新觉记完课上的笔记,看了眼时间,又抽了两套卷子来做。
做到第一套选择题的时候,他感觉到前门灼灼的视线,他勾了下唇,继续将第一套做完,才平静地抬头。
站在前门的陶然早就等不及了,他跟蒋新觉对上视线,蒋新觉看着他平直的嘴角扬起来,眼睛都是亮的。
“你写完啦!”陶然立刻抄起地上的书包往教室里跑,“你今天好晚哦,平时都碰不到你的。”
陶然坐在贺成椅子上,蒋新觉将笔放下,后背贴着椅子,脚离地一掂一掂地晃着椅子,“嗯。”
蒋新觉注视着他,他好像还没从碰见他的喜悦缓过神来,眼睛都还是笑眯眯的,他想起刚刚写试卷时悄悄抬头看陶然,他努着嘴,很艰难地背着英语单词,可怜得像是要睡着。
“我今天好累啊,英语单词又不过关,被老师留下来罚抄了。”他说这件事的时候,眼神盯着地面,眼睛都透露着“疲惫”“难过”“好衰啊”。蒋新觉觉得他不会掩藏情绪,就算不说话也可以从他眼睛看出他的状态来,“但是见到你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是没有看蒋新觉,可是他的眼睛又弯起来了,有一个很小的弧度,全身都透露着高兴。
“开心?”
“对,开心!”
陶然又问:“你觉得今天早餐怎么样?”
“咸。”
“咸吗?”陶然仔细想了想,突然很懊恼地皱眉,“都怪我!我一直想着今天的英语课,手抖了。”
“这么怕英语课?”
陶然可怜巴巴:“因为不会。”
蒋新觉看着他丰富的表情,仿佛后期还给他配上了一副投降地白旗,上面写着“放过我”。
“为什么要笑?”
蒋新觉拿笔轻敲了他的额头,“笑你笨。”
陶然揉了揉额头,又听到蒋新觉说:“以后不用来拿便当了,我吃完洗了给你。”
陶然愣了,手还放在额头上:“怎么给我?”
“现在这样,你来找我。”
“你等我?”
“我等你。”
陶然消化了几秒,呆呆地眼神让蒋新觉都看笑了,他扬着嘴角,慢慢地说:“陶然,你这么那么笨?”
什么都做不好,煎了两个月心形蛋还是那么丑,明明会被人笑还跑过来拿饭盒,得到一点甜头就那么兴奋,话那么多,那么迟钝,英语也不好,老是被罚抄。
“你经常说我笨我真的会变笨的。”陶然皱着眉头说。
蒋新觉提着书包往外走,“歪理。”
司机每晚都会在学校侧门接蒋新觉回家,陶然偶尔在此与蒋新觉告别,更大多数他常常等不到。有时候蒋新觉会降下车窗对他说再见,有时候没有。
但是现在陶然不用每晚下课跑去教学楼面对一间空教室,也不用匆忙赶到侧门发现车已经开走了,陶然不再需要日复一日地碰运气,因为蒋新觉对他做了承诺,保证每晚都会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