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豫躺在床上静静流着眼泪，
他不知道那晚闹的脾气，还可不可以用分开四年的后遗症来解释，他觉得自己对郝涵的依赖，已经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
他喜欢郝涵哄他，享受郝涵对他千依百顺的态度，可是他忙，郝涵更忙，不可能像上学时候那样陪着他。
三楼并不是重点，导火索可以是任何一个房间，他就是会因为一点儿的不如意，就影响郝涵，甚至“折磨”他。
尽管郝涵不会这么认为，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郝涵总是周旋在工作之中，好不容易能休息了，还要被他打扰，长久以往，郝涵的身体会受不了。
所以他必须得变“正常”，逼着自己适应没有张口闭口就是“郝涵”的生活。
他当然也知道郝涵发现了异常，但这样的生活没什么大问题，他觉得郝涵也在默许这样的心照不宣。
颜豫想，自己适应的同时，郝涵也能习惯，就不会再把过多的精力放在他身上。
可越是在意，就越谨小慎微，甚至会出错。
现在就是这样，适得其反惹郝涵生气，他找不到进与退的平衡点，走进死胡同，只会给郝涵添麻烦。
可即使两人闹成这样，即使是自己的错，即使依旧不想让郝涵担心，他还是觉得委屈，想让郝涵抱抱他，来低头，来哄他。
这样无法融合的内心矛盾，让颜豫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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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没睡，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颜豫就出发去了机场。机票是他昨晚订的，幸好公司没留下什么必要的事儿，交代一下助理就足够了。
也许是习惯，所以他又逃了，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自我恢复，自我反省。又或者有一种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可能——他在赌气。
林溪说外婆感冒了，不严重，但夏天感冒不好受，又热又冷，很遭罪，所以他必须回家一趟。
但他几乎哭了一整夜，眼睛确定是肿的，昨天上班的衣服也没换，至于整个人是什么样，他不知道，但一定很糟糕，所以他不可能这么直接回去。
飞机落地，清晨的微风拂面，是颜豫最喜欢的感觉，空气也是熟悉的味道，他拨通了林盛的电话，
“豫豫”
“大哥”，声音沙哑。
“你怎么了？”林盛的声音很急。
“有地方让我休息一下吗？”
他不想回学校那边，那里不适合让他思考，而且目前他也不想被郝涵找到。
最后是林盛开车来接的他，但颜豫不想耽搁他太久，就直接去了公司。
一路无言，等到了办公室，林盛给他拿了水：
“喝点水吧。”
颜豫想也没想就接过林盛的杯子喝起来，站在一旁的人似有若无地勾着唇角。
“休息室在里面，去睡一觉吧。”
手机铃声响起，截断了颜豫的回答。
林盛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果断接起来：
“涵哥”
颜豫的神经立马紧张起来，他盯着林盛，想让他别告诉郝涵自己在这儿。
但林盛没看他，只是如常地回答那头的人：“不在。”
颜豫看见他咬紧了牙，下颌线紧绷，还是说：“没有。”
电话挂断，颜豫还没收回视线，林盛与他对上，安慰说：“我不告诉他，你好好休息吧。”
颜豫这才放松闭眼靠在沙发上，眼泪控制不住地往外流，“大哥，我好像出问题了……”
林盛在他旁边坐下，扯了张纸帮他拭去眼泪，“没有，豫豫你只是累了。”
这样的举动有些亲昵，但颜豫没觉得不对，以前在宿舍的时候，林盛就很照顾他，像对弟弟一样。
想到这儿他才后知后觉，好像从大学开始，周围的人都对他很好，所以他这脾气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并不好说，可能只是遇到了郝涵，他才有机会把这种脾气发出来。
“大哥”，他睁开泛红的眼睛看着他，“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不会，不麻烦”，林盛的声音很轻。
颜豫却似乎在他眼里看见了什么熟悉的东西，下意识又闭上了眼，应该是错觉。
他依旧靠在沙发上，眼泪已经很少了，隔很久才滑出来一颗，但很快被人擦去。
整夜的哭泣和坐飞机的劳顿，沙发上的人呼吸终于趋于平稳，林盛轻轻叫了他一声，没有反应。
有力的手臂从后背和腿弯穿过，颜豫被轻手轻脚地抱往休息室。
突兀的开门声响起，不算小，甚至有些吓人，身上的人抖了一下，下意识去寻找那个令他安心的胸膛。
味道不对，他在梦中松了手。
林盛看见门口的人，瞳孔缩了一瞬，但抱着颜豫的手在他臂上轻拍，似安抚，让人睡得安稳。
对于郝涵的出现林盛并不意外，毕竟反手就能查到的事。他不顾郝涵眼里的寒意，依旧动作温柔地把颜豫抱进了休息室，轻轻盖上被子，再打开空调，关上房门。
动作熟练又理所当然，像是做了千百遍一样。
外面的人目睹了一切，但为了床上的人不被打扰，咬牙忍耐着。
林盛带上房门，看着要发作的郝涵，把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他噤声，语气淡淡地提醒：“他心情不好的时候睡眠很浅，我们出去说。”
郝涵眼里的怒意灼烧，看着林盛若无其事地到桌边拿了手机往外走，桌上还有刚刚擦眼泪没丢掉的纸巾，一个很私人的水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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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离他远点儿”，郝涵语气冰冷。
林盛苦涩一笑：“我以为能瞒一辈子。”
郝涵警告道：“林盛，你越界了。”
林盛似很不服：“他来找的我。”
“因为他把你当大哥，信任你，也不会想你消失”，郝涵把“消失”两个字咬得很重。
林盛当然知道，也很清楚他的手段，给他吃下定心丸：“放心，他很爱你，我不会干什么。”
不是因为怕，不是不敢，不是顾忌与郝涵的关系，只是因为颜豫爱的人不是他。
郝涵叹出一口气，很苦恼，很烦躁，“林盛，我把你当家人。”
“你是我哥”，林盛跟着定下这场对话并非剑拔弩张的氛围，才扯起嘴角：“我有很多机会跟他坦白，包括你们认识之前。”
不是挑衅，而是直白的阐述，
“白皓刚知道你们在一起的时候，试图以我为例子让颜豫想清楚选谁，我当时吓坏了，有一种腐烂的心思被挖出的感觉。”
“四年前他离开，这次他回来，我完全可以咬死不告诉他实情。”
林盛又笑着叹了口气，
“涵哥，虽然你也很了解他，但我还是要说，他心思可能比你以为得更敏感，你们分开的事对他打击很大，非常大，所以哪怕是些微的问题，你也一定要跟他说清楚，更要处理得当。你知道吧，那些或多或少的心理问题是他从家里带出来的，很难改变，稍不留神，他真的会出事。”
郝涵静静地盯着对面的人，良久，才开口：“你还是他大哥。”
林盛笑了一下，似自嘲，“涵哥，我藏了六年，你不用担心。”
这局就这样结束了，谈不上不欢而散，因为一切都像没发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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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床上人微肿的眼皮和紧皱的眉头，郝涵有种失而复得地后怕感，甚至让他不敢伸手触碰。
昨晚他也没睡，气急了才用那种态度说话，他想第二天再找颜豫好好谈，可留给他的，是空荡荡的房间，还有助理通知他颜豫请假的消息。
颜豫不可能马上回外婆家，学校那边也没人，所以他打电话给林盛。
多可笑啊，心思缜密的林盛，在听到颜豫不见了的时候，反而淡定地告诉他，人不在他那儿。
郝涵不是没怀疑过林盛，但就如林盛自己说的那样，他藏得很好，以至于郝涵曾经暗骂过自己心思龌龊。
可现在事实摆在面前，他的宝贝被一个喜欢了他六年的人抱在怀里哄。
六年，这个让他嫉妒到发疯的时间，比他认识颜豫的时间还长。林盛了解颜豫的生活习惯，兴趣喜好，家庭秘密，他有千百次机会乘虚而入，却因为考虑颜豫的情绪屡屡止步。
把喜欢的人推出去，再继续守着，这正是林盛最可怕的地方。
所以让林盛能继续出现在颜豫面前，已经是郝涵最大的让步，抑或说，无奈之举，因为一无所知的颜豫，真的把林盛当家人。
他小心翼翼地抚平颜豫的眉头，在他眼睛上落下一吻，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