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彷徨之门【完结】>第9章 烟火

  暮色四合,正值黄昏。

  烤肉店就在林间路旁边的鹿角巷,打着明晃晃的灯十分热闹。

  “这老板这么眼熟?”温故见店里杵着那人的脖子上带着条大金链,可以闪瞎眼睛的那种,“品味还和邵哥一样呢。”

  “别眼熟了就是呀。”陈哲彻推开店门,空调的冷气扑面而来,“邵哥,你要的人来了!”

  那男人穿着条夏威夷风的短袖和花裤衩,头发一根根很酷炫地烫起来,和触电了似的,眼睛架在脑门儿上,正在帮客人开电烤炉。

  他听到声音后朝着陈哲彻比了个大拇指,然后眯起眼睛手指隔空点了点温故,再点了点林止醒,气愤道,“好哇你们两个臭小子,真是有出息了,今天中午发的通知,到现在了微信都还没回一个,敢紧给我坐下!”

  “意外意外没看到,祝大老板开业大吉。”温故往后一躲立马送上祝福。

  邵哥平时见学生太调皮,就会用戴满戒指的手弹脑门儿,痛到眼泪可以直接出来,他可不想再次感受。

  “醒哥!阿温!这儿呢。”商文县凭借上半身特长优势,硬生生成为人群中最突出的崽,在位置上朝他们招手。

  他是4班的,194的大高个儿,只可惜长着张憨憨的脸,有点像……倒霉熊,平时都有一块儿打篮球。

  温故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林止醒的肩膀踉跄地撞上了他的后背,一股洗衣粉的清香瞬间将他包围,温热呼吸仓促地从耳畔擦过,令温故整个人一僵。

  他的耳朵平日里就不经碰,敏感的很,这下立马开始发烫变红,上个碰的人早已经被他捶进医院了。

  “抱歉。”林止醒低声说。

  紧接着两人就同时被罪魁祸首陈哲彻推着往前,按到了还空着的座位上。

  温故揉了下耳朵,感觉有点意外。这次居然......没有介意,也没有排斥。

  他解释不清,索性作罢。

  大伙儿立马环成了一桌,整个地方顿时拥挤起来,陆探戈也在。

  她已经迫不及待把韩式梅花肉按在铁板上了,肥嫩肉片滋滋冒油,伴随着白烟浓郁肉香迎面溢满了鼻尖。

  温故发现除了邵哥自己的朋友占了4桌,其他客人占了3桌外,旁边还有2桌也是云城中学的学生,有几个人温故还挺熟。

  他们见温故来后,也是隔着热气腾腾的白烟,紫苏叶卷牛肉塞了满嘴,筷子上夹着流油的肥肉,还不忘和他打招呼,看的温故哭笑不得。

  温故发现有好多人都在打量林止醒,心道这人虽然不喜欢交朋友,但知道他的人还是相当多啊。

  “陈哲彻你什么意思哦,两校草来了全送自己那桌去,也不知道分一个过来。”隔壁桌有个挺漂亮的长发女生佯装抱怨,眼睛笑盈盈的。

  温故对这人有依稀的记忆,好像是5班的文艺委员,学史地技。

  假如某人是只犬科动物,此时的尾巴一定摇的像朵花。

  陈哲彻站着,还故意左夹大片肉放到温故碗里,右夹大片肉放到林止醒碗里,特别不要脸地笑着“那怎么办呢自己班和兄弟班,吴倩倩你要是现在转班我们铁定很欢迎。”

  “呵,都什么年代了,居然想靠美色来骗我学大理,老娘可是......相对心甘情愿呀。”吴倩倩画风忽然一转,呛的身边的人措手不及。

  “我去,那我也只好忍痛割爱......”

  林止醒扶额,及时往陈哲彻嘴里塞了一大块五花肉。

  温故见状还十分贴心的怼了点蔬菜,生怕他荤素不均衡,“傻小子乖快坐下,别丢人现眼!”

  几桌人立马一阵拍手哄笑。

  邵哥叉腰悠悠闲闲地走了过来,铅笔卡在耳朵后头,手里拿着夹板,“兴致很高嘛,你们今天就放开了吃,我包了!都要什么喝的?”

  “邵哥,有没有啤酒!”

  “对啊大老板,青岛百威原浆都行。”

  夏威夷花短袖男子又气又笑地看着这帮学生,“喂我说,你们成年了吗?明天不上学啦?智商喝低了怎么办。”

  “邵哥没事的,智商喝低了顶多一中掉二中,还能用。”有个男生喊道。

  陈哲彻像骆驼一样咀嚼了半响,可算是咽下去了,跟着那帮人起哄,陆探戈本来就是小御姐,现在在理科班跟男生混久了,就差进化成爷们儿,也跟着喊。

  邵哥一张吊儿郎当的脸此刻直接把“无语”“无奈”俩词贴在脸上,笑骂道,“一群臭不要脸的,顶多青岛和百威啊,要是把原浆给你们,估计没一个回得了家。”他勉为其难地让步。

  学生立马一阵欢呼,“邵老板最帅,邵老板威武!”

  温故被这种氛围渲染了,也跟着大笑和瞎起哄。

  大伙儿吵的跟秦末农民起义似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街头。有人到处乱晃,把每桌的肉都尝了个遍,还到处碰杯。

  邵哥忙完后把剩下的事儿都交给伙计,和朋友聊天去了。

  花猫趴在店门口打盹儿,听到巷子里传来犬吠连眼皮都没抬,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对面几个小孩坐地上啃又红又水的大西瓜,在徐徐晚风里乘凉。有白领顺着人流匆匆下班,去汇入那夜间的万家灯火。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市井长巷,聚拢来是暮暮朝朝的烟火,摊开来是平平仄仄的人间。”

  冰镇过的啤酒冒着冷气,温故又开了瓶灌了两口,感到凉意沁如入咽喉后,才满意地点点头。懒懒地靠那儿看一帮人抢肉和闹腾。

  陈哲彻跑去别桌蹭吃了,中间的位置空出来,余光中就多了个林止醒,显然那人不太喜欢太闹腾的地方,声音吵的时候会轻皱下眉。

  人声嘈杂,就算有好几个女生趁乱跑来碰杯,脸红扑扑既是因为醉酒,也是因为害羞,他的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大家对这人的冷淡早就习以为常,还因为这次没拒绝喝酒得寸进尺,在旁边的人怪叫着起哄。

  有烟火气又疏离清冷。

  温故偏头看他,觉得真是神奇。

  几天前还和林止醒吵的不可开交,今天碰巧一起经历了许胜京的事情后,居然能坐在一张桌前了。

  温故觉得头有点晕。

  “兄弟们我来迟了!”语文课代表拎着书包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被店里的喧嚣和闹腾惊到了。

  “够慢,你那晚自习可终于结束了。”陈哲彻恰巧握着筷子站着,捶了他肩膀一下,把课代表推到自己空着的位置边上。

  陆探戈把一盘烤完的肉堆过来,压低声音说:“赶快,不然商文县就把你那份儿扫荡光了。”

  “我就担心这个,晚自习还没下课,但班长给我传了张照片我就急了,生怕没得吃干脆找了个理由溜出来了。”课代表哐当被按着坐下,结果旁边的温故靠在那儿一点反应都没有。

  课代表和陈哲彻面面相觑。

  陈哲彻数了下他前面摆着的空瓶有点震惊:“第5瓶了宝贝,还醒着不?我考考你453乘以0.9除以3等于多少?”

  “101.925......我还记得你上次还问我三角形ABC和外心的问题,建系、三角形边长关系、等和线先试着。”温故抬头无语地看着他,“清醒着呢。”

  课代表看他深黑色的眼睛在头顶灯光的映照下带着轮明亮的光,脸比自己还白,伶牙俐齿的睨着人,做了个简单的鉴定,“还能呛你,应该没醉。”

  陈哲彻怀疑地看了几眼,只得噢了声。

  温故把手臂挂在课代表脖子上,“可以啊胆子变大了,居然学会逃课了。”

  要知道语文课代表是惊吓体质啥都害怕,果然立马变虚,“为了吃肉,人要勇于面对恐惧......要是戳穿了班长你可要记得保护我。”

  一群人吃饱了就喜欢闲聊,开始瞎扯邵哥怎么还不找对象的问题。

  高一上学期的时候,小卖部管事的是其他人,后来下学期关门装修了一周,老板就换成了邵哥,里头卖的零食文具丰富了一倍,装修也高端大气起来。

  社会邵哥初来乍到偏偏嚣张得很,怼天怼地怼自己,大家都爱往他那里跑,蹭空调蹭手机,期末要搬书回家的时候还白嫖他进货用的小推车。

  邵哥这么酷这么好,怎么会没有对象呢?一帮人争论了半天得出条致命结论:王者太菜瘾还大!

  “你们欠抽哦!”邵哥在他朋友那桌吼了句,他的朋友们倒是笑的脸都抽了。

  作死的学生赶紧换话题,结果受害人成了老徐。

  4班班主任叫许栋能,教物理;3班班主任叫徐算佟,教化学,动能和酸铜,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据陈哲彻了解,这两人的渊源甚至可以追溯到小学,因为开学第一天动能对酸铜翻了个白眼,于是两人就成了冤家,从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一直斗智斗勇到来云城中学教书。

  酸铜这次成绩夺了第一,下次动能就要占回来;动能的字得了老师表扬,酸铜就回家猛练字,吓的爸妈求他看会儿动画片;有次体育课慢跑,两人为了比对方快,硬生生把它变成了竞速赛,结果酸铜绊了一脚把动能也带倒了,两人一块儿惨摔膝盖擦出了血才停下。

  大家都在笑老徐这个老干部居然有这么中二的过往。

  温故边听边乐,顺带结束了这瓶,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走一罐。

  “对了,我们要开运动会了吧?这回高二主办,开幕式有没有搞点花的打算?”有人问。

  商文县本来就呆,酒劲上头后更呆了,“花的......你想插着花跳舞?”然后立马受到了群殴。

  “我觉得男生可以女装。”陆探戈撑着脑袋悠悠地说,这个提议迅速得到了剩余女生的强烈支持。

  “啥,在陈百岁眼皮底下穿裙子跳舞,我怕他直接跳下主席台捶人。”

  7班一男生凑过来,“悄悄告诉你们,主任这人可不能惹,他带的上届有个男生和他打赌,说自己考试要是不能进步50名,他就光膀子在学校跑步,结果下次他进步了49名,没达到目标,百岁真让他光膀子跑步了。”

  温故一听,立马想到了陈永生给定的牵手跑步的惩罚,整个人都不好了,“卧槽,你认真的?”

  那男生居然还信誓旦旦地拍胸口:“千真万确!!!”

  温故:......

  扔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下,来没等温故反应过来,又是一下。

  温故在嘈杂声中划开手机,发现是两条短信。

  这年头的短信,除了移动就是验证码,温故打算把红点标记去掉,结果指尖的动作猛然停顿。

  来自未知号码,内容言简意赅:

  「我是许胜京,时间不多了,聊聊。」

  「抬头,黑色车子。」

  店内的喧嚣声一下被掷之脑后,如同潮水般瞬间退却。

  温故抬头瞳孔微缩,果然在稍微隐蔽点的位置,发现了辆黑色的迈巴赫,车窗正缓缓摇下。

  周围皆是往来的人流。

  “去趟洗手间。”温故打了声招呼起身,推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