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验丰富的老裁缝在加班加点地赶制婚纱, 哪怕时间仓促，最后的成品质量也并不差，甚至可以说和秋柔云想的一样。
她满眼痴迷地望着人台上的婚纱, 只在某些褶皱纹理上才会添加的碎钻，越发显得浅灰色的婚纱如同拖曳出一条如同银河般灿烂的尾巴, 像是整个宇宙都被拥入怀中。
另一条则如伫立在夜晚礁石上的凶残鲛人，锋利的鱼鳍合拢, 鱼尾在底部形成如同莲花一样的巨大裙摆, 只在灯光某些不经意间的角度就会迸发出珍珠般明亮的光明。
秋柔云的手轻轻抚过那两条裙子, 仔细检查过，最后转头对陈薇道：“这两条婚纱叫‘灰月光’。”
没有白月光皎洁，是因为那层淡色的朦胧是她亲手染上的，只属于她的月光。
陈薇看着她的目光满是爱意, 又总透着一点难以言说的复杂情感。
每当秋柔云忍不住想要细问的时候, 陈薇就会将她抱进怀里, 密密麻麻的亲吻落在她的脸颊、耳侧, 当她终于停下这些让人面红耳赤的举动后，又会说很多很多的情话。
“要和你在一起一辈子。”
秋柔云有时候被吻得喘不过气, 迷离眼睛地看着她，看上去像是没有听清陈薇说的话。有时候她听见了，就会伸手重新搂上陈薇的脖颈, 带着微凉的唇印在陈薇的嘴唇上。
结婚典礼办得很盛大, 在前一晚就邀请更为熟悉的人参加晚会。
前段时间唐家家主倒台的事在本市引起轩然大波，还被查出早年胁迫□□女性的案子，对外是这样的。实际上陈薇从陈雅那边听到说, 还涉及到杀人藏尸。
秋柔云最近还因为唐家家族争夺公司股份大打出手的事而忙得焦头烂额, 很晚才能回到家里来, 陈薇索性就去唐家公司那边陪她。
偶尔会遇到几个不开眼的唐家人，在得知她是秋柔云的未婚妻后，又各个低眉顺眼起来，也不再刁难她。
她偶然间和秋柔云说起过这件事，秋柔云也只是微微一笑，和陈薇含糊地嘟囔了一句：“说是家族企业，其实也就是个空壳了。”换个名字确实不容易，但以前犯的错，在后来都是要还的。
陈薇的感受就是，唐家这个庞然大物虽然还没有彻底倒下，但似乎又和倒下了没什么区别。光是唐氏要更名的事就在本地新闻热搜上挂了好几天。
婚礼的前一晚，具体邀请了哪些人陈薇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基本上是陈家的一些关系比较好的合作方和几个“总”。当然还有秋柔云那边的朋友，以及一些同事。
看上去就很像是朋友的小型私密的聚会，直到一些人硬生生闯进来。
陈薇见到秋凌云的时候还挺诧异的，因为对方比上一次看到的样子还要凄惨，跟在旁边的周蓉也满是憔悴，两只眼睛像是刚哭过很久都肿起来了，她跟在秋凌云旁边不再是亦步亦趋的模样，只是不远不近地站在旁边。
聚会上的其他人因为秋凌云的举动凑过来，秋柔云脸色不变，陈薇和侍者打了个招呼，让人把秋凌云和周蓉带到旁边去，又高声让其他宾客先请自便。
她牵着秋柔云的手往偏厅去，秋柔云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什么。
偏厅待客的房间很小，隐蔽性很好，秋凌云和周蓉已经想不到这些，秋凌云看到陈薇神色有些不自然，询问道：“你姐姐呢？能不能把你姐姐叫过来？”
周蓉倒是偷偷看过秋柔云几眼，到后面干脆低着头，头发落下来也不管。
陈薇简单扫过两人一眼，牵着秋柔云往客厅沙发坐下，她记得上次陈雅已经带秋凌云签过文件，没想到这次竟然还能找过来。
她大概能猜测到秋凌云的目的，对方目光时不时瞥向外面，显然是想借机闹事获取利益，只是被保镖给震慑到。在大厅那边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如果自己再闹，可能下一秒就会被丢出酒店大门。
陈薇不紧不慢向后靠在沙发上，她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微笑，伸手指向对面的沙发：“先坐。”
秋柔云冷眼看着秋凌云，觉得现在又像当初的那天晚上，一切温情都被瞬间打破，周蓉还是周蓉，她和秋凌云的位置却是互换。
只是今晚没有下雨，也没有让她感到寒冷。
秋凌云没办法僵硬地坐在沙发上，刚要开口，就又听陈薇对秋柔云道：“你去找姐姐过来。”
昏暗的房间里，几个人都是倏然安静下来，紧接着就见秋柔云沉默不语地站起来，轻声应了句好就往门口走，她拉开门前又最后回头朝客厅看来。
秋凌云满眼期待地看她，希望她能快点把陈雅找过来。
周蓉有些恍惚，她分不清秋柔云有没有看她，又觉得没脸面对她，羞愧地别开她的目光。
陈薇在对她微笑，眼里的温暖让她的灵魂也似染上温度。
秋柔云忽然就又有力气，她声音很轻，在房间里有些空旷。
“我很快就会回来。”
等秋柔云找到陈雅过来时，秋凌云和周蓉已经走了。
陈雅挑眉露出微笑：“他们还挺会挑日子的。”明显是打算秋后算账。
秋柔云站在旁边，垂眸看向她和陈薇握在一起的手，那些在心里凝结成重重的茧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慢慢消融，消失，再到不见。又从原有的地方生长出另一种东西，这种东西需要不断的用爱去浇灌。
除了陈薇，谁还会有这种耐心？
秋柔云忍不住悄悄收紧十指，与陈薇的手紧紧扣在一起。
陈薇若有所觉，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手就已经下意识握紧秋柔云的手：“……只是跟他们说了一些话。”一些她在自己世界里，跟着陈爷时学到过的一些话。
在这些自诩为上流人物身上竟然也很有效。
又或者，是另一种原因让她不得不、驱使她这么去做。
陈雅听她讲完，赞许道：“或许你可以考虑进公司帮忙。”就连创业她也不是不能答应。
陈薇几乎都没怎么样就摇头拒绝：“还是不了。”
陈雅只以为她是没有做好准备，也就没再多问。
等到私人聚会彻底结束已经是深夜，陈薇和秋柔云本该都觉得有些累才是，可一想到第二天的婚礼，躺在床上就怎么也睡不着。
秋柔云翻身靠进陈薇的怀里，抬腿压在陈薇的腿上，眼睛亮晶晶的，手摸着陈薇的手臂，她柔声道：“薇薇，我们做吧。”
陈薇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被秋柔云摸得身体里有一团火在燃烧。
很快，她把秋柔云紧固在怀里不能动，她声音带着困顿的沙哑，亲亲秋柔云的唇，又吻她的耳朵：“明天要结婚。”
秋柔云想说只做一次，结果又听陈薇道。
“我紧张。”
秋柔云愣住，片刻后就笑出来。
她努力将手抽出来，拉着陈薇的手按在自己胸前，声音轻柔：“你听，我也很紧张。”其实是兴奋，兴奋到完全睡不着。
两个人腻歪到凌晨三点，助理和化妆师就过来敲门，要做新娘妆容。
哪怕她们走的并不是男女传统的那种婚礼，一个上午下来的流程也不少，好在陈雅按照她俩的意愿直接删掉了很大部分程度的流程，倒是让陈薇和秋柔云多出很多休息的时间。
陈薇身体素质还不错，一直到酒店都还觉得状态很好，大概是要和秋柔云结婚的原因，她感到很兴奋。秋柔云也是一样，只是身体状况要稍弱一点，陈薇索性将她抱到怀里。
跟妆的化妆师哎呀一声，生怕她俩将头纱或者造型弄坏，还得时刻注意给两人补妆。
化妆师也不嫌麻烦，跟在两个人身边打转，最后去到大厅给秋柔云整理拖尾时忍不住说了句：“两位新娘很漂亮。”
秋柔云是真的紧张了，她下意识说了句谢谢。
大厅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响起，司仪的声音透过紧闭的大门穿透过来。
在听到“有请两位新娘入场”时，眼前紧闭的深色大门缓缓从两侧打开，一束如同月光般美好的光束打在她的正前方。
她盯着这束光芒还在发呆，有些怔愣，眼睛有些酸涩。
宴请来宾客们和台上的司仪都在看她，拎着花篮的花童已经在台阶那里等待，在她感到有些手足无措时，一直温暖的手握住了她，带着她往前走。
一直到她们站在司仪面前，交换戒指，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一样，让她感到不可思议。
陈薇手捧在秋柔云的脸侧，目光柔情地看着，像要永远都看不完一样，最后她倾身吻住秋柔云的唇。
【叮！反派当前黑化值降至0。】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
系统激动地喊出来，它已经是一个十分优秀的系统了，加上这次的宿主，它可是一次都没有失败过！
系统：【宿主完成任务后将在三分钟后进行传送……】
秋柔云感觉到好像有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她眼尾，她睁开眼就看到陈薇有些苍白的脸色，陈薇的手指擦过她眼尾的位置，眉心微蹙。
陈薇在脑海里打断系统的动作：【等一下。】
系统隐隐知道陈薇要提什么，它默不作声道：【怎么了？】
秋柔云张唇刚要问陈薇怎么了，陈薇就已经捧着她的脸吻下来，让她无法看清陈薇脸上的表情，只能感觉到有眼泪滑落，她听到陈薇在她耳边呢喃：“我爱你。”
在座的来宾们看到这个热吻更是激动得尖叫起来，他们纷纷叫着久一点，将整个大厅的气氛都渲染到极致。
只有秋柔云察觉到不同，她的手不自觉地仅仅抓住陈薇的腰身，手指发软，像是将要失去什么，她想要抬头去看陈薇的眼睛，陈薇却扣住她的后脑勺，加深这个吻。
陈薇：【我想把重生的机会换给秋柔云。】
系统愣住，发懵地问：【换什么？】
陈薇：【换她平安喜乐，不用再进入这种循环。】
她本就是个一无所有的人，就算想要和系统这样神秘未知的力量做交易，也会担心对方瞧不上她的“命”。但她除了这条命，似乎再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了。
起死回生在她看来是超脱非凡的能力，她强作镇定地在脑海里呼喊系统：【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和你们谈条件，但我只是要求等价交换，并不是什么太过分的要求。】
她松开秋柔云，将头靠在秋柔云的颈侧，让秋柔云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她是想再看一眼秋柔云的，但她又怕。
陈薇的声音在脑海里都在颤抖：【你应该可以做到的，把她有关我的记忆都清除吧。】
系统停顿片刻：【你不用死的，反派的黑化值也清零，只要后续不再黑化就不会再进入循环……】这种无畏的牺牲没有任何必要。
陈薇眨了眨眼睛：【我只是想要她开心。】
她听出系统没有要拒绝的意思，她退后一步垂眸看向秋柔云，秋柔云穿婚纱的样子很美。
不是传统的白色婚纱，而是淡灰色，在氛围灯的照耀下似有流光婉转，像清冷的月神走下神台，垂怜可怜的凡人片刻温柔。
她们一起敬茶，收下红包，端着酒水敬了所有人一杯。
助理过来引领两个人去换礼服，她和秋柔云一起去到偏厅的房间，她一边换上准备好的礼服，一边等待系统的提示音。
在她们重新回到宴席上，应付完一圈的人，坐在特意留的一桌前，陈薇终于听到了系统的声音。
系统：【你提的要求主神答应了，不过在这之前，她还有一个选择给你。】
陈薇有些意外，心中的大石落地，神情一松：【什么选择？】
系统顿了下：【你可以留在这个世界。】
陈薇眼睛一亮，又不禁迟疑：【没有别的代价？】
其实这些都是前两个宿主经常干的事，它的权限是完全够的，早知道就不问主神了，它道：【代价就是你再也回不去原来的世界，在原来的世界你已经死亡。留下来后，这里就是你的世界了。】
陈薇几乎没怎么犹豫，她只是轻轻一笑：【那就留下来。】
系统：【宿主一旦确定就无法再修改，我也会和你解除绑定。】
陈薇轻微地点下头，彼时秋柔云正好将她喜欢的菜夹到她碗里，又把自己不喜欢吃的也夹到她碗里。
秋柔云眼睛明亮轻柔地看她：“姐姐，我想喝点红酒，你能把我拿一下吗？”
陈薇点点头，起身走向后面的柜子。
【系统与宿主解绑中，进度10%……】
【进度59%……】
【进度100%……】
【解绑成功！】
【唯有爱与生命不可辜负，请珍惜来之不易的生命。】
陈薇有些怔然，她没想到有一天，幸运女神也会眷顾她。
她拿起手中的红酒，动作熟稔地拔掉红酒的木塞，在心里轻声道了句。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