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松的父母二人虽然年纪大了, 但手里拿着棍棒,叶思存又不能打老人,便只有挨打的份。李月松拦着自己的父母,阿海和小江拉着叶思存马不停蹄地跑了。

  李月松的父母骂叶思存骂的很难听, 叶思存却全程没有反驳一句。若是放在以前, 他不仅要反驳, 还要拉着李月松走人, 让老两口干生气。

  可他现在在恢复名气的关键时刻,不能出任何纰漏,一言不发就离开了。

  李月松看着叶思存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心里想,叶思存身体里那个勇敢和不顾一切的他确实死了。

  ……

  叶思存慌里慌张逃出巷子, 身上没了棍棒落下来,才猛地反应过来,急匆匆又往回跑。阿海拖住叶思存,怒道:“刚刚被打, 你还回去干什么?”

  “我得回去把小白带走!”叶思存嚷着。

  “他回自己家,还用你带走吗?”阿海给小江使眼色,让小江一起拖着叶思存, 让他寸步难行。

  “他爸妈跟普通的爸妈不一样,不会让他好过的。”叶思存挣扎着。

  阿海挡在叶思存面前,双手推着他的肩膀, 紧盯着他说:“你别遇到李月松的事就这么不冷静!你想再让他陷入舆论, 还是想再一次放弃演戏?”

  叶思存冷静了一点, 视线落在阿海身上, 问:“那你说让我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他被他爸妈带走?”

  “你清醒一点。”阿海声音沉下来,“这次是他自己回来的。他肯定是觉得没有威胁才会回来的。你不是说过, 他之前已经跟他爸妈坦白了跟你的事吗?”阿海循循善诱,“他和他爸妈之间,已经没有这方面的矛盾了。”

  “可我不放心……”叶思存说。

  “那我帮你打个电话。”阿海说着给李月松打电话。

  电话嘟声响了很久,李月松才接起来。阿海忙问:“月松啊,没事吧?”

  李月松似乎没想到是阿海的声音,沉默了几秒。沉默的几秒钟里,隐约可以听到李威的骂声,脏话中间夹杂着“那个姓叶的”。

  李月松说:“没事。”

  “那就好。”阿海说完,挂了电话。然后对叶思存说:“你也听到了,他说没事。”

  叶思存还是有点不放心,说:“就算有事,他也总是憋着不说的。”

  “你怎么这么轴呢?”阿海生气了,“不问情况,你说不放心。现在他说了没事,你还不放心,那你要怎样才行呢?非要闹得街坊邻居都知道,网上新闻闹翻天,扰得他一家人生活不安生,才肯罢休吗?”

  叶思存立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阿海苦口婆心,说:“你的职业,他的家庭,注定了你们得小心翼翼,不然走不下去的。”看叶思存沉默,阿海继续说:“今晚这么大动静好不容易才消下去,你就不要再回去挑起来了。还是赶紧回去,等他们家里也冷静一点,再来把月松接回去吧。”

  叶思存在原地站了许久,说:“阿海,我后悔了。我不该重新做回演员的。”说着眼泪落下来,“如果我不重新回到这个是非地,也不会把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如果我去找别的工作,其实也可以养活自己……”

  “叶思存!”阿海厉声打断了叶思存,“合约已经签了,你想赔违约金吗?你现在能拿什么来赔?再让月松卖房吗?还是卖别的什么?”

  听到阿海这么说,他更加后悔,却又无力改变,只能陷入深深的自责里。

  ……

  叶思存走后,李月松被父母关在家里,不让他出门。

  李月松明白,其实他父母一直都没有改变,他们自始至终都认为他病了。这次回家,能平和地待他,也只不过是之前的强硬让他们觉得儿子不好控制了。

  父母的不变通,他左右不了,叶思存的改变,他也左右不了。现在就连他自己的生活,他也左右不了。

  一连关了几天禁闭,李月松就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他不是有意对抗父母,而是毫无心情。

  高家美看不下去,劝了几次李月松不听后,就按着他,给他灌米汤。

  李月松也不反抗,如同行尸走肉般,被父母控制着。好不容易灌了两碗米汤之后,高家美和李威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李月松看着他们的笑容,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只是苦笑着说:“你们知道我不爱吃鱼吗?”

  父母被李月松不着头不着尾的话问得莫名其妙。

  “我闻到鱼的味道就想吐,可是你们说吃鱼对身体好,逼着我天天吃鱼。我每顿饭吃完都去吐。你们却在茶余饭后跟人说,最近好开心,因为儿子很听话。”李月松说着哭起来。

  李月松习惯了把什么事都放在心里,快三十岁的人了,在父母面前这么哭还是第一次。

  他哭得那样伤心,那样撕心裂肺,那样肝肠寸断,让人听到一声,都觉得心碎。

  高家美含泪看着儿子,感觉李月松的哭声在撕裂他,在抽走他的生命,不禁害怕起来。她匆匆离开,过了一会儿,悄悄打开门,把李月松的手机拿来,放在他旁边,然后离开了。

  李月松看都没看手机,就只是自顾自地哭。直哭到太阳落山,屋子里被黑暗笼罩。静悄悄的夜晚,他心里平静了些,眼中也只剩绝望。身旁的手机时不时震动一下,忽明忽暗的光,一会儿照亮屋子,一会儿又熄灭,像是迎风颤动的烛火。

  李月松拿起手机来看,全部都是叶思存发来的消息。

  他说,他没有回来找他,是因为工作和身份不允许,不是因为不想。

  他说,他现在后悔回到演艺圈,演员的身份是荣耀也是牢笼。

  他说,他会尽快赶通告,把手里的工作忙完,就慢慢淡出演艺圈,好好陪他。

  他说,孙乾那个案子有新的进展,或许有希望得到巨额赔付,身不由己只是暂时。

  他说……

  手机微弱的光照亮了李月松的脸,可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眉眼低垂着,自言自语说:“我们从来都身不由己。”

  ……

  叶思存收工之后,照常回到家。走进空无一人的房间,连灯也不开,把鞋子随便一丢,光脚进屋。借着窗外照进来的光,走到沙发上,我在沙发上给李月松发消息,说今天发生了什么。只是一屏一屏的消息,都是他发出去的,一条也没有得到回复。

  是他不想回复,还是手机被父母收走了,叶思存不得而知。他只能一条又一条地发着,希望能得到回复。

  就在这时,门上的密码锁发出滴滴的按键声响。叶思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出地去听门口的响声。因为这种幻觉出现过太多次,所以当这声音真的响起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生怕空欢喜一场。

  “咔嚓”医生,门被打开,一个缓慢的脚步声传来。隐约还能听到塑料袋摩擦的声音,应该是拎着什么东西。

  叶思存屏息凝神,一动不动地听着那人接下来的动作。把所有知道他家密码的人快速过了一遍。生怕来的人不是他期盼的人。

  “咔哒”——开灯的声音。

  玄关的灯先亮起,然后是整个客厅的灯。

  鞋底划过玄关地板的声音,打开鞋柜门,鞋子放在鞋柜里的声音……是在帮叶思存把随便乱丢的鞋子摆好。

  叶思存从沙发上下来,一步一步走向玄关——看到李月松拎着一袋蔬菜,正在扶着墙换拖鞋。

  李月松也看到了叶思存,用最稀松平常的语气,问:“你在家啊,怎么不开灯啊?”

  叶思存已经红了眼眶,他愣愣地看着李月松,不确定似的,问:“小白?”

  李月松瞥了一眼叶思存光着的脚,从鞋柜拿了一双拖鞋出啦,随意丢在叶思存脚边,然后拎着菜去了厨房。

  仿佛他们没有分开,这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晚上。李月松去买菜,等叶思存收工回来。

  叶思存拖鞋都顾不上穿,快步奔向李月松,从背后紧紧抱住他,委屈道:“你一直没回我消息,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李月松就着叶思存抱着他地姿势,把袋子里的菜拿出来,说:“我去菜市场有点晚了,就只买到几样不怎么新鲜的菜,我准备做个鸡毛菜汆丸子,天气转冷了,多放几片生姜,吃起来暖和。”

  叶思存把眼泪蹭在李月松衣服上,嗫嚅着说:“回来就不要走了好不好?”

  “今天就不吃白米饭了,煮点杂粮米饭吃,你要保持身材的。”李月松的话,几乎和叶思存同时出口。

  “我这次接的通告不多。我已经跟阿海商量好了,后面暂时不给我接工作。只要我把手头的工作都做完,就让我慢慢淡出演艺圈。我想好了,到时候,我要跟你一起去……”

  “我刚学了个辣炒鸡爪。”李月松声音压过了叶思存,“是江西风味,据说很好吃。就是可能有点辣。”然后回过头,像是商量两个人的未来那么郑重又认真地问:“你能吃辣吗?”

  叶思存顾不上吃什么味道,他勾住李月松的脖颈,深深地亲吻他。身体太过急切,直把李月松逼在厨房墙边,身体撞在厨房台面上。李月松猛地翻身,急切地把叶思存按在台面上,呼吸急促地索取着他的唇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