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比,人面、兽身、犬耳,珥两青蛇,蛇有剧毒。上古时,天神奢比为黄帝帝江属臣,平生骁勇善战,为天界十大征伐战将之一。然随帝江降于人间后,不幸于天人之战中身死,后被天神后土以神器‘轮回砚’复活,故有蔑称‘奢比尸’;其掌理人界钱财,武器沿用天神奢比之神器‘银蛇枪’……”

  “‘掌理钱财’……”山海饭店里,指尖点在这几个字上,宋阳乐若有所思:“这意思是,‘我’这好友后来都不怎么打架了?”

  涂姐转着笔答:“是啊。”

  宋阳乐感到奇怪:“是他复活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吗?”一个武将复活以后却去搞文职工作了?

  “听说不是。”

  “那是复活之后?”

  涂姐记着笔记头也不抬:“也许。有说法是复活后用不惯非生物的身体,就慢慢转去搞后勤了;也有说法是当年的死|亡给这位造成了浓重的心理阴影……具体不知道。”

  “‘天界十大征伐战将’……”宋阳乐缓慢敲击桌面:“我记得,这十大战将里,现在还活着、并且留在人界的,除了奢总以外,就只有那个贰负了吧?”

  “是啊。”

  “那,”停下敲击,宋阳乐好奇转头:“奢比和贰负,谁更厉害?”

  “……”

  涂姐歇下笔,抬眼看他。

  * * *

  中容。

  “你倒来得很快么……奢比尸。”

  直到半空之中的银眼杀|神一口叫出来者的蔑称,之前被黑雾恶神拦在底下、呆呆看着那个披一身银白战甲、半人半兽、犬耳带蛇的神灵的众多生物终于自看到平时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山海界至高领|导以因从未见过而陌生、又因山海界最基础的教育而感到熟悉的“新形象”出现的震撼中回过了神……

  然后,在他们如同像巡逻队在之前的绝境中见到阿木木一般感到发自内心的欢欣鼓舞之前,大部分、尤其是妖族出身的守卫,出自本能的第一个反应,却是在身旁有些同伴还没来得及阻拦的情况下,不假思索地愤而向前一步想要对那个高高在上、口出蔑称的恶神进行怒声斥责:“你说什么你这个……!”

  后面的话被齐声顿在喉咙口没说出来——青面珥蛇的神灵只很慢地往下投出一眼,与其视线相接的每一个生物好像不由自主地就从其中读取到了祂的支持和想法——祂给予他们继续战斗的勇气和后盾支持,但不认可他们不顾自身安危也要以口舌回击一个称呼的想法。

  于是他们便下意识地闭口服从了:不是因为受到武|力的威压、不是因为受到无形力量的控制,而是他们从那目光中获取了能从一个永远屹立、坚定的至高保护神那里获得的最能安抚心灵的东西……

  ——祂站在那里,就代表了一界,代表了信仰。像冥府之主之于冥界、天道之于冥府之主、应龙之于天道……是良师,是益友,是能够保护他们的、父。

  祂一到来,在场人界生物就完完全全地稳定了,虽还因贰负的恶言而感到愤怒,但过度的紧张与恐慌已情不自禁地消下,冷静重新回归了大脑,没有再冲动地迈进之前危人为画出的“禁|地”战圈,而是记起了自己的职责与使命,刚才自发组成的玄木护卫队牢牢地守卫在玄赤之木前,继续为青红树木提供结界,警戒着来自两个恶神的突袭;结界外营救阿木木教授的小队站在神灵的身后下方,临时选出的小队队长捧着受伤的阿木木教授,一边默默地用灵力为小黑团教授疗伤,一边警惕地看着对面的两个恶神,防备祂们对神灵进行偷袭。

  而不直接受其管辖、真正的“父”甚至总是和对方有一些小摩擦的混在人界生物中的冥府守卫,却也不可避免地感到了一丝心安:毕竟玄未再怎么跳,冥界也始终是与山海贸易息息相关的。

  ——就这么,在这一片树木道路断裂、石屋坍塌的废墟之上,场面奇异地安静了下来;单独一个近万年不曾亲上战场的“弱神”领着一群不合所谓神灵一手之敌的“蝼蚁之众”,面对着两个单独战力可使整个三界严阵以待的杀|神与恶神,看上去竟也丝毫不落下风。

  “呵。”最后,是半空中背对着玄木结界站在属臣前面、银白眼睛冰下的杀|神先冷笑一声,打破了寂静。

  左耳耳坠晃动,银白眼睛扫过下方生物的表情,祂抬起眼,重对上对面的青面神灵乌沉的眼睛,周身霸烈气息不敛,负起手,不屑道:“两千年不见,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啊奢比尸——还是这么喜欢利用一群无用的蝼蚁。”

  “你……!”底下不论结界内外的生物一下子皆尽大怒;然而银|枪微横,奢比制止了可能会惹怒两个敌人的骂声。

  祂对着那双银白的蔑然眼睛,一字一顿,认真反驳:“他,们,不,是,蝼,蚁……与,你,我……”

  “‘并无分别’?”贰负嗤笑一声,祂银|色眼中意味轻蔑:“这都几万年了,你还真是物随其主,跟帝江那个蠢货生前一模一样,居然相信什么‘众生平等’……哦,我忘了,也是,如果你们都不这么自己骗过自己的话,又怎么……”

  祂漫不经心地瞥一眼下方已怒意沸腾的众多生物,负着手抬回眼,满不在意地说完:“骗过这些蝼蚁为你们卖命呢?”

  “你胡说!”正对在两名恶神的前下方、站在奢比后面的一只早被威压压出原形的黄鼠狼队员怒不可遏地梗长脖子:“你这种反|社会的战|争|疯子懂什么!竟敢这么侮|辱奢比大人!我要——!”

  “要”后未完,一道青影急挡住根本不知什么时候射到它面前的白光,然后青影瞬时变远变清晰了些——在连接着黑豆眼的大脑意识到那是一条小青蛇含住了一个白光球的刹那——“砰——!”

  ——巨大的爆炸声响,刚飞离到十米远处高空的小青蛇在半人半兽神灵的兽足之下炸成了碎不可见的青|色|灵光!而被小青蛇用灵力抵消过的余波热浪喷涌到下方最近的一处地面上,热浪中余留的上古气息霸烈横扫——横躺在地面的绿树花草瞬息焦枯、于皲裂变黑的焦土之上化为灰烬!

  “……!!!”

  连同黄鼠狼在内的在场所有生物死物这时才瞠着目,真真正正地毛骨悚然起来!随即一齐猛地抬头看向还向下张着手掌、却用出了与在之前跟阿木木教授交手时截然不同的术法手段的银眼杀|神!

  “比起‘战|斗|狂’、‘战|争|狂’这些形容,我最不喜欢的,就是‘战|争|疯子’这个称呼。”

  “因为……”

  收拢手掌,漠无感情扫过下方的银白眼睛抬起,重对住青面神灵沉黑的眼睛,祂勾起嘴角,耳坠轻晃,冰封在银白后的嗜|血与杀机重新森冷翻涌:

  “——我讨厌实话。”

  “……”与祂对视的青面神沉默握紧银|枪。

  * * *

  “那,奢比和贰负,谁更厉害?”

  山海饭店里,宋阳乐话音落,店面中陷入短暂寂静。

  “……”

  和抬起头的涂姐陡然变深的目光对上,人类青年不明所以又无意识脊背发凉,毛毛地握着手机:“干嘛?”

  这眼神有点可怕。他想。

  用眼神达到了自己理想中的效果,散去眸中幽深,涂姐放下笔,看着他,严肃:“崽崽,你要记住,刚才这种问题,你在我们这条街上问问还好;到了其它地方遇到别的妖神鬼怪,绝对不可以这样问。”

  “……?”

  涂姐心平气和地伸手指电视:“就拿你们人类来说——你觉得,把一个天天出现在你们电视上的现任XX人和一个罪|恶罄竹难书的战|争|疯子拿来作比较,这合适吗?”

  “……”宋阳乐怔住。

  “虽然平时开开玩笑什么的都无所谓祂也不会计较,”涂姐眼神平静地和他对视:“但是祂和应老板、玄未一样,都不仅仅是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私人的朋友,还是三界之主,是一个象征——有些时候,象征是不可以用来玩笑的。”

  “……”

  宋阳乐沉默着,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点头。

  “不过,”见他听了进去,涂姐重又笑起来,轻松道:“单纯的战力比拼之类的,我们私下讨论讨论倒也没什么啦~你之前问的是那个天界‘十大征伐战将’是吗?”

  “算是吧。”宋阳乐也自然而然地跟着放松下来,“虽然从论坛上看到过一些相关的神名,但是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找到过有关这十个战将的确切排名;而现在人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我就想知道他们之间的高下如何。”

  “那当然是——”涂姐托着下巴有模有样地回想了下,接着……直起身摇头:“我也不知道。”

  宋阳乐面无表情:“……”

  “哎呀,这次真的不是我的问题,大概是本来就没有排名。”涂姐为自己辩解:“你们人类也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你要单问我上古时单人作|战能力最强的是谁我能告诉你是应老板;可你品品这‘征伐战将’四个字,这一品就是都指的排兵布阵玩儿战|术的将领啊!你翻过那么多资料了应该也知道,这个‘十大’传言就只是根据祂们在天界战|场时的百分百胜率排出来的。那个时候在天界都是同一个阵营,谁会没事去做比较啊?”

  宋阳乐没有被轻易说服:“那后来的天人之战呢?虽然贰负没有参战,但另一个魔神蚩尤早期不是和奢比对过线吗?难道就没有胜负?”

  “那个时候我还没出生、人界都还不流行记录那些东西呢。”涂姐无辜摊手:“就算我可以给你讲讲我从我的长辈听来的零碎消息,你也不敢信啊——那时我们小妖都是一族一族地不敢出门,鬼知道祂们一年打多少场又是谁输谁赢!”

  “……”宋阳乐无法反驳,但又不甘心没有任何确切的答案,于是换了个方向问:“那战力呢?一对一的战力总有个高低吧?”

  “这个嘛……我倒是听说过一点。”

  涂姐撑着下巴,想了想,总算说了句有根有底的话:“虽然自上古复活以后,奢比大人一直坐镇后方没怎么出过手,但是据传闻说,祂以前活着的时候战力不菲,也曾能与蚩尤一较高下,要是真正放开手脚打起来的话……”

  “应当不弱于贰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