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罗雨琛之后, 叶思存迅速投入到工作状态。

  安静的酒店房间里,叶思存和李月松在一张长桌上面对面工作。叶思存在画分镜,李月松在给叶思存做鞋子。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到李月松缝针的线穿过皮革的声音。

  叶思存画完了一张, 掰着手指伸了个懒腰, 眼角挤出酸痛的泪水, 模糊泪光中, 看到李月松专注的脸,像是天使周身都发着光。

  “我们这样,好像夫妻啊。”叶思存托着下巴, 痴痴地看着李月松。因为疲惫,声音沙沙的带着鼻音。

  李月松手上的动作没停, 头也不抬地说:“你累了就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拍戏。”

  “不要,我觉得我现在好幸福。”叶思存交叠双臂,趴在桌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李月松, 懒洋洋地说:“我在工作,你在为我做鞋子,我以前连想都不敢想。以前你好过分, 就连出现在我梦里,也是冷静又克制,把我推得远远的。”

  记得有一次叶思存梦到李月松, 两人在苏桥上并肩走着。叶思存太久太久没见他, 停下来仔细看了看李月松的脸, 他仍是高中时候的模样。

  叶思存试探着问:“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李月松什么都没说, 只是伸出了自己的手。叶思存小心翼翼地牵起他的手,那柔软又热乎的感觉, 异常真实,连心跳都跟着激烈起来。

  叶思存含泪笑着说:“之前我跟你坐同桌的时候,就想牵你的手。”

  “可是你知道,你现在是……”

  “我知道,我现在是在做梦。”叶思存说。他当然知道,这是在做梦。因为现实中,李月松早已是成年人的模样,只是他还没有见过。

  “所以,你就多牵我一会儿吧。”叶思存说着,开开心心地摇着李月松的手,两人聊着天,一起往桥那头走去。

  走了一会儿,李月松淡淡地说:“叶思存,其实你怀念的不是我,而是那段高中的时光。”他没有什么表情,一如高中转学前,最后一次跟叶思存见面的样子,但语气温柔,让叶思存也提不起劲来反驳。

  “我陪你走到桥那头,你就走吧,忘了我,往前看。”李月松说着又走起来。

  叶思存低着头走路,手牵着的肉感,脚下踩在石板桥上的硌脚感,都清晰又真实。这样清晰又真实地梦到他,是多么难得,叶思存舍不得醒过来。可他更不想答应忘了他。于是他恋恋不舍地松开李月松的手,摇摇头说:“我不要。”

  然后就醒了过来。叶思存记得,当时是个冬天,屋里很冷,露在被子外的脸冻得冰凉。唯有那手心,是热乎乎的。

  叶思存垂着眼皮,慢悠悠地跟李月松讲这个梦。李月松停下手里的针,抬头认认真真看着叶思存,问:“其实高中我们的相处,也就只有两年时间,高三我就转学了。你连我的性向都不确定,为什么会执着这么久?”

  在没有见到叶思存的时间里,李月松一直把心思藏在心底。那么久没联系,他不知道叶思存还喜欢他,在他的猜测里,叶思存肯定已经跟别人在一起,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可是今天听到罗雨琛说,叶思存听说他结婚,都冲动到想要改变自己性别的时候,李月松是有点难以理解的。他从来没有对抗世界的勇气。

  叶思存想了好一会儿,冲李月松笑了笑,说:“其实我也说不上来。但就是很喜欢,可能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那现在得到了,后悔了没?”李月松继续缝鞋底。

  “现在反而更爱你了。”叶思存伸手去抓李月松,捏住他的胳膊,轻轻地揉了揉,继续说:“我以前,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甚至有些记忆已经模糊了,但当时的感觉还清晰地记得,全部都是开心。”

  李月松挑眉瞥了叶思存一眼,说:“我剪你小辫子,你也开心?”

  “对哦!”叶思存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李月松的胳膊,“你当初为什么要剪我的小辫子?!”

  叶思存有一根小辫子,是胎毛留起来的,小时候没能剪,长大了就舍不得剪了,一直留到高中,细细地编了麻花辫,用小红皮筋扎着。当时卓石坐在叶思存后面,总是拽他的小辫子。李月松更过分,有一天趁着叶思存午睡,把他小辫子一刀剪断了。

  李月松想起当时故意使坏,憋着笑意,说:“那时候不知道怎么了,就想着扫除封建糟粕。你一个男生还留着长辫子,我就没忍住 。”

  李月松记得,当时叶思存一觉醒来发现小辫子没了,捏着他小辫子的“尸体”嚎啕大哭。李月松想过叶思存看到小辫子没了,会骂他一顿,会打他一顿,但没想到,他只是哭,哭得李月松心里也乱了。

  道歉也没用,好言好语哄着也没用,叶思存只是哭。

  李月松当天下午就请了假,晚自习的时候才回来。他买了叶思存最喜欢的鸣人手办,小心翼翼地推到叶思存桌上,说:“这个周边,赔你的小辫子,这个……”他摘掉帽子,露出一个光溜溜的头来,“赔你已经没了小辫子的头。”

  叶思存看到李月松滑稽的样子,“噗嗤”笑了出来。

  现在鸣人的手办还放在叶思存家的玻璃柜里,那一条长长的小辫子,做成了鸣人的围巾,绕在了他身上。

  “你高中时候看起来傻傻呆呆的。”李月松说,“就特别招人欺负。”

  叶思存又掐了李月松一下,嗔道:“你就不能说我可爱?”

  “哭起来是挺可爱的。”李月松故意看了叶思存一眼,“比现在可爱。”

  “从你嘴里听一句喜欢我可真难。”叶思存打着哈欠起身,把分镜稿纸都收起来,用文件夹夹好。

  “回你自己房间去睡吧,我这鞋子还不知道做到几点。”李月松缝着鞋说。

  叶思存绕过桌子,俯身从背后抱住李月松,“你难得有这种小媳妇的样子,我得多跟你待一会儿。”

  “做针线活就是小媳妇了?”李月松嗔道,“你要改一下自己的刻板印象了。”

  叶思存也不跟李月松斗嘴,吻了吻他的耳垂,呢喃着说:“小白,我一直藏着你好不好?”

  “你要怎么藏啊?”

  “你就一直做我的助理,藏在我身后,让任何人都找不到你,只属于我一个人。”叶思存蹭着李月松的脖颈撒娇。

  李月松专注缝鞋子,没有回应。他不是不想被藏起来,他是怕叶思存藏不住。

  “杀青之后,我们回苏桥吧。”叶思存说。

  听到这个地方,李月松的心像是被刺了一下,说:“回去干嘛?把我送回家?”

  “对啊,送你回我家。”叶思存说。

  李月松想都没想,直接说:“不要。”

  “小气!”叶思存故作生气,猛地站起来,说:“你这样,我要去沈导房间睡了,她还能教我画分镜。”

  “你敢。”李月松抬起头,紧盯着叶思存,眼神凌厉。

  叶思存马上就乖了许多,乖乖地坐了下来,可又觉得太没面子,就耍着无赖说:“怎么办嘛,我这样闭门造车,还不知道造到什么时候,才能成为正式的导演。”本意是想让李月松哄一哄,可李月松却正儿八经给他出主意,说:“其实可以考虑再回去上学。好好学一下。”

  “我也想回去上学,这次想去国外……”叶思存胡乱畅想着,“去英国怎么样?据说那边被称为腐国,大家对我们的接受度肯定也会高。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上课,再做同学。”

  “真的吗?”李月松认真看着叶思存,“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看着李月松认真的样子,叶思存笑起来,说:“说着玩的啦。”

  李月松垂下眼眸,遮住涌上来的失落。

  “不是你说让我半年内一线,一年内顶流的吗?”叶思存嘟囔着,“我得先完成你给的目标啊。”

  可李月松跟父母约定的时间,也是半年。看着叶思存嬉皮笑脸的样子,李月松不由得生起气来。他间断鞋底的针线,向叶思存伸出手,说:“来试试鞋底。”

  “鞋底还可以直接试吗?”叶思存说着探出脚。

  李月松抓着叶思存的脚踝,把鞋底贴在他的脚底,那鞋底缝好鞋垫之后,是立体的,几乎贴合在叶思存的脚掌上,连他略微有点壮的大拇指,也留足了空间。

  李月松皱起眉头,说:“还不行。”

  “哪里不行?我觉得很舒服啊。”叶思存说,“没试过这么舒服的鞋底了。”

  李月松手指探进叶思存足弓和鞋底之间,说:“这里空间太大了。”

  “不大。”叶思存毫不在意,“踩在地上的时候,完全可以接触到。”

  “不行。”李月松严肃,“一毫米的差错都不能用。”

  “你好严格哦。”叶思存嘻嘻哈哈的。

  “不要总是嬉皮笑脸的。”李月松狠厉地看着叶思存,“有些事既然决定做,就得认认真真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