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笙并没有信她的话。
借口听了第一次, 就不会再有第二次。
六日不见,甚为思念,沈笙将思念化于行动上。
夜色慢慢, 饥饿感让人提不起力气,唯有让对方折腾。
半夜间, 沈笙醒了, 跑去厨房下面条, 回来的时候,阿奴依旧睡着。
沈笙只能自己吃了。
天亮, 沈笙神清气爽地去上朝,阿奴睡到午时才醒。醒来后也没有立即动, 而是靠着软枕, 姿态懒散。
醒来片刻后, 步九月偷偷跑来了,从窗内跃进,轻轻落在地上。
“近日来了许多大妖。”步九月眼睛都亮了起来,一袭紫衣蹁跹明媚,跃至阿奴跟前。
她上下打量骨头都软了的人, 啧啧两声,“你们神族也会白日宣淫啊。”
阿奴没有理会,反而问步九月:“你们大荒可有人统管?”
“统管?”步九月迟疑,见国师神色肃然, 她便想了起来, “不算是统管,那人只是不让我们出大荒, 不过她也管不住。”
“那人是何模样?”阿奴问。
步九月摇首,“没见过, 只听闻其名。我并不清楚,那人十分神秘,神出鬼没,我是没见过。”
确切说有那么一人管着大妖,但对方是何身份、是何模样,步九月一概不知。
“你去了大荒,也未必能找到她!”步九月添一句,“我在大荒待了那么久,都没有见过呢。”
“你回大荒,去找她。”国师语气坚决。
步九月吓了一跳,“你觉得我有九条命吗?由着你这么折腾,对方是谁,我都不知道,万一有去无回,我得吃大亏。好不容易出来了,谁还想回去。”
阿奴看到了步九月惊恐的神情,心中微叹,按在襟口的手忽而动了,“我知道了。”
步九月站在床前,遮挡住光线,国师隐于黑暗中,神色偏于阴暗,显出几分威仪。
她缩了缩脑袋,解释道:“你要找那个人吗?”
“嗯,你有办法引出来吗?”国师抬首,眼内一片幽凉。
她很想去,可一去了,不知外面岁月,万一时间耽误久了,沈笙这里也会有麻烦的。
她想找一个将对方引出来的办法。
“没有办法,对方很神秘,我从未见过她。你在里面待上千年万年也未必能见到她。”
阿奴很失望,紧绷的脊背松缓下来,靠着软枕,看向步九月:“你来是想说城外大妖的事情?”
若在往日,大妖不敢靠近天子,如今小皇帝不是命定的天子,无天子之气压着大妖,城内大妖横行,极容易出事情。
沈笙坚持扶持小皇帝,想要改变命运,劝都劝不回来。
阿奴也很苦恼,思索一二,也想不出两全的办法。
步九月回说:“确实来了很多,小皇帝帝位不稳,要乱了。”
一句要乱了,让阿奴抬首,确实,她算过,真正的天子不在京城内,在西北方向。
她灵机一动,说道:“你回去吧,我知道了,大妖的事情,我会去处理的。”
“行,你知道就好了。”步九月丢下一句话就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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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方向有一处城堡,城堡内当家人是一女子。女子当家,是稀罕的事情,下有很多同族人,都不服气。
堂堂男儿竟让一女子领导,出门都让人瞧不起。
女子姓陆,体格强,腰肢纤细,功夫极好。
沈笙看到陆臻后,有些惊讶,“你带我看她做什么?”
女子在训练家里的护卫,都是些家生子,跟着陆家多年了。
阿奴解释:“你在这附近可曾看到了大妖?”
沈笙也不傻,立即就明白过来,“她是新天子?”
唯有新天子身上的天子之气震慑妖族,才会这么宁静。
沈笙皱眉,她没想到新天子会是一女子。她震惊不已,阿奴解释陆臻的过往,“她是前任堡主的唯一女儿,父亲死后,本该由她的叔父继任堡主,可她不愿,比试击败了叔父,成为新的堡主。”
沈笙看着校场中央英姿勃勃的女孩,鲜亮的衣裳,强劲的身子,这一回,她的心在动摇。
阿奴问她:“你想要沈家在逆水中生活下来,就该顺从水流,逆水而上的劲头虽好,当真去做,值得吗?”
沈笙迟疑,目光一直落在陆臻的身上,恍惚间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不得不说,第一眼起,她就很欣赏陆臻。
陆臻当了陆家的当家人,这份气魄与勇气,都是可敬的。
阿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隐去身形跟着陆臻。
陆臻从校场出来后,就回自己的卧房。
院子里井然有序,都是婢女婆子,梳洗过后,她又去书房了。
两人跟着书房,书房内议事就可以看出陆臻的能力了。
陆家人很多,陆臻父亲这一辈就有七八个兄弟,最后被侄女当家,由此可见,陆臻的能耐。西北处不如京城民风开放,此地男子当家,女子只能在内宅中生活,事事依附男儿,陆臻反其道而行。
沈笙惊讶极了。
落座后,陆臻打开文书,几位叔父就在坐在下首。
书房内落针可闻,沈笙也跟着提起了心,因为太静了。
这时陆臻开口了,“京城内小皇帝登基了,周正为辅,竟设了右相,右相还是一女子。”
说话的时候,陆臻嘴角勾了勾,分明是很高兴的,尤其是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
其他人没接话!
须臾哦,陆臻又说道:“小皇帝不管事,朝堂上下由左右二相把持,西北这里的刺史拥兵自重,他们也无暇去管了。”
沈笙拧眉,看向阿奴:“这里乱了?”
阿奴点头,不止这里,天子驾崩,三岁小儿登基,朝堂上下由丞相把持,各地藩王都很不平,暗地里做什么,没人知晓。沈笙刚回来不久,各地奏报到不了她的手中,自然不知外间的事情。
沈笙心中最后一抹希望破灭了。
书房内的陆臻继续开口:“派些人去右相处走动,便说我陆家请缨,希望可以平定西北之乱。”
此话,甚为猖狂。
“右相怎么会信我们呢。”
“家主这是说笑话呢,莫说是平定西北之乱,我们这些兵不过千余人,怎么打。”
叔父们笑话陆臻,沈笙却不以为然,陆臻是向朝廷要官呢。
只不过,她为何觉得右相会答应她呢。
沈笙不解,陆臻没有解释,派人上京去打点。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右相不说是个小姑娘,不如去找国师,国师在朝,威望远远高于右相。”
陆臻反对:“只怕我们人都进不了国师府,右相不同,她本就是在北边待了三年,这里的情况,她最清楚,倘若西北乱了,国门如何守?这点,国师会懂吗?”
闻言,沈笙看向一侧的阿奴,不觉笑了,阿奴倒是神色不改,
“还有一点,我是陆家当家人,父亲不在,与她经历相似。”陆臻解释。
叔父们恍然大悟,有些面色发红了。
沈笙含笑:“陆臻心计深,专往人心口上捅刀子。”
一番话,让人不得不对她多看了两眼,有美貌、有武艺还有头脑。
“你觉得如何呢?”阿奴询问。
沈笙沉默。
陆臻是合适的人选,可这样的明君需要经历多番锤炼,天下百姓必会陷入水深火热中。
阿奴似知晓她的心事一般,言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你还不懂吗?”
“我知道,等着陆家人上门。”沈笙面色灰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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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春之际,百花绽开,皇帝孝期过半,山房修缮的事情进入尾声,沈笙去过两回,拿了图纸与阿奴商议。
阿奴提了一句话:“不言不语的闺房离我们远有些,还有,她二人的闺房也离远一些,不要安排在一起。”
沈笙皱眉,“这、好像不大好,她们会生气的,又不是小孩子了。”
“生气就不要搬过来!”阿奴痛快地留下一句话。
沈笙陷入两难,只得亲自与不言不语商议。
不言不语却说道:“给珠珠一个闺房罢!”
沈笙石化了,有两个已经很吵了,再安排一个,山房给你们三个小的去住算了。
“不成,她有母亲,四舅母不会同意的。”沈笙严厉拒绝。
不想,不语却翻了白眼,“四舅母不同意是你没本事,祖母就很厉害,说搬来就搬来。”
“那你俩就住在祖母的上房,不要过来,我将你们的屋子改成书房浴室,我们自己住着舒服!”沈笙也生气丢下一句话。
什么叫没本事,祖母接过去教养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她这个姑母姐接过来算怎么回事。
人家有母亲呢,还没死!
不言不语被凶了一顿后,朝沈笙狠狠哼了一声,“我还不想和你们住呢。”
不言叉腰,“她嫌弃我们。”
不语生气,“嫌弃就嫌弃,我们也嫌弃她,这就公平了。”
不言摇首:“我们吃亏了,我晚上去找阿娘睡。”
不语像看大傻子一样看着自己的姐姐:“你觉得可能吗?她会将那张床让给我们,然后自己回国师府去住。”
不言被提醒了,先是愣了下,“那、那怎么办?”
“你看我的,我晚上去和她睡,明晚你再去,我们轮流来。”江不语忧心忡忡地吩咐傻姐姐。
不言还是没明白,“万一,她带我们回国师府呢。”
“所以啊,我们就去一个,一张床只能睡两个,你真笨,不和你说了,晚上看我的就好了。”江不语不想再解释了,沉重地朝姐姐点点头,“看我的就好了。”
“我好像明白了,但我觉得你不会成功的,她会半夜跑的。”江不言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