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陵一个失神,没看清前边的一堆麦秆。
反应过来一个大拐弯,电三轮腾空而起两秒,哐当落地,保住了他的一条命。
而周澄在起飞的瞬间,只有一个念头——再见了妈妈,今夜我就要远航。
别说今夜了,挨不到今夜。
他现在就已经他妈的起了航。
后车座重量减少,路边草垛里一阵窸窸窣窣咕咚乒乓响声。
周澄旋体不知道几个720度,最后撞到一棵柿子树,被迫停了下来。
“……周老师?”李广陵跳下三轮,急忙跑进田里。
等他发现周澄,好巧不巧,有一颗柿子从树上撞落下来。
“小心!”高空坠物不可小视,李广陵头脑一热,直接扑过去,宽厚的背挡在周澄身上。
那颗柿子石头一样砸在他背上,滚落两圈,掉在井沿。
后背疼的发凉。
李广陵是条汉子,咬牙忍了。
他把周澄拽起来:“没事吧你?”
“没事吧你?”周澄真要骂人了,“你这是蓄意谋杀!我头一次坐电动三轮儿被甩飞,这感觉太他妈酸爽了,我感觉我好像见到了我太奶!”
李广陵不懂太奶这个梗:“你太奶也是月下沟的人?”
“……”周澄抬头望天。
半天,他扶着额头,戏精上身:“剪秋,本宫的头好痛。”
李广陵忽略他那些乱七八糟的词,只抓重点:“是怎么疼?一阵一阵的疼,还是持续性疼?能看清人吗?除了疼呢,有没有头晕,呕吐的感觉?”
“你这个木头真的很无趣。”周澄爬起来,又生气又丢脸。
他拍掉身上的稻草,又不好意思骂李广陵太狠,怕他扔下自己。
就说:“电动三轮也要遵守安全时速,你开这么快,还说40的把握不掉沟里……我觉得40都多了,你现在属于0分选手,太菜了李医生。”
他说,“我要是交警,我不仅拦你,我还得没收你的驾照。”
李广陵看他嘴叭叭的挺能说,知道他没大碍,闷头朝三轮车走去。
周澄真是要被气死。
李广陵真是集合了所有钢铁直男的败类特质——没眼力价、不会哄人、思维铁直、毫无幽默力。
不对。
周澄想,他有幽默力,只是用不到正地方而已。
重新启动三轮车,这一次周澄吸取教训,坐在了李广陵右侧。
李广陵果然蹙眉:“你干什么。”
周澄说:“我算了一下,坐后边翻车概率太高,我要跟你坐一排,至少摔的时候还能捡个肉垫子。”
他说了,一脸怀疑:“你不会故意加油门,好让我再掉一次吧?”
李广陵摇头:“不会。”
周澄说:“那就好。”
“但你坐的位置属于配偶座。”李广陵又开始给他科普,“在月下沟,一般丈夫骑三轮,妻子都坐右边,这是一种,嗯,电三轮的驾驶礼仪,对。”
周澄差点吐血。
好家伙,摔没摔死,李广陵梅开二度,这是要给他搞出内伤。
他长吸一口气:“谁规定做右边就一定是妻子?”
李广陵说:“大家默认的。”
“那我是个男的,他们还看不出来吗?”周澄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他不愿意掉进圈套里,“你不要歧视别人,他们毕竟不瞎。”
在他坚持“自己非李妻”原则下,李广陵没争论,继续驾驶。
20分钟来到集市,周澄一看前方的各个老门市,就挺兴奋。
“我小时候来过这儿,可能很小了,我妈当时还给我买了一双叫叫鞋。”他眼睛锃亮,笑的很是招人疼,温顺又天真。
李广陵把第三轮停在路边,上了锁:“什么是叫叫鞋?”
“就是穿上一踩会叫的那个。”周澄下来,往远处看,“我真的很多年没回来,感觉这地方都变样了,跟小时候差了好多。”
两人往前走了几步,右边有不少卖小吃的三轮。
玻璃罩子架在车上,什么都有,街上满是油烟气。
“对了,小李说卖羊的在广发烟酒门口。”周澄说,“广发烟酒在哪儿?”
李广陵边看边找:“不知道。”
“不知道?”周澄觉得他骗人,“我大伯说你经常来这边,很熟悉,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没反应过来,李广陵倒是明白了。
周老翁说的“李家儿子”,恐怕不是他这个老大,是李沂水那个老二。
薄唇紧抿,李广陵第一次装傻:“那是周大爷记错了,我真没那么熟。”
“我脑袋还是有点疼。”周澄没在意,跟着李广陵往前走,一边看四周,“你觉得稻草堆会让人脑震荡吗?”
“理论上不会。”李广陵说话讲证据,“但要是稻草堆里藏一个铁锤,那就不一定了。”
“哈哈,好幽默哦李医生。”周澄笑了两秒,还是想骂他,“我掉进稻草堆谁害的?是不是你?”
李广陵目视前方,不吭声。
“古有以身相许,今有血债血偿。”周澄冲他龇牙咧嘴,“你骑个破三轮车都能把我甩稻草堆里去,你不打算对我负责吗?”
李广陵停了下来。
周澄就是开玩笑,李老黑一停,他难免有点害怕:“不,不负责也行,我打不过你。”
李广陵问:“你想我怎么负责?”
“我不想你负责了。”周澄被他强大压迫感弄得只想认怂,“实时务者为俊杰,我小名叫俊杰,哈哈,我自认倒霉算了啦,你不用在意,李医生。”
李广陵不满意:“周、澄。”
“?!!”他一指名道姓,吓得周澄差点跳起来,“行行行,让你负责还不行吗?你怎么这样啊李老黑,给你着想吧,你还威胁我,可真不是好歹。”
“我没有。”李广陵重新往前走,宽掌在裤兜里钻的很紧,“我弄伤你,赔钱是应该的。”
“我也没说让你赔钱。”周澄一提钱,相当有底气,“我赚的不比你多多了,我用你那三瓜两枣埋汰我自己?”
“那你想怎么办,送我见官还是把我移交法庭,以故意伤人罪起诉我?”
“你别说这么吓人,我害怕。”
周澄发现了,李广陵这个狗东西吃软不吃硬。
于是他迅速改变策略,挽住李广陵胳膊,深吸一口气,软软地说,“李哥,我没有让你赔钱的意思,你要真想负责任,要不以身相许吧?我觉得你个子又高,身材又好,手掌还很大,一看就是个能干的人,挺好挺好。”
李广陵:“……”
感觉比赔钱还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