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故翻身睁开眼睛，从被窝里探头。
熹微晨光从窗帘缝隙里漏出，寝室依旧很暗，但对床却只剩整齐叠放的被子。
人呢。
他抓抓乱翘的头发坐起身，睡衣直接滑下去一段，盘腿坐在床上。
刚翻过手表看时间，寝室门就被轻轻推开，漏出一道光，随后林止醒走进来。
短裤短袖，运动鞋，头上戴着黑色发带，手里握着水杯。
林止醒视线扫过他时愣了一下，紧接着关门走过来，想替他拉被子，“现在才五点，多睡会儿。”
“那你起这么早。”温故搓搓脸摇头，上下打量他，“到操场跑步了？”
林止醒转身去倒热水，等他接过后拉过折叠椅，在床旁坐下，“嗯。”
玻璃杯干净透亮，开水的热蒸汽缓缓冒出看似很烫，但他真正喝起来却是水温正好，喉咙连带胃部都暖起来。
林止醒看着他，突然轻轻笑了下。
“你……抽什么风？”温故困惑，不明白是哪里戳中他笑点了。
那人恢复高冷脸，“看你喝水，就觉得水特别好喝。”
“为什么啊？”温故更困惑了。
林止醒瞥了眼，把他会露出锁骨的睡衣拽好，忽然面无表情道，“咕咚咕咚。”
……？
温故愣住半拍，随后扑哧一声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把水洒出去，整个腹部都笑得疼，“我靠！哈哈哈哈哈，你是怎么做到一本正经的说拟声词。”
林止醒挑了下眉，也被差点岔气儿的家伙惹得再笑起来。
两人就朝着对方使劲儿憋笑，结果越忍越想笑，差点出内伤。
“行了，这里隔音不好。”最后还是林止醒保持冷静把他按住，两人才勉强停止。
温故咳嗽几声缓过来，“也对，等下把课代表吓醒，他肯定以为出事了连忙跑过来，那我们的二人世界可就没了。”
说罢他稍仰头，再喝了口，“我看身边好多人习惯早上起来喝热牛奶，很少会想到白开水，你竟然习惯和我一样。”
林止醒听到这儿顿了下，“其实我两者没有偏向，但我猜你可能乳糖不耐受，平时几乎不碰牛奶，有时候余巷分酸奶给你也都没有要。”
“你……”温故微怔随后心跳加快，不太自然地别开视线，“猜的没错，这都能注意到。”
他想想又问，“今天怎么突然想晨跑？”
毕竟以前这人都是夜跑，这还是第一次见他早晨出去。
“睡不着。”林止醒撑起薄薄的眼皮。
温故心里一跳。
他没来由地想到，昨天他们很快就回培优班上晚自习，因为刚期中考完没有作业，仇千结就抓大家多考了一张生物试卷，连课间都没留，结束后都头疼地回寝室，洗漱完倒头就睡。
“我……没有表面上看起来冷静。”林止醒沉声道，手指和他的轻轻靠在一起。
昨天亲完，其实他向来高速运作的大脑也有点卡机，考生物的时候才稍稍恢复过来，今早起来还觉得有些恍惚，所以才选择去晨跑来清醒。
指尖偏低的温度传来。
“原来你也会这样。”温故轻眨了下眼睛，“我还以为就我激动呢，毕竟和做梦似的，不够真实。”
岂止是激动，他甚至想告诉所有人，你们的校草、万年第一可是他的了。
林止醒刚想起身去拿校服，听到这儿停住俯身，亲了下他的眼睛和睫毛。
电流般的触感瞬间蔓延。
“这样够真实吗？”
半晌，林止醒独特的低沉嗓音传来。
等稍纵即逝的触感离开，温故的大脑里的烟火还在绽开，眼帘似乎烫起来。
他愣住几秒，突然边把水喝光边摇头，拍拍床铺的空位。
林止醒接过玻璃杯搁到旁边，不明白想做什么。
等他也坐上来后，温故把遮光帘拉上，周围顿时变暗。
林止醒安静地等待他的鬼点子。
温故压低声音，靠近他，保持将触未触的距离，“亲一个吗？”
林止醒的目光流露出点无可奈何，伸手替他抹了下唇上的水迹，“温故，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你还敢不乐意。”温故眯起眼睛，想去挠这人的痒，“不亲就不……唔。”
余下的话音被吻尽数吞没，他的后背贴住网格状的蚊帐，沾水的下唇被林止醒轻柔啃吮。
好麻。
他大脑混乱，随后舌尖探入林止醒唇齿，试图夺走主动权。
谁料原本温和的那人忽然加强攻势，缠绕过来，堵的他喘不过气。
摩擦声和轻喘在黑暗里断续传出，空气都暧昧不已。
他被亲的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分开后脑袋都还是晕的，眼尾湿漉漉，气也不顺。
“我当然乐意。”林止醒垂眸，胸口微微起伏。
温故脸烧的厉害，没吭声，手背擦了下有点肿的嘴唇。
操……丢死人了。
“小白眼狼。”林止醒低低笑起来。
他的脸顿时变得更烫，索性拽过被子蒙住脑袋，不想搭理。
-
年级部里茶香四溢。
陈百岁缓缓端起瓷杯，一脸享受地正要品尝，办公室大门被嘭的一声推开，差的茶杯差点飞出去。
有个冒冒失失的男生冲进来，气喘吁吁地喊，“报告主任！8班班长！！！”
“行、行了！下次对门好一……”陈百岁黑脸，连忙抓住茶杯。
话音未落，大门再一次被嘭的推开，为首的是别小熊发卡的女生，温故认出是在A+班问他问题的唐潇，果然来者也认出了他，面脸涨红地点点头。
“报、报告！1班班长！”后面跟着一个身材像体育生，却带着黑框眼镜的文静男生。
陈百岁的茶杯又差点甩出去，气的眼镜片都要裂开，“你们一个个的才高一吗？还都是班干部，咋咋唬唬的成何体统！？”
他确认16个班长都到齐后，清清嗓子，“由于考试结束，在这个还算空闲的午休会有老师带队，领你们去花鸟市场采购，你们的学长学姐很快就要参加高考，我希望每个班都挑选一种有好寓意的植物，送到对应班级。”
“老师，为什么非得是植物啊？”有人奇怪。
陈百岁指着自己窗台上的发财树，“这一来美观，二来能净化环境，多好啊。”
那树干上还系着红绳蝴蝶结，温故多打量几眼，忍不住撞撞身旁的林止醒，小声道，“百岁山这审美，和我爷爷简直如出一辙。”
林止醒还没来得及开口，陈百岁的声音就已经风急火燎地杀到，“温故!你刚说什么了，大声点重复一遍!”
“没、没什么。”温故讪讪一笑，“我刚才就随便复习下，这树它的叶片翠色欲滴，上下叶肉细胞里都有叶绿体，而叶绿体又包括基质和基粒，再往内分……”
好几个男生暗中给他比大拇指，唐潇没忍住，和另几个女生一块偷笑。
“行了，停停停！有这本事考场上发挥去！”陈百岁上年纪了斗不过这群学生，“等他们搬走很快就是你们的‘高三楼入楼仪式’，这次过去你们还要买贺卡和做横幅，到时候签名墙上签完，都要挂起来。”
温故想想6月7号就开始高考了，确实离得近，虽然还有差不多一年的时间，但不知为何有些莫名的期待和紧张。
“现金拿好赶紧去办正事儿。”陈百岁速速送客，一群学生就这么被轰出办公室。
带队老师早已等在校门口，4人一辆出租车。
温故刚拉开车门，就见唐潇跑过来轻声询问，“我可以和你们一辆吗？”
“我、我也想和你们一辆。”那个黑框眼镜的男生也招手，紧张的声音都结巴，“我叫卢斌迅，现在是1班以前也是1班的，选科物地技！”
温故被突然其来的自我介绍整懵了，愣愣地点头，“行啊一起，你……玩漂流应该挺厉害的吧，有孤岛求生过吗？”
小卢:?
最后是女生坐副驾驶，他们仨男生挤后排，出租车就摇晃着扬长而去。
“你们都是一中的娃娃？那学习可是相当了不得哟，我看以前出国好些个状元。”司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能在这儿读高中的，脑子应该特别灵光。”
“主要也是靠努……”唐潇笑笑刚开口，却被后面的卢斌逊打断。
“师傅过奖了，聪明谈不上，但一中是云城最好的高中这点毋庸置疑。”他语气谦虚地回答，又突然感慨，“说起来我们在一中已经待满两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还差几个月吧。”唐潇纠正道。
卢斌迅推了下眼镜摇头，“不一样，我们提前招进来的早了小半个学期，那时候还和醒哥一个班呢，对吧醒哥。”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温故总感觉林止醒，似乎不太愿意和卢斌迅说话，连半句应声都没有，只是看着车窗外。
或许是他一贯有点生人勿近。
“啊……竞赛班，那的确厉害。”唐潇有点小尴尬。
“我倒不是最厉害的，醒哥当初中考成绩就是最高的，那时几乎蝉联第一也是应该的。”卢斌迅开始念念有词，“我是班长，他是学习委员，咱俩还被老师称为优秀前后桌呢，说能考进竞赛班的就是不一样。”
的确是卧虎藏龙，温故听着中考前他们提前学高中知识，被全段最好老师追着考试的故事，忽然有点遗憾，否则就能早点来到一中大家庭，早点认识林止醒了。
身边看着窗外的人似是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忽然悄悄握住他的手，开口道，“竞赛班出来，不代表成绩就比普通班的好。”
这句话似乎意有所指，唐潇很快会意的笑了笑，反倒是当事人还在高谈阔论。
大家抵达后分开行动，约定时间来汇合就行。
两边都有店铺，兔子缩在一起咀嚼饲料，小仓鼠呼哧呼哧地跑步，不少小孩拎着装金鱼的塑料水箱，脸上洋溢着喜悦。
人来人往。
温故蹲在一只蓝鹦鹉前，语气认真，“我叫林止醒，我是傻瓜！”
蓝鹦鹉歪着脑袋看他，黑溜溜的眼睛透着迷茫。
“白痴。”林止醒脸一黑直接把他拖走，“不是每只鹦鹉都会说话。”
他在卖乌龟的店铺前多停了一会儿，用自己的钱买了几包龟粮，接着就前往植物区挑选，最终抱走一盆仙人掌，而林止醒选择了一盆水仙。
中途还遇到了其他同学，也都随便聊了聊自己挑选的。
东西都已凑齐，温故就在爬行宠物店，欣赏起帅到逆天的丽纹龙蜥，发现林止醒趁他悄悄消失了，他就探头出去左右一瞧，发现那家伙正在一家水生植物店和店长交谈。
于是他无情地丢下蜥蜴，溜到那人身边，“干嘛呢?”
林止醒见行踪被抓包依旧是一脸淡定，打开袋子给他看刚买的东西。
里面有两个很小的玻璃瓶、细砂、塑料水草以及极小塑料袋中装着的两个绿色小圆球。
“这是来自寒温带的海藻球，单细胞植物，据说饲养它能给人带来好运哦。”店长热情解释道。
温故看着小小的海藻球，觉得还挺萌的，问道，“这该怎么养?”
“由于是湖底生物所以不能晒太阳，一周换一次水，它长得很慢一年可能才会长大1毫米，最后会炸毛。”店长笑着解释，又放了瓶营养液进袋子，“这位小帅哥应该也有女朋友吧，也可以买对和她一块儿养，海藻球的寓意是坚定不移的爱情，好好对它许下的愿望都能实现哦。”
听到这儿，温故尴尬地摸了摸后脖，心道还真没有。
付款道谢后，他们往集合店走去，一路上都是花花草草，各种小动物在闹腾。
“哪儿来的女朋友啊。”温故有点想把仙人掌的刺儿拔了当牙签，“是大老爷们儿不配吗？”
他正发呆，林止醒忽然低声道，“虽然被发现了，但还是希望你会喜欢，男朋友。”
心仿佛被挠了一下，有点发痒。
他四下看看，确定没有人注意着他们时，也轻轻凑到林止醒的耳旁，“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很喜欢。”
出租车呼啸而来，带队老师招呼大家上车，温故看着装海藻球的塑料袋，突然问，“这算是咱俩的儿子们吗？”
林止醒正把贺卡强迫症般的理整齐，闻声抬起头来。
就在温故以为他没听清楚时，那人的眉眼忽而弯起，“你来取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