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急什么！”郝清远沉声道，语气威严十足。
现在这状况，颜豫不由得想起昨天偷听的场面，这要是因为他再引发郝涵父子的争执，罪过可就大了。
他赶紧悄悄怼了怼胳膊肘，奈何根本碰不到郝涵，
一时间桌上的气氛凝结下来，谁都没有说话。
林盛知道这件事的起因在自己，他正想打破这个僵局，就听郝清远继续说道：“分数代表的东西很片面，但也反映了一件很重要事——你的态度。”
说着他又把眼光投向于琛旁边的朱子涛，严肃地说道：“你和他一样，今天你们俩表现得太过拘谨，这不是一个即将步入社会的大学生应有的状态。考入C大，足以说明你们有过人之处，但这不是你们安于现状的理由，没有人会告诉你为人处世的分数是多少，有的只是被悄无声息地列入不及格名单。”
郝清远说话沉稳有力，让颜豫心里一震，刚刚的尴尬也一扫而空，
表面上，这确实让颜豫和朱子涛在众人面前有些难堪，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郝清远的话确实一针见血。
颜豫当然知道这些，但他的想法是，小问题，没什么实质性影响，那就放之任之。以前没人提醒他，更没有人把利害关系清楚明白地摆上桌面。
那边的朱子涛像是小小的“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
颜豫也沉默了几秒，看向郝清远，大方地笑着说：“谢谢叔叔指教，受益匪浅。”
郝清远似愣了一瞬，脸上的严肃退去，满意地点点头：“你很聪明。”
说完又皱眉看向郝涵：“一点儿都沉不住气。”
郝涵似乎想反驳，恰巧这时包厢的门被敲开，
来人是一位长相俊秀的男性，手里提了一个很大的蛋糕盒，没穿工作服，不像是服务员。
“陆老板，你怎么过来了。”林明德起身相迎。
被唤作“陆老板”的人十分客气地说道：“你们订的蛋糕到了，靳楠没告诉我今天你们是来过生日的，是我招待疏忽了。”
林明德接过蛋糕交给林盛，说：“陆老板哪里的话，还得感谢你今天帮我们排出空位来。”
那位陆老板很礼貌地让林明德不必如此客气，又看向饭桌上的众人说道：“那我就不打扰各位了，这顿饭算我送的生日礼物，礼薄还请见谅。”
大家也不是纠结一顿饭钱的人，左右不过一个人情。
又是一番客套，待那位陆老板离开，李凯和旁边的于琛低语了几句，立马朝郝涵这边问道：“郝涵你是今天生日啊，你也不说一声，我还以为得等几天呢，礼物都没来得及准备。”
于琛打断他，说：“诶，我可准备了啊，在宿舍没来得及送而已。”
李凯惊讶地看向于琛：“你也不告诉我一声！”
于琛摊摊手，无辜的表示：“他不让我说的，这也能怪我。”
郝涵也表示：“准备礼物怪麻烦的，不用那么讲究。”
颜豫倒是本来就知道，只是一开始没人提，他也不好开口，
他转向郝涵，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说：“学长生日快乐！”
“嗯”，郝涵很开心地对他点了点头：“谢谢。”
-
郝涵分蛋糕的时候，颜豫看着放在脚边的礼物，满脸的苦恼像快要溢出来一样。
“怎么了？”郝涵把一块蛋糕放在颜豫面前问。
颜豫接过递来的叉子，摇摇头说：“没事儿。”
紧接着他就听见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声音：
“来，把上面的猕猴桃给我，你吃这个草莓，甜的。”
是郝清远，那语气温柔得不像话，颜豫十分惊讶地抬起头看过去——
韩韵把自己的蛋糕推给郝清远，对方正耐心地交换着蛋糕上的水果。
颜豫被眼前的画面震撼得惊掉了下巴，一时间嘴巴都忘了合上。
这，这这这，这是刚刚说一句话能吓死半个人的郝清远？
确实是，现在这么说话还能吓死半个，刚好凑一个颜豫。
“你也不吃水果？”郝涵歪着头问，作势就要伸手拿走颜豫面前的蛋糕。
颜豫瞥见立马回了神，
震惊归震惊，郝清远给他老婆挑水果，郝涵凑什么热闹！
这家人在搞什么？！
颜豫像是受到莫大的惊吓，猛提了口气，立马制止：“不行！”
一瞬间，颜豫的声音充满了包厢，众人的眼光齐齐向这边投过来。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颜豫尴尬得眼珠子都不敢动一下，他想夺门而出，他想钻地缝，他想哭。
混乱的脑子里正疯狂想着对策，旁边郝涵“咯咯咯”的憋笑声却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引人注意。
很好，大家的注意转移向了郝涵，颜豫暂时松了口气。
郝涵用手撑着额头，脸颊鼓鼓的，像是没来得及咽下去的蛋糕，看起来憋得很辛苦。
林盛被郝涵的笑声传染，最先打破沉默，笑着问郝涵：“涵哥你没事儿逗颜豫干嘛。”
这句话就是救星，完美又精准的解释了当下的状况，救颜豫于无形。
郝涵整理好面部表情，嘴角依然带着笑，又喝了口水把蛋糕顺下去，才平和地道歉：
“不好意思，开了个小玩笑。”
颜豫也微微屈身，说：“抱歉。”
生日嘛，开心最重要，大家也都没在意。
管他什么寿星，管他熟不熟，颜豫现在很无语地看着郝涵。
“别生气别生气”，郝涵给颜豫倒了杯水，安抚性地解释说：“你刚刚下巴都要掉到桌子上了，我本来想让你回神的，没想到……”
虽然的确如此，但这只是让颜豫在社死和回神之中，选择了离开地球。
他依旧无话可说。
见颜豫还没有反应，郝涵很自觉地转移了话题：“咳，你是不是觉得我爸非常的”，他稍作停顿，偷偷看了郝清远一眼，很委婉地悄声说：“多面？”
颜豫果然被抓住了好奇点，他疑问：“嗯？”
“在我妈面前他就这样，每次他心情不好，或者”，郝涵又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或者我和他吵架的时候，我妈一句话，他就能平静下来，嗯……俗话叫做‘妻管严’。”
颜豫失笑，纠正他说：“叔叔阿姨这叫感情好，才不是什么妻管严。”
“哦~”郝涵一副‘我懂了’的样子，总结道：“他们是真爱，我就是意外。”
成功转移了颜豫的坏情绪，这顿饭也终于结束。
-
从饭店出来，颜豫跟在在众人后面，郝涵低头小声问他：“你回学校？”，活像是特务交头。
颜豫不懂郝涵为什么搞这么神秘，却也配合他低声“嗯”了一下。
然后大家开始陆续离开。
于琛和李凯是同级同专业的，说是明天上午没课，一个要回家，一个准备去找朋友。
林明德喝了酒，林盛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司机。
郝涵把韩韵和郝清远送上车，还不忘叮嘱：“妈你们路上小心，明天上午我到酒店送你们去机场。”
加上朱子涛，现在就只剩下三个人。
“你回学校？”，郝涵面无表情地问朱子涛，谈不上礼貌，但也算客气。
这倒不像郝涵的行事风格。
朱子涛还是不冷不热的态度，点头“嗯”了一声。
“那你先走吧，我们还有点儿事儿。”郝涵说道。
颜豫还来不及反应，朱子涛已经转身朝地铁站走去了，没说一句话。
“我们走这边”，郝涵叫了声颜豫，提脚就往反方向走。
市中心的夜才刚刚开始，车辆的鸣笛声，商店付款成功的提示声，来往行人的交谈声，把城市的夜空填满。
可能是在学校待了太久，颜豫竟觉得眼前的繁华有点儿陌生。
等走了一段距离，他才开口问：“学长，什么事？我能帮得上忙吗？”
郝涵却轻描淡写地说：“没事儿，就是不想和他一起回学校。”
好简单，好直接的理由，颜豫竟无言以对。
“呃……为什么？”。
郝涵偏头看着颜豫，哼笑一声，说：
“显而易见，我们关系并不好。”
语气里的不屑都快自己转身追上朱子涛了。
在颜豫看来，郝涵是个性格好，极其好相处的人，当初在图书馆认识郝涵的时候，他就这么觉得了。
倒也不是说他和人民币一样，和谁都合得来，但对于一起生活的室友，以郝涵的性格来说，至少不会撕破脸。
但现在看来，他们连表面关系都没有。
不等颜豫继续问下去，郝涵就自顾自解释起来：
“刚开始寝室四个人相处得挺好的，我跟他还是同班同学，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开始疏远我们，最后直接明面上表示讨厌我，连带着于琛和李凯也遭殃，时不时就收到他的白眼。”
“导员觉得我们既然没有大的冲突，也不愿意调寝室，我们仨搬出去把寝室留给他一个人，更不可能。”
“也不是把原因都往他身上推，我当初问过他，结果他就说了一句话‘讨厌，没有理由’ ”，郝涵两手插在裤兜里，无所谓地耸耸肩，“我总不能为这事儿憋屈死吧，后来干脆就当宿舍没这个人。”
一个寝室四个人建五个群的事颜豫不是没听说过，毕竟并不是每寝室都和他们寝室一样和谐。
但颜豫不懂，既然关系这么不好，朱子涛还来给郝涵过生日？
“那今天这种场合他不应该来的呀？” 憋屈自己还膈应别人。
后半句话颜豫没说出来，毕竟连郝涵自己都不知道原因，他更不好发表带感情色彩的话。
“吃棉花糖吗？”
“啊？”这话题变得太突然，颜豫没跟不上。
他抬眼看向几米外的路边摊，老板站在棉花糖机后面，正熟练地搅着糖，机器周围插满了五颜六色的样品，面前几个小朋友正眼巴巴地等着，颜豫竟也看得有些眼馋。
不等颜豫回答，郝涵先自己走了过去，对老板说：“要两个棉花糖。”
颜豫连忙跟上去，说：“学长我不用——”
“陪我吃一个吧，我一个人吃，有点儿丢人。” 郝涵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
颜豫只觉得脖子一麻，僵硬地点了下头，话也没接着说下去。
两人就这么立在一群小孩子中间，十分显眼，颜豫也意识到了“有点儿丢人”。
大概就是一种拉屎还要人放哨的意思。
“你们要什么图案的？”，老板放糖之前问面前的两人。
“我要圆的就行，给他那个小猪的。”郝涵指着旁边的样品说道。
颜豫闻言整个脸都皱了起来，他一脸怀疑地望向郝涵：“啊？”
合着这人他来丢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