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憋在心里的话像是蓄满水的袋子,稍微豁开一道小口子,藏在里面的话不用多问,就像是洪水一般倾泻而出。
林行时越说越委屈,站在宋幸川面前,两只手用力的捏紧对方的两侧脸颊,腮帮子两侧的软肉被人轻掐在一块,原本好看精致的唇瓣也在林行时手里委屈的皱成一个圈,整张脸以一种极其可怜的模样看着人。
脸颊红红的,说话嘟嘟囔囔哼哼唧唧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林行时一想到白天他和陌生女孩站那么近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趁着宋幸川喝醉了什么也不知道,使劲在他脸上又揉又搓。
在外人眼里温柔体贴的翩翩君子,此刻像是个心眼针尖儿小作威作福的土霸王,抓住对象的一点点失误就使劲的折磨人。
明知道宋幸川这个样子回答不了,可林行时却依旧不肯放过对方。
在他脸上揉搓扁圆好一阵,看着他红红的脸蛋,才满意的松了手,眼底甚至有几分宣泄的快感,说道:“让你和别的女生呆在一块,还站那么近,胃痛还笑那么开。以后还敢不敢了?”
宋幸川脸红脖子粗,红着一张脸,歪歪扭扭的坐在沙发扶手上,眼睛黑亮黑亮的看着人。
“老、老婆,你果然心里在意我,果然吃醋了,最、最最喜欢我…”
宋幸川开心的舌头都有些捋不直,整个人笑的连腰都直不起来,上扬的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子,亮蹭蹭的一双眼睛痴痴迷迷的看着人,更是看的人心里渗得慌。
林行时对上他的视线也不慌,宋幸川喝这么多,连数数都数不明白,哪里还会记得他今天晚上做过的事情。
就算是记得,大可以推脱说是梦里发生的。
反正……
“喂!我就说我老婆最爱我,老婆白天只是不好意思当着你们外人面前说,我都说了……我、我老婆心里是有我的…”
看见茶几上重新闪起的通话界面,林行时仿佛听到了什么裂开的声音,脑瓜子嗡嗡直响,空白一片。
他不知道怎么脸上的表情是怎么样的,仿佛连说出口的声音自己都无法控制。
呆呆愣愣的张口,看着还在朝不知道谁打电话的宋幸川,几乎是一字一句不敢置信的问道:“你、你刚刚一直在打电话?”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我刚刚说的……该不会…”林行时以一种极其怪异的慌张表情看着对方。
他一进来根本没精力看茶几,桌上正在通话的手机根本没注意到,亏得他以为不会有人听到那些羞耻的话……
可现在,不仅有人听到,而且还把他心里那些小心思都听了个干净。
完了完了,这下算完了。
林行时连明面的淡定都装不下去了,整个人脸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慌张和失措,要是被人听到,肯定又会有人在背后嚼舌根,说不定还会以为他是个心眼比针尖还小,又善妒的人。
前半辈子的英明就算是完了。
像是为了印证林行时的恐怖想法,电话那头的人正好传出了一声问候。
“林先生,我是小孔,刚刚宋总喝多了,我怕他出事,也不敢挂断,还好您回来了……”
后面说的什么,林行时没有听清楚,被别人听去的念头像是一道雷击一般,轰隆一声迅速劈在了身上,让他连躲都没地方躲。
“不许你和我老婆说话!”
宋幸川半点都没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一个人嘟嘟囔囔的挂断电话,还没坐稳,一抬眼看见林行时黑脸的表情,顿时吓了一跳,不明所以的凑上前问道:“老、老婆,你怎么脸色这么差啊?虽然凶凶的,但我还是很喜欢……”
说完,还嫌不够想直接上手捏捏对方两侧的脸颊——
林行时黑着脸抓住对方的手,眼神阴沉又冰冷,宋幸川被这种眼神盯的发毛,但脸上醉意上头,根本没察觉到林行时生气的原因,又或者根本没发觉对方生气。
看见林行时气冲冲的抓着自己,阴沉沉的瞪着自己,还以为对方心情不好,低着脑袋往对方胸口里蹭了蹭,乖巧的不得了,一边轻轻拍着对方的后背,一边轻声的喃喃着,像哄孩子似的柔声道:“别生气老婆,别生气别生气,我亲你一口,你别生气,别吃醋,我最喜欢你…”
嘟嘟囔囔了一堆没头没尾的情话,说完还嫌弃不够,抬起脑袋看着林行时白乎乎的侧脸,看着对方软乎乎圆鼓鼓的腮帮子,直接俯下身子在上面嘬了一大口。
林行时被亲了几大口,半边脸上全是对方留下的口水。
“老婆,心情好点了吗?”宋幸川歪着脑袋问道。
林行时脸色淡定的擦掉半边脸上的口水,手里的拳头不由得紧了几分,看着还想凑过来占便宜的人,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低吼道:“宋幸川!”
莫名被吼了一顿,宋幸川脸上有些被吓住了,表情呆呆愣愣的看着林行时。眸色中多了一丝不知所措看得人心里一颤。
两个人视线在空中交汇了几个来回,宋幸川木然的眨了眨眼睛,林行时无奈的叹了口气,抬手捏了捏沉重的眉心,“算了,明天再和你说吧。”
“老婆!”
眼看着人要走,宋幸川连手机都顾不上拿,鞋都来不及穿,跌跌撞撞从沙发上爬下来,眼看着林行时的背影逐渐远去,急急忙忙的喊了几句,没得到回应后,心里更是慌乱失神。
也许是今晚喝了太多,酒瓶被丢的到处都是,宋幸川眼睛又只顾着看着林行时,两个眼珠子像是粘在了林行时身上一样,连沙发角落的酒瓶子都没发觉,脚下不小心,向前一个趔趄整个人直接滑倒在地上。
“砰——”
身后一阵巨响,伴随着几个玻璃酒瓶子碰撞滑动的声音,林行时脚下的步子顿时停了下来,往后一看,却发现身后的人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周围尽是一堆散落的酒瓶。
七零八落、狼狈不堪。
倒在地上的人一动不动,林行时心里一颤,又怕这是对方搞出来的小把戏,声线崩的紧紧的,问道:“宋幸川,你没事吧?”
地上的人依旧一动不动。
林行时心里一紧,迈着步子转过身一步步的挪近,看着还趴在地上的人,脸色算不上好,又喊了对方好几声。
可惜地上的人却依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林行时站不住了,加快了脚下的步伐,靠近一看,顿时被地上一抹鲜红刺痛了眼睛。
刚刚离的太远,客厅光线太暗,宋幸川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就一动不动,他还以为是对方又在故意装可怜骗他……
可等真的走近了,林行时却发现地上的人双眼紧闭,除却躺着的周围散落的几个酒瓶子,还有一抹鲜艳又刺眼的红色。
林行时心里像是被人骤然捏紧,闷痛的酸涩感像是墨入清池,一瞬间在心里炸开,林行时靠近的时候,手都在哆嗦,俯下身轻轻拍了拍宋幸川的脸,声线发紧,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颤意和害怕,一声声的呼喊着人,“宋幸川?宋幸川?”
额前一撮黑发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水还是血打湿,一缕缕的粘在额前,黑白对比明显,衬托的一张脸白的越发没有血色。
一直到医院,林行时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一直到第二天小孔凑个家里赶来的时候,经过提醒,他才发现脚上连拖鞋都没有换下。
“林先生,你一晚上没有休息了。等宋总醒了后,我打电话给……”
“我就在这等他醒。”林行时疲倦的揉搓了一把脸,语气轻柔,可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小孔张了张口,还想继续说什么,可看见对方的脸色又把喉咙的话给吞了下去。
原本精致好看的眼神也仿佛抽走了一半灵气般,泛着一层青青的眼圈,头发也没有收拾过,身上还穿着昨天没来得及换下的家居服。
手腕蹭蹭衣袖,左边袖口还残留着一丝红黑的痕迹,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留下的血迹。
该做的检查昨晚已经加急做了,连医生都说除额头上那块肉眼可见的伤口应该没什么大碍,可人只要一天不醒,林行时心里总觉得心里像是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脑子也像是陷入了一片空白,别说是休息,只怕是连走出医院的大门都挪不动。
医生简单的做了些止血工作后,就把人转进了单人病房,林行时跟着起身走了进去,可明明住院的人是躺着的宋幸川,但林行时魂不守舍的抑郁状态却让人觉得他才是那个需要治疗的病人。
连医生都被他吓住了,在宋幸川边上给他架起来一张床让人休息。
但第二天来的时候,小孔还是被林行时的状态吓了一跳。
小孔看了一眼床上的宋幸川,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身边一脸铁青的林行时,自顾自的把刚买上来的早饭放在一边,语重心长的劝道:“林先生,您不去休息,但好歹饭应该吃一口吧。”
“我不饿。”
林行时眼神呆愣愣的,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像个无神的提线木偶,小孔还是第一次看见林行时这样的状态,心里头一次对昨天的举动生出来几分愧疚。
犹豫再三,还是对着林行时坦白道昨天的事情。
……
“林先生,都是我的错,宋总真的和席小姐没什么关系,都是我出的馊主意,您别生宋总的气了,他看见您生气,朝我们发了好大一通火,昨晚也…也是因为担心您不要他,所以才打电话过来…”
听完这些荒诞的话,林行时心里百感交集,活像是打翻了调味瓶似的,酸甜苦辣通通混在一块,一些说得上来的情绪和叫不上来的情绪一齐涌现在心头。
他很想笑,很想笑自己,笑自己那么愚蠢。
明明自己连宋幸川的心声都能听见,对方在自己面前比任何人都要毫无保留,可自己居然会那么小心眼和宋幸川生气,甚至仅仅因为一个小事情就把人独自丢在后面。
甚至还因为吃醋,故意不回家,故意逃避宋幸川,故意躲开和他见面的时间。
明明是自己在生气,可惩罚的却是宋幸川,所有承担的后果都让宋幸川一个担着。
林行时给滚动了几下喉咙,长久没有饮水的喉间因为大幅度的顺滑动作惹来了一阵干涸刺痛。
“其实,刚躺着的人是我才对。”
是他才对,明知道宋幸川喝多了,明知道他喝的意识不清,明知道周围的环境一片杂乱,还是把他一个人丢在了身后。
躺在床上的人应该是他才对,是他对宋幸川太不小心,太不在意,一天到晚只顾着自己的情绪,只顾着自己生气,明明宋幸川的情绪也不对,但他却仗着宋幸川的爱,在他面前有恃无恐的置气。
后面陆陆续续来了好几个人,连一向和宋幸川不对付的舒秋逸都来医院了,一看见林行时失魂落魄的样子,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微微皱了皱眉,想强行拉着林行时去休息,可还没上手,却被身边的人早一步拦住。
林兆云把他扬起的胳膊重新按了回去,收起往日的嬉皮笑脸,语气有些认真,“你哥现在听不进你的,你现在能帮他的就是乖乖去帮他多准备几套换洗衣服和饭,省得我们明天看见的是躺着的他。”
“啧──”舒秋逸不满的啧了一声,刚想出口反驳什么,可看见林行时紧张兮兮凑到宋幸川病床边的画面。
“……”
气冲冲的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门,病房里又重新恢复了一片寂静。
夜色渐浓,市中心的冬季却依旧喧嚣繁华,彩色绚烂的霓虹灯点亮了市区的繁华,却无法遮挡住冬夜的凉意,五彩纷呈的色彩齐齐投射到夜色天空中,月色朦胧,连星辰的璀璨都变得不纯粹。
林行时坐在病床边,看着还闭着眼的人,轻轻牵起被子里的手,细密的汗水濡湿了手心。
他想起了白天医生的话,担忧的喃喃自语,“宋幸川,医生都说你没事了,你为什么还不醒?你不是就想让我吃醋,让我对你呵护备至吗?只要你醒来,我以后每天都听你的,每天都准时准点回家陪你好不好?”
“你之前说的那些要求,我也统统答应,只要你醒来,好不好?”
“就当我求你,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