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潭水并不冷, 甚至是温热。水下如同南河一般,寸草不生。
半个时辰后,阿奴便跃出水面, 沈笙随后也出来了。两人对视一眼,“这里的水, 与南河相似。”
“你们的意思是南河的水源在这里, 还是说, 这里的水来自南河?”青苏也有些糊涂了,她是魔, 无法进入南河,并不知道南河水下是什么样子的。
沈笙摇首, 一时间也说不上来, 但这里是撕裂出来的空间, 也有可能是一体的。
至于谁是源地,一时也分不清。
但是两人从水中出来,衣裳都是干的。阿奴心念一动,看向虎妖:“你下水试试?”
虎妖缩了缩脖子,唯唯诺诺, 不敢拒绝,却又不想下水。
沈笙懂得阿奴的意思,解释:“下去就上来,看看你的衣裳可会湿。”
虎妖这才松了口气, 扑通一声, 跳进水里。
阿奴负手而立,望着涟漪四起的水面:“青苏, 你是第一个进来的?”
“对。”青苏确认。
阿奴深吸一口气,那句意味着浅言没有过来, 她不知道神石的事情。浅言知晓沈笙回到过去,却不知道大荒深处有这么一个古怪的地方。
虎妖从水下跃出,稳稳落在地面上,衣袖甩出水珠子,不用言明就看清楚了。
沈笙与阿奴入水,与虎妖入水,大为不同。
沈笙看向阿奴:“南河水回来了。”
但她知晓,阿奴要的不是南河水,而是消失的南河一族,是族人的性命。
阿奴没有回应,虎妖大咧咧猜测:“这里的水能挪去南河吗?”
“你们发现没,这么大的林子,没有一只鸟儿。”沈笙扭头看向四周,看似是仙境,可莫名幽深。
阿奴想起什么,道:“下水,找找通往何处。”
潭水再深,也该找到底处。
“别折腾了,我游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底。”青苏劝说,“在这里修炼,事半功倍。来大荒之初,大荒如同炼丹炉,一点一点消耗我们的灵力,后来我找到这里,这里让我感觉很舒服。我便在这里修炼,渐渐弥补在外间失去的灵力。我找过很久,找不到底,一直往下游,一直都是黑洞。你们在南河,找到底了吗?”
“下水游三月,上来只需一刻钟的时间。”青苏添了一句。
沈笙倒吸一口冷气,与南河无异。
青苏盘膝坐了下来,面色肃然,“看到这里我就想起南河,人族黄河有分支,我在想这里是不是南河的分支,我想得简单,去查的时候,怎么都找不到。能试的都试过了,我本想告诉你们,转而一想,南河水有何用,你们想的南河的族人。与其给你们希望,不如从不提起。遇到你们后,我便不敢说。没想到,你们还是来了。”
她扫了一眼虎妖,虎妖讪讪一笑,说道:“那神石在何处?”
“你站的地方就是神石,你或许就在神石中间。”青苏说回道。
神石不是单纯的一块石头,距今数万年下,化为一件神器。
“你这、说了等于没有话说。”虎妖都跟着气馁了。
青苏心情也很复杂,“这就是我不说的原因。”
阿奴望着平静的水面,良久不语。
圣水就摆在面前,她的族人呢?
沈笙望着她的背影,眼眸深深,自己可以理解她的痛苦。
明明看到了希望,却又如水中捞月般,什么都没有留下。
虎妖急得在旁打转,哀叹不已,而沈笙胸前的吊坠闪出一道光,她没有心思应对,便低声呵斥一句:“别闹,这里没你玩的。”
吊坠化为一柄短刃,落在水面上,紫色的光折射清澈的水上,四人跟着看去。
水下一片漆黑,像是水包裹住了黑夜,朦朦胧胧的黑,让人心底发寒。
沈笙看向阿奴:“若是我们回到万年前,进入大荒,将神石送入南河,那么就不需要定水印了。”
可如何取,还是一个问题。
沉默良久的青苏提醒两人:“大荒其实是神石化为的大阵,取石就意味着破阵,你们该想想如何破阵。我的木簪精通阵法,它可以进来,就连它都无法破阵。”
“这就意味着这是天地间最大的阵法,是谁将神石放入此地的,又是谁撕裂时空造出大荒。”
虎妖问道:“这就是千万年前的事情了,江族长不过活了万年罢了,哪里知晓这些事情。”
上古大神造出的大荒,后辈哪里知晓。
沈笙叹气,毫无头绪。她看向阿奴,同样,阿奴也是一脸愁容。
从深林出来,外面果然变了,黄沙满天,方才的巨石也没了。
回过头来,深林也不见了。
青苏将木簪悬于空中,眼前登时又出现一片林子。阿奴见状,放出神识,奇怪的是,她什么都没有找到。
阿奴接过青苏手中的木簪,簪身为菩提木。青苏解释:“我来到大荒不久,它也跟着来了。”
“去大荒入口。”阿奴握住木簪,深深看向青苏:“借我一用。”
四人匆匆赶往大荒入口。
青苏照着阿奴的话,祭出木簪。木簪照旧发出柔软的白光,光落在缥缈虚幻的入口处。
众人面前露出的不是一道门,而是一面石墙。
“这、这、这……”虎妖‘这’了半天,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
就连青苏也愣住了,“大荒就是神石,我们一直都在神石中。”
阿奴似早有预料便,面色如旧。
“神石造出第二空间,所以南河消失,神魔陨落,大荒内并无受到影响。”她解释。
沈笙疑惑,“如果改变阵法,里面会不会成为仙境呢?”
阿奴摇首:“谁来改变大阵,操控大阵的远古上神都已陨落了,不是简单一间屋子的主人死了,旁人可以来修缮。”
“大荒与人族时间流逝不同,你们快些回去。”青苏清醒,她提醒一句:“我们在大荒内过了半月,外面只怕过了很久了。”
阿奴推算,上回自己前后不过三日,而人族过了半月之余。
人族该到秋日了。
“好,我们想回去了。”沈笙拉住阿奴的手,心中有些焦急了。
虎妖没走了,跟随青苏回大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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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城外,庄稼收割,汉子们赤着膀子在田里劳作,一如既往的宁静。
一匹快马冲入京城,八百里加急,登州反了。
沈笙回到家中,已是消息传来的第三日了。她失踪后,周正主揽大权,连抄数名大臣的府邸,以谋逆罪处之。
沈笙看到一份名单,惊得烫手,“他想干什么,往日挺有分寸的,如今怎么这么疯。”
阿奴扫了一眼,歪倒在榻上,恢复往日散漫的姿态,道:“周易都不能给他生孙子,自然是要疯一些。”
“阿奴,正经些。”沈笙皱眉,“你知道内情吗?”
“修建清凉殿之际,这些人就倚靠着你反对周正,在周正眼中,等同你与结盟,你不在,周正自然快刀斩乱麻,杀之而后快。”阿奴歪靠着软枕,侧脸清冷,“沈笙,没有你,他们早就死了。”
沈笙如同文臣眼中的顶梁柱一般,也只有她会和周正当面叫板。
沈笙不知该说什么,气得撕碎了名单,恨不得冲进周家去杀人。
软榻上的人似乎知晓她在说什么,便阻止她:“不许去周家。”
“你……”沈笙又气又恼,三步并两步跑到门口,砰地一声关上门。
门旁的婢女吓得心口一跳,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
而榻上的阿奴凝着气势汹汹的人:“我说错了吗?你保下多少人了,周正铲除异己是朝堂上的手段,与我有什么关系,还有、不对,你洗澡了吗?”
她伸手抵着欺压上前来的人,“我与你说正经事。”
“正经什么,这不就是你爱看的局面?”沈笙冷哼一声,蛮狠地扣住她的手腕,心跳情不自禁加快。
阿奴放弃反抗,腿脚勾住她的腰肢,歪头一笑:“我可什么没有做,就连你,也是你说要去大荒的。”
“我如何知晓大荒内的时间流速与外间不同。”沈笙自己都气笑了,“不洗澡了?”
两人直视对方,眼中也装不进其他东西。
尤其是沈笙,恨不得将人塞进自己的心坎里,漆黑的眼眸里映照出阿奴含笑的模样。眉眼轻挑,风情万种。
阿奴伸手勾住她的脖颈,“你生气的样子还是没有变。”
儿时的记忆里,沈笙是一个狡猾的人,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从来都是相反的。
哪怕是生气,都是冷笑,高深的灵力,让她对万事万物都提不起兴趣。
哪里像眼前人这般生动呢。
她直起身子,先吻上对方柔软的唇角。
沈笙睫毛一颤,微微阖眸,享受片刻的欢愉。
慢慢地,阿奴倾靠着软枕,柔软的腰肢不盈一握,被人紧紧掌控住。
门外婢女不知去了哪里,两只小小的脑袋从壁柱后面探了出来,乌黑明亮的眼睛盯着屋门。
“她们去哪里了?”
“不知道,但回来就关门睡觉,肯定很累了。”
一言一语后,两只脑袋缩了回去。
江不言往嘴里塞了块奶糖,蹲靠着壁柱,“她们下回该带上我们了。”
“她们不会带我们的,累赘。”江不语老气横秋的叹气,“只是她们回来就睡觉,是不是不好。”
“是不好,你看舅母她们回来先给祖母请安的。”江不言嚼着糖,呆呆的望着天空,“她们没有规矩!”
“嘘!在这里,不要随便说实话。”江不语将胖胖的食指贴在自己的唇角上,“她们会生气的,睡就睡呗。”
江不言不明白:“可是,神仙是不用睡觉的呀,她们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