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镇说去做饭, 那绝不含糊, 只听见叮铃哐啷一顿摔之后,谭青面前的小茶几上就多了几盘绿油油的菜。

  他用筷子点着数了数, 足足八盘。

  “师兄, 我许久没有做过饭食了, 还望师兄不要嫌弃。”宿镇将最后的汤盛上来之后, 就盘腿做到了谭青的对面。

  谭青看着最后盛上来的那唯一的荤腥——鱼头, 相信了宿镇说的话是真的不能再真的话。

  鱼头仰望在汤盆之中, 绝望的不肯承认自己死后的遭遇。那白色的障目,似乎在控诉着人世间的无情,哀嚎着下辈子做鱼再也不要被宿镇抓到了。

  谭青感动了筷子都要掉了。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才能吃到着堪比还珠格格的“红嘴绿鹦哥”菜系的原版重现。做饭嘛, 有什么难的?不就是菜剁吧剁吧放点油扔过里?调料少许适量的放不就得了?

  他这位师弟是怎么做到的?每道菜都只是清炒, 他只能闻到原汁原味的菜混着其他菜而成的两股原汁原味。

  还有那鸡蛋,青白分明的糊糊裹在绿色的烂掉的叶子上就算是一道菜了?那个青菜跟你有什么仇你要这么糟蹋它?

  谭青抬眼看着对面宿镇希冀的,十分想要自己吃下去的目光, 由衷的怀疑他所说的爱自己是不是骗人的。

  “宿镇。”谭青气得头更晕了,他扶着额头说道:“你先来给我吃两道。”

  宿镇不明所以, 用筷子夹了几道菜就跟吃平常菜一样的吃了下去:“当年和母亲居住在山洞中,就长吃这些,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 还能再吃到这样的味道。”

  伯母真的不是被你毒死的?谭青晓得的,按照他自己的一贯风格,此时应该是温柔的安慰他这个自幼丧母的师弟才对。

  “师弟。”他生无可恋的说道:“你走吧。”

  “什么?”宿镇没有听清,亦或者是不敢听清:“师兄你说什么?”

  谭青扶着额头, 实在是不想看见他?用命就来的主角大人没给他任何的金手指不说,还逼着他喝药,占便宜不说,还让他吃猪食这就忍不了了:“我说……你走吧。”

  这话说得明白,宿镇是听清楚了,他抿着唇也不看着谭青,只盯着桌上的那一堆饭菜:“师兄说笑了,我不会走的。”

  “你不走我走!”谭青想要让这句话变得稍微有气势一点,便伸出手来去掀桌上的茶几,奈何他大病未愈,别说是摆满了菜肴的茶几了,就是什么都不放的茶几他也掀不起来。

  掀了两三下,茶几依然纹丝不动,谭青一直时间觉得有些丢脸,也不敢去看对面的宿镇,忽然手上一轻,只听叮铃哐啷的响声,茶几连带着上面的菜肴被一通摔在了地上。

  声音大的震得房梁上的灰都落下许多。

  这是在给我摆脸色?谭青也楞了一下,他对面的宿镇坐在自己近在咫尺的位置上,垂着头,那垂下的发丝阻隔了他的视线,让谭青有一种他掐死自己也是轻而易举的感觉。

  忽然听得一声长长的叹息:“师兄若是不喜欢我做的菜肴,我去重新做来。还望师兄万万不要说赶我走之类的话了。”

  他说着站起身子来,床塌被宿镇铺了好几层的褥子,躺上去像是躺在棉花堆里面,软绵绵的。谭青的目光还没来得及随着他的动作走,只停留在宿镇坐在床褥上的时候,留下的印子上。

  他纵然是坐起身子来,床榻也被宿镇整理的整齐,整齐的塌上只有那一处有些乱,床单皱皱的,从头皱到了自己这里,是宿镇一点一点自以为没人发现的了挪过来的。

  谭青没来由的从内心之中升起一阵烦闷来,他看向正在收拾的小蛟龙说道:“三渺,过来搀着我。”

  三渺顿了一下,然后尾巴忽然变成了柱子粗细,将房间中央那一堆的狼藉一个“神龙摆尾”扫到了边角处,看着不会让病傻子滑倒了,它这才跳过去变成另一个拐棍的模样。

  谭青有朝一日若是知道这条小蛟龙给自己起的外号了,一定会后悔“三渺”这两个字起得太委婉。

  奈何他如今并不知道,在三渺的搀扶之下到了方才发出一通声响的厨房,厨房里头锅上还在咕咚咕咚的煮着东西,上头吊着腊肉等物,左右找找还能找到其他的肉食,却没有宿镇的踪影。

  不在就不在吧。谭青想着自己的本意也就是让他走,他受不了自己欺辱走就是了。

  他刚刚这么赌气的想完,锅里头咕咚咕咚煮着的东西,冒着密密麻麻的泡沫像是要溢出来了。谭青寻了个勺子忙去撇那些泡沫,撇着撇着,锅里头煮着的东西,也就映入他的眼中。

  锅里头煮着是他不曾见的排骨和鸡肉,像是已经煮了许久,同样煮了许久的还有上面漂浮着几乎连梗叶都分不清的青菜。

  他甚至凭借锅里面的那些叶子的碎片看出来方才在自己碗里头的菜全在这个里面涮……不对,是煮过。

  可是他闻起来的时候并没有肉腥味啊?忽然有一个堪比智障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这孙子还不会是觉得他大病未愈不宜吃荤腥,但是又想让他补充营养,所以才把所有的菜在这堆肉里头煮过吧。

  他这是把这堆肉当成高汤了?你调料都没放就当高汤了?

  不可能不可能,谭青瞬间打断了自己的思绪,往另一个方面去想想,也许他只是单纯的不会做饭呢?他着一扭头,那桌上漏勺压着的正在过水的绿色一滩让他还是坚信了那个智障的想法,这孙子分明是为了让他闻不到那些荤腥味,才故意用清水再涮一遍?

  他莫不是个傻子吧。

  谭青摇了摇头,伸出手将桌子收拾了一遍,好像是真的被气过了头反而有了力气了?他不过略微再歇歇就又能站起来了:“去将排骨给我拿下来。”

  这个糟蹋食物的孩子,谭青想了想,忽又对三渺说道:“这一大锅肉汤给你喝吧,补身子,别客气。”

  宿镇哪里肯走?任由师兄如何赶走他,他也是不肯走的。无论是师兄真的厌烦了他,还是故意的不想拖累他。

  宿镇去镇上寻了个厨子,这回已经是熟门熟路的蒙着眼睛往厨房里头带。

  他确看到一个背影,他只穿着贴身衣物,洁白的亵衣将他的身形勾勒无疑,比往常瘦弱了些,已是能够感受到他肩膀在布料处勾画出一个瘦骨嶙峋的形状出来。

  亵衣只有薄薄的一层,不同于弟子服那样层层堆叠出来神圣的白,反而此时有了一□□惑的滋味。宿镇看着谭青有着光洁弧度的腰间,看着他被热气熏出的汗滴缓缓的在他的额头划下,蔓延过下巴、脖颈、掩入宿镇看不到的地方去,他想着那滴汗珠划过他不敢妄想的地方,激起了师兄的痒意,轻轻的挠了挠那处,但是那滴汗珠早就游移到了他的腰间,从腰上滑下去,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去停留在那美好的弧度上面。

  他这才闻到了满屋的饭香,所有的饭香都像是在谭青身上划了一下才到了他的鼻尖一样,都带上了谭青的味道。

  宿镇甚是缓慢的咽了一口口水。

  “三渺,把醋递给我。”谭青话说完,从身后斜斜的伸过来一只手,手掌心正躺着一叠醋。他着急做饭也没有注意这些细节,等反应过来的时候。

  身后已经罩上了一个带有暖意的身影,他故意弯着身子好让下巴停在谭青的肩头,在他的耳边吐着气:“师兄教我做饭。”

  说着他将谭青整个的拢在了怀中,手指去贴着他那在案板上切葱的指尖。带有暖意的气息整个的笼罩在他的身上,让谭青险些喘不过气来。

  刀轻轻的敲在案板上“咚、咚、咚、”每切一下,都像是他心跳的声音。这样的场景是谭青不曾遇到过的。他不由的缓缓的咽下了一口口水,不想如此细微的动作,身后的人也跟着做了,贴着他的身子微微的前倾然后脊背的地方缓慢的收缩……

  “师兄教我……”宿镇又说了一遍,在他的耳边。

  气息吐在他的耳朵里面,那种连带的腰间都有了一种密密麻麻的痒。

  他便也没有听清宿镇所说的后半句依旧是“做饭”那两个字呢?还是要教他其他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