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苏犹豫片刻, 魔族的人被顾落凡杀了一半，剩下的人纷纷逃窜，没人想要与顾落凡打下去。
青苏一跃而上, 发髻上的木簪化为一柄木剑，她试图靠近顾落凡。
江晚在一侧看着, 目光淡淡, 她没有想要掺和, 她若插手，便白费了族长的心思。
她垂眸, 紧凝着自己的双手，白净、不染纤尘, 然而, 她不能插手。
接着, 她又抬眸看向失去自己思想的人，或许，族长当真修的是无情道。
心中只有大道。
青苏压根无法靠近，随着时间越久，顾落凡洗吸收的魔力越多。
仙境上空的紫色雷电停了下来, 沈笙睁开眼睛，额头间多了一枚冰蓝色的神印。她的眼内澄澈，她望向江晚，同时, 江晚也在看她。
雷电停下, 顾落凡一掌劈来，两人被迫分开躲避, 青苏吼道：“有没有办法让她恢复。”
“她代替了沈笙，你姨娘有想放过沈笙的打算吗？”江晚反问对方, 眼中失去往日对青苏的眷顾，只剩下淡漠无情。
青苏停了下来，手中的木剑插入地上，深吸一口气，捏诀催动木剑。
木剑乃是上古魔气，经历千万年，内含无数魔族留下的灵力。
只见木剑冲入上空黑雾中，顷刻间，黑雾散开，笼罩仙境的魔气散开，化为道道黑光，朝仙境外飞去。
大阵停了下来。外间的众神立即施法阻挡外协的魔气。
江晚应对顾落凡，见状，神情始终很平静。
顾落凡赌对了。
明明是修无情道的人，却利用‘情’控制每一个人。
阵眼被毁，青苏看向族长，木剑落入手中，她看向江晚：“你能救回她吗？”
“救不了，她已没了神骨神力，成为魔。”江晚无奈摇首。
救不了。凡音压根没想让沈笙恢复，因此，顾落凡没有办法救。
大阵停下，神族冲了进来，顾落凡疯狂进攻，术法猛烈，生生将人撕裂。
她吸收魔气，体内运转，化为自己的力量，神族们接二连三倒下，魂魄都被她生生捏碎，仙境内处处都惨叫声。
神族倒下一半，剩下的神族想要列阵，可他们被冲撞开来，成了一盘散沙，眼睁睁地看着同伴被捏碎了神魂，永世不可轮回。
他们嘶喊着，顾落凡的力量更加强大，阴沉的笑意在她脸上绽开。
同时，有人注意到青苏，魔族小魔尊，他们立即围住青苏。这时，沈笙冲上前，一剑劈开众神，“你赶紧走啊。”
“沈笙，你能救下她吗？”青苏无力极了，原本以为她心里不会痛，可看到眼前一幕，她还是会疼。
沈笙迟疑，回头看向江晚，转身毫不犹豫地朝顾落凡飞去。
江晚看着空中的身影，眼角滑过一滴眼泪。
沈笙啊，你自私些多好呢。
谁都不敢靠近顾落凡，纷纷后退，沈笙冲上前后，顾落凡自然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一掌劈过来。
沈笙避开，飞身上前，金丝捆住对方，“顾落凡，你给我一条生路，我给青苏留个念想。”
金丝在话说完直接便被震碎，顾落凡披散这头发，往日的白衣化为黑袍，整个人疯批成性。
强大的黑雾将两人笼罩起来，沈笙施法引来天雷，魔镜突然射出一道光，驱散黑雾，光照在身上，困住她们。
天雷业火落在了镜中，江晚试图上前，可沈笙将她推开，金丝趁机再度捆住顾落凡。
魔镜在空中不断运转，奇怪的是没有魔气，相反，仙气萦绕。众人被白光刺得不觉闭上眼睛，江晚手中的冰晶剑在这个时刻快速冲了过来，穿过了顾落凡的心口。
镜子将沈笙再度收了进去，天雷劈向，顾落凡身上的黑袍被洗净，化为白衣。
她停了下来，看向自己被鲜血浸湿的双手，魔气在消散，她一点点收回理智。
她笑了笑，灵力消散，她的生命也在消散，她望向青苏，“对不起。”
青苏神色木然，没有料想中的痛哭，她只静静地看着对方，她知晓，对方要的结果就是身归混沌，而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江晚，南河交给你了。”顾落凡看着逐渐消失的掌心，再也没有看向青苏。
青苏冲了过去，试图留下她。她抬起脑袋，“青苏，放弃魔道，般若城会接纳你的。”
最后的人影幻化消失，众神反应过来，齐齐上前诛杀魔尊。
江晚一力挡住众神，眸色肃然，“是她毁了阵眼，我们南河便要护住她。”
青苏皱眉，突然间，一滴眼泪落下，木剑化为木簪，默默捏诀，接着，痛苦地嘶吼。
散去一身修为，木簪吸收她身上的魔气。魔气进入木簪中，徐徐消失了。
她只是普通的南河半神了，没有一丝灵力，只是个普通人。若是修不成神，也会生老病死。
江晚看着眼前一幕，微微阖眸，陷入黑暗中。青苏摔落在地上，她趁机上前，渡入仙气，稳固心脉。
神族不敢靠近，青苏的痛苦声渐渐弱了，江晚趁机让她陷入昏迷中，回身与众人说道：“她已非魔族，我会将她送到南河下洗净魔气，将来她若生事，我南河江晚一力承担。”
言罢，她回身看向沈笙消失的地方，顾落凡陨落，那、沈笙呢。
众神试图阻拦，木簪接受到危险的气息，一力挡住众神，江晚看着木簪，道：“你也走吧。”
木簪悬于空中，落寞地转过身子，快速消失了。
江晚抱着青苏来到南河，带着她沉入水底，她散尽修为，南河会慢慢地抚慰她身体上的痛苦。
将来如何，看她的造化了。
至于需要多少时间，也看她自己了。
出来后，她直接飞入般若城，一枚冰蓝色的花落在她的面前。
般若城城主令。
她接下城主令，举步朝宫殿走去。
沈笙，我在这里等你，你会回来的。
对吗？
****
一道刺眼的白光散去，沈笙被迫睁开眼睛，她跟着白光走了许久，身子似被碾碎一般，疼得彻骨。等她抬眸去看，眼前河水澄澈。
她似乎忘了自己怎么过来的，只记得与顾落凡决战之际，一道白光将她笼罩，她怎么都走不出来。
她从地上爬了起来，脖子上挂着一枚水晶吊坠，只她的魔镜不见了。
难不成魔镜被天雷击碎了？
沈笙将自己身上摸了个遍，怎么都找不到魔镜，或许真的碎了。
依旧是南河的模样，沈笙叹了口气，下意识飞去般若城，江晚一定在等她。
双脚踏在城门口，沈笙迫不及待地跑到镜子面前。
镜子里只她一人。
沈笙慌了，江晚呢？
她上前去摸摸镜子，“江晚呢、江晚呢、你将江晚偷去哪里了。”
“你还给我江晚、还我江晚……”
“明鸿。”
一句熟悉的称呼让沈笙停了下来，她转过身去，看向对方。
一袭蓝衣的少女，眉眼如画，是族长，不，是少年顾落凡。
沈笙停了下来，顾落凡意外道：“你怎么在这里？”
江晚皱眉，顾落凡眉眼轻挑，“你自己去玩，我走了。”
话不过一句，顾落凡跳下城门，朝南河飞去了。沈笙迟疑，这是什么时候呢？
族长不过年少，那还有江晚吗？
沈笙咬牙，不管如何，江晚的母亲是族长听絮，她可以去找听絮，告诉对方，不可以被魔吸引，更不能将魔尊闻天困于南河之下。
顾落凡称呼她为明鸿，她就用明鸿的身份入般若城的宫殿。
按照记忆来到宫殿外，守门的神将看到她后都行礼，“明鸿仙子。”
沈笙没理会，大步跑去大殿。
殿前空无一人。
许是因为明鸿的身份，她一路往后苑走，婢女们都没有阻拦她，甚至朝她行礼。
族长的宫殿也没有人，她走了进去，一眼看到了窗下的小床。
小床上躺着一个小娃娃，她走了过去，婢女慌忙走来，“明鸿仙子，族长与夫人都不在。”
沈笙没有出声，心忽而跳了起来，伸手去摸摸小娃娃的脸蛋。
她摸了摸，小娃娃伸手，攥住她的五指。
胖乎乎的小手格外有力，她笑了起来，这是江晚。
“我可以抱抱她吗？”沈笙不敢随意去碰。
婢女玩笑道：“自然是可以的，您先陪她玩，奴婢去准备些吃食。”
沈笙如愿地抱起小小的婴孩，柔软的身子太小，极为柔软，尤其是脑袋，抬都不抬不起来。
但她在笑，似有什么天大的喜事一般。
周围很安静，阳光折射在两人的身上，她抱起小小的婴孩往外走去，“我们去晒太阳。”
门口摆着桌椅，她坐上去，小江晚被太阳晒得眯住眼睛，雪白的肌肤透着晶莹粉妍。
“你怎么那么白呀。”
“你好胖呀。”
沈笙笑出了声音，将小江晚举得高高的，在空中抛了两下，小江晚笑出来声音，笑得咯吱作响。
“你娘呢？我要和你娘做大事，我做你师父好不好，我现在可厉害了。我是神仙了，我经历过雷劫。你不知晓，那可疼了。”
“江晚啊江晚，你现在可任由我拿捏了。”
“小江晚，你觉得为师厉害吗？”
小江晚没有回答她，水晶吊坠突然映出一道紫色的光，似乎在嘲讽沈笙。
沈笙不以为意，告诉小江晚：“它在嘲讽为师，我可是神仙了，我会教你，教你厉害的术法。”
一人一娃耍了半天，直到太阳落下，怀中的娃娃困了，小嘴微张，打着哈欠，眼泪溢出一滴眼泪，脑袋一沉，直接歪倒在沈笙的怀中。
沈笙：“……”
“你别睡呀，天还黑，你就睡了，那、那晚上怎么办呀。”
小江晚没有回她，呼吸均匀。
沈笙叹气，将人送回小床上，又关上窗户。
婢女还没回来，她又不能离开，也不见听絮浅言，这两人都没有当父母的样子，像什么话呀。
娃儿也不要，怎么做娘的。
沈笙一面埋怨，一面叹气，拿手戳着小江晚胖嘟嘟的小脸，坏心道：“你的娘啊不要你了……”
说了等于白说，说了也没人回应。
片刻后，婢女来了，说道：“族长与夫人还未回来，仙子可要回去 ？”
“她们去哪里了？”沈笙奇怪。
婢女摇头，说不出具体地点。
沈笙不懂这里的情况，不知是哪一日，但江晚在啊。她点点头：“我今晚留在这里，行吗？”
“自然是可以的，奴婢为您准备房间，小主子晚上有些闹，您要不要一人去睡？”婢女委婉提醒。
沈笙皱眉，想起江晚的性子，再低下头看看小床上安睡的小娃娃。
有些闹是什么意思？
沈笙没多想，婢女不知道万年后的江晚是什么疯批性子。等她见过后，就会觉得眼前的奶娃娃乖巧可爱了。
晚上一大一小，躺在客房的床上，快到亥时的时候，小江晚醒了。
沈笙睁开眼睛，嘴角轻轻扬起，凝着奶娃娃：“你想干什么？”
奶娃娃看着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好家伙，人不大，脾气不小，还会碰瓷！
沈笙拿手继续戳她的脸颊：“你娘不要你了、你娘不要你了。”
一连说了三五遍后，奶哇哇哭得更大声，终于吸引到了婢女。
婢女匆忙进来，抱走了奶娃娃。床上的沈笙挑眉，甚为高兴，“果然，还是奶娃娃好欺负，骂不还嘴。”
须臾后，奶娃娃送了进来，身上散着奶香气。
婢女将她放下，再度退了出去，沈笙静静打量着奶娃娃，“你说那么小，我得等你多少年啊。你们神族八百年才成年，我得等你八百年。”
修道路慢慢，等呗！
一大一娃舒服地躺了下来，沈笙侧身盯着奶娃娃，一股奶香气提醒着她，八百年漫长呀。
盯了半晌，奶娃娃闭上眼睛，又睡觉去了。
“你怎么又睡，睡这么久，将来怎么修道。”沈笙无情吐槽一句。
娃都睡了，她只能跟着去睡了。
迷迷糊糊睡着后，突然，一只脚踢到她的脸上……
沈笙醒了，睁开眼睛，好家伙，奶娃娃的脑袋搭在床沿上，脚搭在她的脸上。
娃儿要掉下去了。
沈笙魂魄都没了，忙上前将人捞起来，安全起见，娃娃睡里面，她睡外面，这样也掉不下去了。
这么一折腾，沈笙也睡不着了，起来去外面走动。
族长与夫人彻夜不归，宫殿内静悄悄的。
沈笙走到门口，婢女迎上前，“仙子，您有什么吩咐？”
“族长回来了吗？”沈笙问道。
“没有呢。”
沈笙深吸一口气，只得回去，等待天明。
只这一夜太漫长，回到床上的沈笙觉得事情不对，想要出去看看，又害怕族长陨落，小江晚没有人照顾。
她将江晚带上，偷偷出了宫殿。
去太泽仙境。
闻天在时，那里是魔族的老巢。
沈笙祭出水晶剑，一大一小站了上去。
也不对，小江晚是躺上去……还是没有醒，睡得正是香甜。
水晶剑带着两人感到太泽仙境，不同于印象中的魔窟，这里山门巍峨，殿宇辉煌，也没有魔气涌动。
相反，这里与般若城的殿宇相似，似是模仿而成。
她凝眸，似乎看到了闻天青涩而炽烈的感情。
沈笙落在了门口，手中抱着婴孩，门口的守卫向她下跪行礼，“明鸿仙子。”
神女明鸿这个身份，让沈笙在魔宫与般若城畅通无阻。
沈笙前往大殿，抱着婴孩看到了宝座上神色颓靡的女子。
女子抬首，眼中冰冷的光落在沈笙身上，“你是谁？”
沈笙没出声，下意识抱紧了怀中的婴孩，没有说自己是明鸿。
因为爱人的眼中，是瞒不过去的。她慢慢走了过去，凝着闻天的面容，闻天也在看着她，“你不是明鸿。”
“闻天，你爱她吗？”沈笙不答反问她。
而明鸿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你是谁？”
“名字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沈笙难得通透，“神魔两道，自古对立，你与她相爱，证明你不在乎她的身份，既然不在乎神族，为何不能为了她放弃魔族。”
“我若放弃，跟随我的部下会被神族铲除殆尽。我放弃的不是魔族，而是万千魔将的性命。他们忠心与我，我怎么可以放弃。你会放弃为你征战的部署吗？”闻天语气悲悯。
沈笙不知如何辩驳，只道：“他们残暴，为非作歹，应该付出代价。”
“神族杀我无数魔将，她们为何不付出代价呢。”闻天怒吼，她飞到沈笙的面前，凝着与明鸿一般无二的面容，语气低沉下来，“我爱她，但她依旧会放弃我。”
沈笙说道：“她想要你活着，不论神魔、不论富贵、不论权势。”
亦如我对江晚，我爱她，朝朝暮暮，希望都有她。
“神族不会绕过本座的，本座要统领三界，让他们臣服，他们便会承认本座与明鸿。”闻天冷冷地勾起唇角，抬起手指，指尖颤抖，想了想，还是收回去，没有触碰对方白嫩的脸颊。
沈笙看着她在挣扎，想到那幕，神族追着闻天不放，无论如何都要杀了她。
沈笙低眸看向怀抱中的奶娃娃，无奈道：“闻天，我该怎么帮助你们呢。”
“你是谁？”闻天再度问出声。
沈笙抬首，“沈笙。我不是明鸿，我也不知我与明鸿为何那么相似。”
闻天说道：“我捡到明鸿时，她没有记忆。”
沈笙闻言，还是想不通自己与明鸿有什么联系，但这些不重要了，她想要阻止闻天去见明鸿。
“你不能见她，闻天，你可以带领魔族向善，禁止魔将们吸收人族精元修炼，假以时日，屠戮不再是你们的代号。闻天，爱她，就需要做出改变。”沈笙轻声劝说，沉稳的气势让她怀中的奶娃娃再度闭上眼睛，困了，睡会儿。
沈笙娇美的面容让闻天有片刻的迟疑，她冷笑道：“不可能的，看在你与明鸿容貌相似，放你一条生路。”
“闻天。”沈笙轻轻喊道，她无法忘记生死关头，闻□□她飞来时的紧张的神色。
她说道：“我希望你可以为爱的人改变，她不惜与神族作对也要喜欢你，可见她的决心。你不能让她孤注一掷后，输的彻底，不能什么都没有。”
这场豪赌，不能让明鸿付出惨痛的代价，更不能让明鸿神魂俱灭。
她告诉闻天：“你若坚持下去，明鸿会死。她死后，属于她的一切都被神族抹净，没有人会记得这么一位温柔的神女。这样对她，太不公平。她喜欢你，究竟是不是错，由你来决定。”
大殿内寂静无声，壁柱上的饕餮威武，吞噬着一切。
沈笙扫了一眼饕餮，朝闻天微微一笑：“你的决定，关乎着后世万年。”
她打不过闻天，只能劝说。
沈笙抱着奶娃娃，御剑离开魔宫。
在她走后的片刻里，魔宫门口来了一位与她容貌一般无二的女子。
****
沈笙带着江晚回到般若城，族长不在，夫人未归，顾落凡昨日离开，还没有回来。
婢女接过还在睡觉的奶娃娃，怜爱道：“仙子辛苦了，她可吵着您。今晨起来，发现她不见了，可吓着奴婢了。”
“你们可知晓族长去了哪里？”沈笙深吸一口气，听絮与浅言，究竟去了哪里呢。
再不回来，她就真的无法阻止悲剧了。
婢女抿唇摇了摇头，她们不过是伺候人的奴婢，怎么会知晓主人的行踪呢。
沈笙失望，试图去找其他长老询问，无一例外，她们都不知道。
这一刻，沈笙感觉到无助，在以前，还有江晚出谋划策，现在只有她一人。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去南河守着，守株待兔，总会看到她们的。
沈笙离开般若城，飞入南河河底。
她们会出现的。
一连等了三日，莫说是族长，她连顾落凡都没看到。弦注傅
她等不下去了，再度回到般若城，想让长老们去联系族长。她的话，长老们没有反驳。
一一去试着联系，最后，都没有成功。
族长与夫人如同人间蒸发一般，谁都联系不到。
这时，般若城内的长老们开始慌了，派人四处去寻找。
沈笙守着小江晚，等了一日又一日。
这一日，她想要继续等，顾落凡匆匆回来了，眉心处多了一枚冰蓝色的花神印。
这是族长的印记。
顾落凡召开族长大会，沈笙抱起江晚前往南河。
南河上一片平静，什么都没有，一如往常般平静，可南河上仙气涌动，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有人以身祭南河了。
是明鸿。
她又前往太泽仙境。
上一回这里殿宇令立，巍峨不凡。
她赶到后，殿宇没有了，只有枯败的山峦，到处弥漫着血腥气味。
再一度错过了。
沈笙脑袋里嗡嗡作响，闻天终究还是没有放弃统领三界的想法，野心勃勃换来是自己被封印，明鸿陨落。
听絮浅言也跟着陨落。
她看着怀抱中的婴儿，“你没有娘了，不是你娘不要你，而是她们选择了苍生大道。”
未免被魔族发现，沈笙不敢逗留，带着小江晚离开。
她没有回般若城，而是拉了扶云城，没有父母的孩子该怎么长大呢。
要了一间客房，沈笙盯着床上睡觉的孩子，好奇道：“你吃什么？”
人族的孩子喝奶，神族的呢？
带孩子真费劲。好歹像不言不语一般自己吃饭呀。
沈笙无力地戳戳小江晚的小肚子：“你看看你、你看看你、你吃什么呀，要不我给捉头鹿什么，喝些鹿奶？”
算了，还是先喝些水吧。
沈笙问店家要了些水，不想店家给她提供了一碗奶，院子里的鹿产下的。她指点道：“去弄一头奶牛来，不过，不好弄，人族宫里倒是有，不过那玩意，不好喝，但养人啊。”
沈笙接过碗，冲店家感激地笑了。
回到屋子里，小江晚已经醒了，饿得哇哇哭。沈笙疑惑：“你们神仙不是辟谷嘛，你怎么还要吃要喝呢。”
一碗奶喂下去，好歹是不哭了。
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
沈笙觉得此地不可逗留，抱起婴儿就走了，去店家口中的人族皇宫找奶牛，到时候偷些走就好了。
两人踏上行程，冰晶剑的速度很快，一日间就到了人族皇宫。
眼前的人族皇宫不如后世的煊赫，陶瓷、笔纸都不如后世的。
沈笙想起符纸，从百宝袋里掏了些，先去找皇帝谈判，与阿奴一般，混一个国师的位置。
人族没有哪里的生活会比皇宫里优越。
她如愿见到皇帝，同时，惊动侍卫。
皇帝约莫而立之年，剑眉星目，她来时便有了言辞，随意扯了个身份，修道之人，擅长丹药，也可以除妖，愿意保护皇帝的安全。
皇帝起初不信，江晚取出天雷符，直接炸倒了一面宫墙，皇帝彻底信了。
为了留下能人，皇帝赐予高官，沈笙摆摆手，她不要什么高官，一座宅子一头奶牛就够了。
别说什么寻找闻天，她现在必须要养大江晚。
皇帝一一允诺，安顿好小江晚后，她留下水晶剑照顾奶娃娃，自己再度回到南河去查看。
如今般若城换了族长，要举行仪式，昭告天下，顾落凡成为新一任族长。
沈笙赶去之际，南河之上正在举行仪式，看着少年时期的女子，她隐去了身形，躲在人群中仰望着少女。
在人群中，她又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是凡音。
凡音一袭青衫，同她一般隐于人群中，双眸盯着上空中接受各族恭贺的顾落凡，神色不悲不喜，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沈笙避开她，事情已成定局，三位神女陨落，南河乃至整个神族都将拥万年的安宁。
沈笙沉着众人不在意，悄悄潜入南河。
南河下风平浪静，仙气涌动，水更加清澈了。
明鸿的身躯归南河，使得南河内仙气比以前更多，她感受着仙气，微微阖眸。
明鸿什么都没有留下。
或许那么骂名让后人知晓，南河曾经有这么一位神女。
当爱与苍生大道无法共存吗？
明鸿无法抉择，用她觉得最好的办法来解决麻烦。
沈笙感觉到前辈们守护南河守护苍生大道的决心，她们的爱，不是自私的。
沈笙出了南河，接任仪式已经消失了，南河上空飘着七彩祥云，昭示着喜事。
她无处可去了。
回到沈府，奶娃娃在自己的床上玩耍，冰晶剑歪倒在一侧。
主人回来后，冰晶剑立即化为吊坠，回到沈笙的脖子上。
带娃，太累了！
冰晶剑消失后，奶娃娃咧着嘴又哭了出来，沈笙走过去，抱起她，“我得等你八百年。”
“不，我不用等你八百年，等你长大懂事，我就要去做自己的事情。小江晚，我希望等你长大，再无忧愁了。”
沈笙自言自语说了一句，眉眼紧皱。
襁褓中的婴儿什么都不知道，伸手抓住沈笙垂落的一缕发丝，狠狠一揪，沈笙吃痛回神，下意识去捉住她的手。
将她放下后，沈笙也躺下了。
在她长大之前，她们的生活应该会很平静的。
****
太子妃生了一个儿子，皇帝欢天喜地，江山后继有人，皇帝乐颠颠地让沈国师取名。
沈笙功夫好，肚子里没有三滴墨水，她绞尽脑汁，她身边三岁的孩子咧嘴笑道：“她会捉妖，不会取名，要不然给取个妖魔的名字？”
皇帝吓得神色大改，忙收回旨意，自己取、自己取就好了。
沈笙叹气，歪头看着眼前精致的女孩，“你知道你这样，以后会没有朋友的。收敛些脾气，那可是皇帝呢。”
“你将皇帝放在眼中吗？”小江晚晃动着小断腿，得意又张扬，乌黑的发间隐着一缕紫色碎发。
沈笙没吭声，她确实没将皇帝放在眼里，可不能说出来呀。
小江晚双眸如乌黑的葡萄，轻蔑地扫了众人一眼，道：“你可以直接说，你可是神啊。”
“你闭嘴。”沈笙忍无可忍，你这傲视群臣的勇气从哪里来的？
小江晚冷哼一声，“沈笙，我觉得你要跑路了。”
“为何？”沈笙不理解。
“因为我掐指一算，这个王朝要败了，你要逆天改命吗？”小江晚邪恶地勾起唇，“你向来不守规矩的，我觉得你会帮助他的王朝，对吗？”
被戳中心事的沈笙异常头疼，边境战事不断，皇帝暗示她两回，想要她去解决。
小江晚一双眼里都是得意，“沈笙，神仙不可以改变人间的秩序。”
唠唠叨叨没完没了，沈笙不耐烦地提着小江晚的后领，直接提了出去。
不说话的时候整天咿咿呀呀，会说话以后，嘴巴唠唠叨叨，就像是机关一般，吧嗒吧嗒吧嗒能响一天。
一大一小走出皇帝的殿宇，内侍看着两人，“三岁就这么会吵架了，以后还得了。上一回和昭仪吵架，如数家珍般说出人家丑事，气得昭仪半月没出门。”
“你说说，日后谁敢娶她。”
“她上回说陛下老了，少选秀，身子不好。”
内侍嘴巴抽了抽，眼前的小萝莉可真让人意外啊。
“谁娶她也好，吵遍街坊领居。”
****
一大一小出了宫门，沈笙不爱坐车，也不爱骑马，就这么领着人往家走。
“沈笙，你要怎么做？”小江晚还在唠叨，“我不赞成你去帮老皇帝的，我们走吧。”
沈笙没吭声。
小江晚的脸上带着婴儿肥，说话的时候，小嘴一张一合，就像是无数只鸭子对着你叫。
沈笙悄悄设了结界，很好，听不到声音了。
走了几步，小江晚停了下来，歪着脑袋，大大的眼睛里是超大的迷惑，她悄悄捏了决。
消音结界消失了。
她使劲喊了一声：“沈笙。”
沈笙摸摸自己的耳朵：“你什么时候会的？”
“你多用两次，我什么都会了。”小江晚得意的撇嘴，张开双手朝沈笙伸去，“走不动了，抱我。”
“不抱。”沈笙气得转身，不想小江晚语出惊人：“你现在抱我，以后我考虑会背着你。”
沈笙：“……”
沈笙弯腰抱起胖乎乎的女孩，此时此刻，她想问上天：江晚什么时候才长大啊。
她吐槽江晚：“和你同龄的女孩比你高了半个头，你要不要反省一下？”
小江晚反问：“和你这么大的女孩都成亲生子了，你要不要反省一下？”
沈笙气极，“都是因为你啊，我要养活你的。”
小江晚也气极：“都是因为你啊，你给我吃的不好。”
一大一小路过点心铺子，小江晚跳着进去了，一样买了些，沈笙去付账。
出了店铺，两人遇到丞相家的孩子，两人对着面，互相瞪了一眼，然后小江晚上前，伸手就推她一下。
沈笙惊呆了，这这这这着还是后世善良的沈笙吗？
丞相家的孩子被推了一把后，登时就哭了。
小江晚努力仰着脖子，趾高气扬道：“上次告诉你了，见到我要绕开走，你怎么不绕开，见你一回打你一回。”
沈笙：“……”小魔女，她是不是带错娃了，将青苏带回来了。
小团子凶神恶煞，人人避之不及，丞相家的奶娘立即抱走了孩子，像见了恶魔一般。
沈笙拍拍小团子的脑袋，“说说你欺负她的理由。”
“她上回出门打了一个乞丐。”小江晚叉腰，奶凶奶凶地盯着丞相府众人离去的方向，“沈笙，对付这种人，我告诉你，就是她凶，你比她更凶。”
这么一听，还有几分道理。沈笙点点头，弯腰抱起她：“回家。”
“沈笙，你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小江晚嘀咕一句。
“你闭嘴吧，吵死了。”沈笙忍无可忍了，消音术法已经没有用了，接下来，她将日日受到‘聒噪’的折磨。
小江晚听后，反而笑弯了眼睛，眼中漫出笑意，“我就说话，我若不说话，你就太孤独了，人家都嫁人生子，你可还是单身一人。”
“你可真贴心啊。”沈笙咬牙切齿。
小江晚鼓起腮帮子，认真点点头：“阿晚是沈笙最贴心的人。”
“拉到，上回你跑出家，别人给你一颗糖，你就跟着人家走了。”沈笙想起，觉得糟心极了，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娃，一颗糖就哄骗了。
凡人狡诈，怀中的这个，更狡诈。
小江晚却理直气壮地告诉她：“那个姐姐长得好漂亮，我给你撮合一下。”
“你怎么知晓人家就会喜欢我呢，指不定人家喜欢郎君呢。”沈笙没好气道。
以后早晚不能带她出门，只能中午出门。
早晚要被她给气死了。
两人吵了一路，沈笙口干舌燥，怀中趴着的奶娃娃也困了。
回家后，沈笙将娃娃放在自己的床上，刚坐下，南河那处传来消息。
闻天魔宫被浇灌圣水后，长出仙草仙树，被改为‘太泽仙境’。
沈笙知晓后，良久不语，一切照着记忆中的轨迹循序发展，这就意味着历史没有因为她的到来而有所改变。
这就意味着她所处的时空依旧难以改变。
她回身看向床榻上酣睡的小团子，不管怎么样，她必须要等到江晚长大才可以。
****
太孙满月利上，小江晚又打人了，照旧是丞相府家的孩子。
丞相家的嫡长孙女，哭得哇哇叫，手指着一旁叉腰怒视她的女孩。
丞相不忍看到自家的孙女受委屈，向沈笙讨个说法。
沈笙仇端着酒盏，微微一笑，眼中笑意狡猾，“小孩子的事情，大人就不要掺和了。”
丞相嘴角一抽，小孩子懂什么？
你不掺和，是你家小孩霸道不讲理，你没道理可说。
“国师，您再这么偏袒下去，只怕日后刁钻成性，管教不得。”
“那是我家的事情，倒是丞相该管管好你家的孙女，上街连个乞丐都打，只怕日后打爹骂娘都是常有的事情。”沈笙友好的一笑，红唇微抿，眼尾上挑，显出几分轻视的凉薄感。
丞相憋了一口气，拂袖离开。
沈笙若无其事的继续饮酒，片刻后，闯祸包回来了，一屁股挨着她坐下，豪气干云的开口：“我会让她一辈子记得乱打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沈笙习惯了，人长得慢，脾气大，嘴巴厉害不饶人。
闯祸包凑到她的面前，看着酒盏，抿了抿唇角，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嫣红的唇角。
下一息，沈笙扬首喝尽了盏中的酒，看着眼前这张粉嘟嘟的小脸：“小孩子不许喝酒。”
“你可以不用把我当作小孩子，当作大人。”小江晚眼巴巴地说了一句，胖乎乎的小手开始动作，迅速捉住酒盏。
不想，酒盏里面空了。
白偷袭一场！
小江晚气得咬牙切齿，沈笙扬起眉梢，斗智斗勇，她就不信赢不了一个孩子。
“老东西，真狡猾。”小江晚气得跑开了。
沈笙轻蔑的回一句：“晚上别怕鬼似的搂着老东西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