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什么?”

  宋幸川明显有些没有听明白,乍然间听到这句话从对方嘴里说出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林行时又重复了一遍。

  于是,宋幸川又一幅足以媲美于孙悟空逃出五指山的兴奋在餐厅门口高兴的围着林行时嚎啕大叫了起来。

  声音大的吸引了好几桌吃饭的客人,甚至还吓走了好几对准本进门的小情侣。

  老板无可奈何的看着了一眼这边,在不想靠近宋幸川和不想失去生意之间来回纠结,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来。

  也许是上一回谈话算不得愉快,深掐的眉心,放低声音提醒道:“宋先生,我们……”

  “钱包里有几千块现金,自己看着拿吧。”

  一边说着,一边抽出自己的钱包一股脑塞到了对方怀里。

  老板原本不太好的脸色在摸上那只鼓鼓的手工钱包后,态度瞬间发生了转变。

  林行时看不惯他这幅浪费钱的样子,在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从老板手里抢过那只钱包,塞了对方一张纸币后,和老板道了个歉就带着宋幸川快速走出了店里。

  “老婆,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宋幸川还沉浸在即将要去度蜜月的喜悦中,看到林行时越走越快的步子急忙跟了上去。

  可好不容易跟上对方的步子,刚要凑上去和对方说话,可还没说上话林行时又故意扭过头不肯和他说话。

  宋幸川有些着急了,伸手去拉林行时的手,刚拉上,还没道歉反倒听到对方小声的说了句对不起。

  轻飘飘的一句话,像是夜间的细雨似的,缠绵悱恻,润物无声。

  心一下软了,宋幸川反问道:“为什么要道歉?”

  林行时心里有些乱,他明明是最讨厌别人管着自己的人,所以他也不愿意成为自己讨厌的类型,可看见宋幸川偶尔间的透露出不会过日子的小习惯,他却控制不住的想生气,尤其原因还是他。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明明是你的钱,明明自己也不喜欢别人管我,可我却对你使性子…我、我很抱歉。”

  再这么说,对着喜欢的人发脾气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事情。

  情绪不应该带给喜欢的人。

  林行时刚刚的好心情一下褪了个大半,可对面的人却一下子看出了他的沮丧,明明不能读心,可却总能准确无误的看出他的烦恼。

  宋幸川没有说什么,只是把人轻轻抱住,没有说没关系,只是在他耳边轻轻的留下句。

  “我啊,刚好和你互补,就喜欢别人管着我,尤其喜欢被老婆管着。”

  两个人回头就找单位请了一个小长假,地点选在了远处的北方。

  林行时常年生活在南方,因为生意的关系,一直没去过北方,对北方的了解,也仅仅是从手机里的碎片化视屏中读出了那一片广袤无限的壮丽雪景。

  他虽然是个南方人,可骨子里却对飒爽自由的风景和生活充满里向往和热爱。

  宋幸川是个无脑宠妻达人,把公司的事情交给小孔后,第二天就买好两张机票带着林行时飞到了最北方。

  北方常年寒冬厚雪,在南方已经是初春的季节,可飞机一落地,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被扑面而来的凛冽寒风打了寒颤。

  漫天呼啸的狂风毫不留情的扑面打来,粗旷豪迈又冰冷无情,并不会因为特意赶来看往他的人而心软,平等的拒绝了每个想要在雪地里留下浪漫情怀的路人。

  寒冬腊月,尖锐凛冽的呼啸声不绝于耳,鹅毛大雪随风狂舞,还没落下,就在空中交织成一幅幅洁白无暇的仙境,落在地上,仿佛整座城市都被蒙上了一层厚重纯洁的白色。

  广袤无限的雪景,一望无际的漫天飞雪,就算隔着厚厚的玻璃都让人心旷神怡。

  两个人就算什么也不做,窝在一角沙发上,房间里开着足够的暖气,沙发上有毛茸茸的毯子,两个人一起裹着一个小方毯,齐刷刷的看着窗外肆意飞扬的鹅毛雪景。

  后面的几天里,宋幸川像是一个完美的恋人,他年纪本来就比林行时大几岁,虽然结婚后的记忆不在,但多年出差的经验却刻在了骨子里。

  在红日逐渐消散在天空尽头,留下一片漫天彩霞时,他带着林行时去了雪山,见过壮阔豪迈的日照金山,体会晚夜滑雪时带来的自在感和飙升的肾上腺素,听过各地小贩的背后故事和山顶木屋门口的乌鸦叫声,闻过热闹早市的豆腐脑味和糖葫芦香甜味……

  不用理会手机里时不时跳出来的消息,不用再管任人的电话,一腔热血融化在耳边的风,山间的雪,以及身边的人里,那种对生活的纯粹热爱总是让人心动不已。

  走的那天,林行时明显有些怀念和伤感。

  宋幸川走过去轻轻的抱着他,提议道:“看你这么喜欢,要不我们再多玩几天?”

  对方却摇了摇头,“不用的,留久了感觉反而太满,这样就很好。”

  对喜欢的事情,带着一丝不舍和遗憾,在记忆里反而会更好。

  ──

  两个人刚一落地,就在机场看见在外焦急等候的小孔几个人。

  一见着林行时两个人,小孔连忙急着跑过来,激动的泪眼婆娑,感慨万千握着林行时的手,语气都变了几分调,道:“林先生你们两个可算回来了,这几天你们电话一直打不通,只知道你们今天回来的消息,一大早就跑来这等你们来,可算让我等到您了。”

  宋幸川看着那两只握在一起的手,掐了掐眉,走上前直接错身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把人拉到一边小声抱怨道:“我不就把工作丢给了你几天吗,回去就加班,告状还跑到我老婆面前了,这脾气惯得你。”

  “老板这回还真不是找您,”小孔面容有些严肃的说道,转过身对林行时认真道,“林先生,林老先生快不行了,这几天他们找不着您,就找到公司来了,我这几天一直在医院守着,医院那边说确实就……就这几天的事儿了,你赶紧去医院看看他吧。”

  林行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到医院的,人浑浑噩噩到病房门口的时候,看见李云舒红肿的双眼,见到他时那股责备又怨毒的眼神,他心里居然没有半点波动,仿佛一颗心突然间掉入冰窟里,刺痛和冰冷齐齐袭来,又内到外渗透了每一个毛孔,看着床上虚弱的男人,心脏像是被人死死捏住,沉重得不能呼吸,脚也像是钉在了地面上,半天都挪不动一步。

  “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你就这么怨恨你爸吗!虽说我们五年前那件事对不起你,可在其他的方面,我们也没有苛责过你吧。”李云舒红着眼睛,脸上明显布满了泪痕,见到林行时的态度非但不像儿子,冷硬的像是个仇人,一边哭喊着,一边粗暴的垂打着林行时肩膀,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的悲痛转移到了对方身上。

  外人面前的温婉礼貌也全然不见,对待自己的孩子像是翻过一个丑陋的反面,野蛮又怨毒。

  “他到现在都咽不下最后一口气等你!你有什么恨就冲我来好了,都冲着我来,别怨你爸,别让你爸走的遗憾…”

  李云舒情绪太过激动,连林行时都没看过她这么失态的样子,女人眼底的悲伤那么浓重,让人看一眼就仿佛能跟着陷入那股悲伤之中。

  “阿姨,是我带行时出差的,手机也是我强迫他不能接消息电话的。”宋幸川实在看不了林行那么自责愧疚的样子,抓住女人的人,低声道歉道,“你有气我能理解,我很抱歉,但我对行时的心思,也跟你对伯父的心思是一样的,您要是有气冲我来就好了。”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让行时送伯父最好一程。”

  话音刚落下,就听到床上的人发出了一阵虚弱的声音,也许是因为最后的回光返照,林兆申居然自己一个人床上爬了起来,空荡荡病服袖子里的手腕消瘦的不像话,病态的没有半点人气,颤颤巍巍的虚弱劲,看着实在吓人。

  “行、行时……你过来……”林兆申虚弱的喊着人,“把小秋给我叫过来…”

  几个人眼神在空中交汇了几回,李云舒妥协般的叹了口气站远了些。

  林行时垂下了眼角,下意识的抬眼看了一眼宋幸川,对方回馈了一个安抚性的眼神,冰冻的那颗心仿佛又重新开始跳动。

  没多久,舒秋逸终于出现在了病房门口,一进门,憔悴的眼睛跟着蹭亮,先喊了句哥。

  “你们两个来我身边,行时你离我近些。”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伸手握住对方颤颤巍巍的手,林行时下颌线随着对方的一个小动作紧紧的绷着,声音带着一股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颤意,附和道:“是我,爸我回来了。”

  听到对方又重新喊这个称呼,林兆申灰蒙的眼睛跟着亮了亮。

  “五年前,是爸爸对不起你,我知道你不回家是在记恨我们,爸爸对不起你,但那个时候爸爸是有苦衷的,你弟弟高一那年突然跑到我们面前,说喜欢男人,而且还喜欢上了自己哥哥,我当时怕外人知道这段让人不齿的感情,当时公司也遇到了困难,刚好宋家也愿意,所以爸爸就……。”

  病床上的男人虚弱的喘了口粗气,鼻子里还吸着氧,胸膛用力的起伏着,话说不了几句就要停下来休息好一会。

  “我当时只想着不要让外人知道,不要丢了我们家的脸,所给你随便找了个人,好在看样子,他对你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