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叶思存有追求者,李月松跟叶思存聊天的热情马上就散了,冷冷地说:“桥走完了,我回去了。”

  李月松扭头就走,叶思存拦都拦不住。看着李月松逐渐远去的背影,叶思存悔得肠子都青了,自己怎么就这么嘴欠呢?

  叶思存恨恨地盯着手机,把容宣的电话打回去,不满道:“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干嘛?”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坏笑起来,说:“哈哈哈……误你春宵。”

  “……”

  容宣是一个心理医生,几年前叶思存北漂太痛苦的时候,得了抑郁症,是容宣阻止了它的恶化。

  容宣的梦想是做一个演员,所以会不自觉地靠近从事演艺事业的人。叶思存的病治好了,两个人也就成了好朋友。容宣今年三十五岁,不婚主义直男,看着温柔绅士,实际爱玩爱闹爱自由,是叶思存在北京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

  “我要跟你绝交!”叶思存吼道。

  “还真生气了?”容宣嘻嘻哈哈,“你回苏桥应该会洁身自好的啊,怎么可能有春宵呢?”容宣知道叶思存因为李月松在苏桥,所以回家之后不可能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除非……

  “难道你跟李月松……”容宣惊讶地倒吸一口气。

  “对啊。”叶思存说,“你怎么赔偿我?你电话刚打过来他就走了。”

  “拔屌无情啊。”容宣嘘声。

  “谁拔还不一定呢。”叶思存说,“你一句话不污能死?”

  容宣的嘘声更响了。

  “打电话什么事啊?”

  “太久没见想你了。”

  “说人话。”

  “我同学请我去苏桥,有一个心理学研讨会。想跟你约明天的午饭。”容宣说。

  “我明天就走了,你几点到?”叶思存问。

  “一大早就到,放心吧,绝不让你误了车。”容宣说。

  而另一边,李月松回到家,站在院门口,看到里面灯还亮着,他犹豫了。

  他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轻轻推开门,说:“我回来了。”

  李月松的妈妈高家美正在客厅里看电视,看到儿子回来,马上笑着迎上来。已经是凌晨一点了,高家美还带着全妆,穿着得体,衣服上没有一点褶皱。

  高家美说:“你回来啦,忙了一天,肚子饿了吧?我给你留了饭,快去吃点。”

  “不了,我不饿。”李月松说着要上楼。

  “都这么晚了,怎么可能不饿?”高家美跟在李月松后面,语速很快地说,“今晚做了鱼丸汤,光打那个鱼丸,我花了一下午时间。你爸想吃完,我还没让,专门给你留着的,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已经踏上一级台阶的李月松,无奈把脚退回来,淡淡地说:“好,我吃。”

  “这才乖嘛。”高家美笑着拉着李月松坐到餐桌前。一小碗鱼丸汤放到李月松面前,鱼肉的味道就弥漫开来。

  李月松不喜欢吃鱼,闻到味道都反胃。他屏住鼻息,快速地往嘴里塞着鱼丸,不怎么咀嚼,就咽下了肚。

  高家美坐在李月松对面,看着李月松吃得快,开心地说:“真乖。我就说嘛,只要你肯尝试,没有吃不下去的东西。”

  李月松大口吃着鱼丸汤,默不作声。

  “吃完之后,再把药吃了。”高家美端来一碗中药汤,放在鱼丸汤旁边,浓郁的药味混杂着鱼味,李月松忍不住皱了皱眉,说:“这个药我能不吃吗?”

  “有病就得吃药。”高家美把药碗往李月松面前推了推。

  “我没病……”李月松小声说。

  “谁说你没病?”高家美皱起眉,“你是不是今天在婚礼上见到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了?都跟你说了些什么?早就跟你说过,不要跟那些……”

  “我喝。”李月松打断高家美的话,如果让她继续说下去,她会把李月松从小到大跟惹她不顺心的事再说一遍。

  李月松捧起药碗,憋着气,仰头把碗中的药汤全数喝完。

  “吃完了,我上楼了。”李月松面无表情,似乎已经对这样的生活有些麻木。

  “好。”高家美一边把碗放进洗碗机一边说,“明天上午十一点约了医生,到时候你姐陪你一起去。”

  “好。”李月松淡淡地说。

  李月松走上楼梯,终于在楼梯拐角处再也忍不住,他捂住口鼻,压抑着汹涌翻滚的呕吐感,快步跑上楼,冲进卫生间,把刚刚吃进去的鱼丸和药汤全部吐了出来。

  浓郁的鱼味和刺鼻的药味混杂着胃酸,刺激着李月松,让他吐得停不下来,直吐得涕泗横流,肚子里一点东西都出不来了,他才盖上马桶盖,艰难地站起身,漱了几遍口,把脸洗干净。

  李月松小时候也因为吃鱼的事,跟父母抗争过。可父母都说,“吃鱼会聪明”,逼着李月松吃。李月松拗不过,吃了以后,他们开心地跟朋友炫耀说:“孩子不吃什么,就是故意挑食,多逼着他吃几次就好了。我家月松以前不吃鱼,现在还不是吃得很香!”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李月松之所以吃得那么快,是因为鱼的味道在嘴里多停留一秒,都让他忍不住想吐。

  李月松洗了脸,一低头,看到裤子上溅了水,他慌忙把手擦干净,把裤子脱下来,仔细看上面用油漆笔画的线——还好还好,水并没有把叶思存的脚型线给弄花。

  李月松把裤子小心叠好放在一旁,洗干净马桶,又喷了空气清新剂,确定没什么味道了,抱着裤子回了房间。

  李月松房间非常干净整齐,每天高家美都会仔仔细细把他的房间整理一遍。他把裤子放在书桌上,找来剪刀,剪开裤子。映着台灯,沿着裤子上隐约的脚型线,小心翼翼地把叶思存的脚型剪下来。

  然后把剪坏的布料塞进平时用的包里,如果被妈妈知道了他用裤子给人画脚型,肯定会想尽办法把这个脚型的主人该找出来,再上门去警告一番。

  整理好了书桌,李月松把脚型布料在桌上铺平,小心翼翼地摩挲着。

  晚上摸叶思存脚的记忆,还留在手心里。他愣愣地摩挲着那双脚型,轻轻叹了口气。

  他看得出叶思存喜欢他,但家庭是他逃不脱的牢笼。

  叶思存这辈子都会是他的遥不可及。

  ……

  第二天,叶思存下午两点的高铁,就趁出发前,来请容宣吃饭。

  容宣的学术研讨会时间很长,中午会准点休息。叶思存在心理诊所附近的快餐店,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等容宣。这个位置正对着心理诊所门口,容宣出来一眼就能看到叶思存,也省的叶思存出去接人了。

  时间刚过十点半,容宣就从诊所出来了。他个子很高,身材不错,在人来人往的诊所门口,一眼就能被捕捉到。

  他曾经说过,男人过了三十就要注意保养,不然身体会第一个背叛自己。所以平时经常健身,好不容易练出来一个倒三角身材。只是有医生的通病,轻微洁癖。整个人收拾得干干净净,皮肤细腻白净,脸上连点胡渣也没有,完全看不出来是三十好几的人。

  容宣看到叶思存本来挺高兴,可得知叶思存只想请他吃汉堡和可乐,马上就有了意见,嚷嚷着:“我大老远跑来,你就请我吃这些?”

  “怎么说也是个西餐,别说的那么寒碜,我小时候可爱吃了。”叶思存把汉堡和可乐递给容宣笑道,“乖,吃吧,不然一会儿凉了。”

  “那你一会儿要带我去你们的苏桥逛逛。”容宣勉为其难坐下来。他第一次来苏桥镇,自然不想放过这种地标性的景点。

  “就一座老桥,全是大石头,连个雕塑都没有,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叶思存昨天晚上才去桥上逛了一圈,大热天的实在不想再去。找着借口,说:“我去北京的时候,你也没带我去□□和长城逛啊。”

  “那行,咱现在出发,我先带你逛□□和长城,回来你再带我逛苏桥,怎么样?”容宣一本正经地提议。

  “这个岁数了,还这么有精气神也是难得。”叶思存故意。

  “你才年纪大呢!你才奔四呢!你才老态龙钟呢!”容宣对年纪大这个话题分外敏感。

  叶思存举双手投降:“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看容宣还在纠结要不要去苏桥,叶思存扯离话题,说:“你同学生意还不错嘛,我在这里坐了这一会儿,都进出三拨人了。”

  “因为全苏桥镇就这一个心理诊所,所有生意都被他包揽了。”容宣说,“我们毕业的时候,都想自己开心理诊所,我想留在大城市,他就一门心思想去小城镇,果然小城镇有小城镇的好啊。”

  “等下,我看到一个了不得的人。”叶思存扒在玻璃上,紧盯着正在往诊所里走的人。话音刚落,就丢下汉堡,要往外跑。

  容宣拉住叶思存说:“什么人比你吃饭还重要?”

  “小白!”叶思存指着窗外。李月松跟一个女人一起走进了心理诊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