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热闹的扶云城化为人间炼狱, 修士们被抽去灵力,死得凄惨,哪怕是神仙来了, 也无法安然脱身。
凡音露出兴奋的神色,看向神族的两人:“你们在外面等着, 我需要你们在外面守住阵口, 届时魔族的人出来后都杀了, 我会进入里面的,但你们要保护好青苏。”
青苏桀骜, 翻了白眼,不屑道:“姨娘, 是我保护她们才是, 尤其是她……”她手指着沈笙, “这么弱,自然是我保护她。”
沈笙被贬低了,她也不恼,说道:“神族的人来了,你别这么嚣张。”
“你们的神族的人还会来吗?”凡音冷冷地笑了, “你们进去还能出来是因为有我们小魔尊在,她的木簪内有强大的灵力,引着她们走出来,神族其他人未必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扶云城离般若城这么近, 远近看不到一个神族, 还以为神族会来吗?
沈笙睁大了眼睛,“她们在里面?”
凡音扫她一眼:“你比她, 可蠢多了。”
沈笙:“……”
不带人身攻击的,真的很讨厌啊。
凡音一人入阵去了, 将自己的法器留给青苏,又取了她发髻上的木簪,一再嘱咐江晚,好好保护她。
江晚答应了,面对凡音,也没有怯然。
凡音入阵去找阵眼,其余三人留在阵口,魔族的人出来,及时杀了。
青苏百无聊赖地坐在地上,手中变出骰子,邀请沈笙来玩,“活给她干,我们玩一玩啊。”
“怎么玩?”沈笙坐了下来。
江晚没有什么反应,守着入阵处就好了。
青苏熟练地摇着骰子,制定规矩:“比大小,谁输了谁回答对方一个问题。”
青苏先摇,双手晃动,揭开盖子,是个六。
沈笙接过来,学着她的模样摇晃,摇了个‘五’。
一侧的江晚皱眉,无奈扶额。青苏开口问沈笙:“你这辈子会变心吗?”
“不会。”沈笙说道。
第二局开始,青苏摇了个‘五’,沈笙是‘四’。
江晚默默叹气。
青苏又问沈笙:“你娘和江晚掉水里,你会救谁?”
“救我娘。”沈笙耿直道,“水是她的本源之力,救什么救。”
青苏眨了眨眼睛,有些小迷茫,沈笙催促她摇骰子。她顿了顿,“这个问题不算,我要重新问。”
“你问过了,就算,你别耍赖。”沈笙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青苏哼了一声,没关系,下一局接着问。
第三局开了,青苏还是‘五’,沈笙摇了个‘三’。
青苏开心极了,又问:“她俩掉进火坑里,你救谁?”
“救我娘,江晚是神仙,比我还厉害。”沈笙眯着眼睛笑开了。
青苏自觉又问错话了,咬住牙齿,“再来。”
第四局,又是沈笙输了,青苏问道:“如果江晚是个普通人,她和你娘掉进水里,你救谁?”
“救江晚,我娘会泅水。”沈笙脱口而出,又没说我娘不会水。
接连三回问错问题,青苏要炸了,如老虎般狠狠盯着沈笙,“你们神族可真狡猾。”
一直沉默的的江晚走过来,“你不狡猾吗?她真心实意和你玩,你却暗中调动骰子,你投个六,就给她调个五。你是五,她便是四,到底谁狡猾?”
“没有,你哪只眼睛看我调了。”青苏扬首,死不肯承认自己作弊。
沈笙自然是听江晚的,闻言,怒气冲冲,“你作弊,不和你玩儿了。”
青苏又慌了,忙去拉着她:“别,我逗你玩儿呢,继续玩儿,好无聊。”
沈笙无动于衷,江晚笑靥如花,拨开沈笙,阔气道:“我来,我们两玩。”
看到江晚坐下,青苏莫名有些慌了,沈笙好骗,江晚不好糊弄呀。
江晚坐下了,眉梢眼角都是极为真诚的笑容,青苏舔了舔自己的唇角,扬起眉梢,将自己的袖口往上撸了撸,“干就干,谁怕谁。”
依旧是青苏先投,这回,江晚是六,她是五。
青苏输了,在沈笙直勾勾的眼神中,她咬紧牙关,“你问。”
江晚笑了,问:“你的两个母亲都是凡人,她们都不会泅水,问她们掉进水里,你会先救谁呢?”
青苏 :“……”果然,狐狸还是江晚。
沈笙屈膝坐了下来,喜滋滋地靠着江晚,而青苏的眼里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
青苏不懂什么是爱情,在她心里,母亲的重要大过于世间万物。
同样,两个母亲都缺席她的童年,活在了凡音的回忆中。
还有一点,两个母亲,一神一魔,偏向于谁,便说明她的心里偏向于哪一方。
青苏想了很久,没有答案,只道一句:“我谁都不会救。”
江晚提醒她:“必须救一个。”
“那就、那就……”青苏犹豫了会儿,眸光冷然,“我连她们是谁都不知道,怎么救,我分不清她们呀。”
说完,她自己都笑出了声音。
江晚与沈笙对视一眼,江晚染了笑意的眼中弥漫悲伤。
青苏再度拿起骰子的时候,入口波动,江晚立即上前。
先出来的却是南河族长。
还有凡音。
凡音将人丢在入口,转身就走了。
江晚扶起倒地的族长,族长一袭白衣被染成红色,一连吐出两口血才稳定下来。
抬首间,她见到江晚眼中怪异的目光,她不由轻咳一声,道:“她只是路过。”
江晚没说话,青苏咦了一声,“我姨娘路过不会救人的。”
“你姨娘?”南河族长循着声音看过去,少女乌发红唇,眉眼青春,试探道:“闻天是你的母亲?”
沈笙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青苏,人家都没问,你一句话就暴露自己的身份。
到底是谁在蠢啊。
江晚扶着族长坐下,试图替她疗伤。族长却握住她的手,“死不了,你在这里,见到逃窜的魔族,都杀了。”
说话的时候,族长的余光不忘扫向青苏。
青苏弯唇笑了,说道:“他们不是我的下属,与我无关啊。若是我的人,我姨娘会救你吗?”
答案是不会!
南河族长坐了下来,江晚给她喂了一颗丹药,青苏围着她饶了两圈,然后坐了下来,两人大眼瞪小眼。
陆陆续续有人出来了,江晚守住阵口,魔族出来,立即杀了。
迟迟不见神族的人出来。她有些担忧,沈笙告诉她:“这个时候是杀神族的最好机会,你觉得凡音会放过神族吗?”
江晚皱眉,沈笙扣住她的手,“别进去,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凡音是上万年的魔头,虽说不是她设下的吞噬大阵,这么好的机会,她必然很高兴的。
沈笙看向一侧的南河族长,凡音会放过她,是因为明鸿吗?
还是说两人本来就认识。
江晚犹豫不决,沈笙一直不肯放她进去。
“要不,我进去试试?”沈笙主动开口。
江晚脸色微变,深深看她一眼,“我是担忧她们,但不会拿你我的性命开玩笑。”
没有大善人,且她们进去,未必就能帮忙。
两人继续守着,先是修为低的小魔头出来,随着大阵晃动,大魔头们也纷纷出来了。
吞噬阵可以减弱神族修为,但魔族的人出来后,修为大涨。
江晚与沈笙拦住魔头,与之厮杀。南河族长看向与自己的瞪眼的少女,“你不去帮忙?”
“不去。”青苏晃晃脑袋,她们打架,关我什么事。
族长提醒她:“那是魔族叛逆,是你的逆臣,杀了,你与凡音便是魔族的王。”
青苏抿唇想了想,召唤出凡音给的法器,看向族长:“你自己可以吗?”
叱咤一生的南河族长被一晚辈低看了,一时间要呕死了,她不甘道:“我是受伤,不是要死了。”
“我姨娘将你送出来,说明你对她很重要的,你在我面前死了,姨娘会训我的。”青苏嘀嘀咕咕说了一句,拿起魔器去杀敌了。
听到她嘀咕的话,南河族长没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小东西、和她姨娘一个性子。
江晚与沈笙站在一起,江晚手持冰晶剑,青苏杀了进来后,两人的压力小了许多。
突然间,天地跟着晃动起来,族长大喊一声:“大阵要炸了。”
神族的人还没出来……
江晚看向入口,不觉靠前,沈笙拉住了她,“你别过去,我过去。”
苍生大道,与自己一条虚幻的命比起来,沈笙自然会选择前者。
江晚想起什么似的,骤然从身后抱住她,“不可以,沈笙、你不可以去。”
身后贴近的温度如同火炉,将那颗心架在火上炙烤。沈笙不觉得停下了脚步,“我、我不会死的。”
“可是你会离开,我不知道你会离开多久,对于我而言,你与死了,没有区别。”江晚哭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她抱着她,不敢放手。
她害怕极了。
南河族长见两只小的抱在一起,骤然间,她的心情有些复杂,不得不喊道:“你们稳固阵法,撑一刻是一刻。”
倘若她们真的出不来,你们也尽力。
苍生大道,自己的性命也极为重要。
修大道,不是让人付出性命的。
青苏眯着小眼看向抱在一起的人,“你俩是不是有什么大病,进去干嘛?找死啊,我姨娘都没有出来,我都不担心。”
她又看向南河族长,凶巴巴地开口:“我姨娘若是出不来,我让你陪葬。”
小魔尊就是小魔尊,心狠手辣。
沈笙心中泛起涟漪,江晚松开她,开始朝大阵输送灵力,沈笙随后。
青苏怔怔地看着两人,刚想嘲讽一句,背后的南河族长催促她:“小魔尊,你姨娘还没出来呢,你在看什么热闹。”
还有心思吃瓜,心可真大,和她姨娘一个性子。
三人开始输送灵力,大阵内跑出来的魔族人都纷纷逃窜了,气得族长又吐出一口血。
撑了片刻,神族的人终于开始出来,有些人先跑了,有些人留下稳固大阵。
青苏终于开始慌了,不断朝入口看去,焦急之色溢于言表。
“族长,我姨娘还没出来,你进去看看。”青苏开始催促躺平的族长,“我们干活,你不能什么都不做。”
族长不理她,慢悠悠地擦拭嘴角的血液,看都不看一眼。
南河的人陆续飞出来,扶起族长。族长这才看向青苏,好心说一句:“要不,你进去找一找?”
青苏收回灵力,朝族长狠狠瞪一眼,“我姨娘就不该救你,说自己是神族,却做些下三滥的事情。”
“比起你们魔族,我只是见死不救罢了,又没有背后插刀。”族长凉凉地说一句,抿唇笑了,“赶紧去救啊,我又没拦着你。我只能保证神族的人伤害不了你。”
最后一点,已然是她最大的努力了。
青苏怒气涌动,祭出魔器,“是吗?那我就毁了大阵,大家一起死。”
闻言,沈笙闻言心口一跳,老的小的怎么都是这个性子,动不动一起毁灭。
大阵渐渐稳固下来,沈笙收回神力,飞到青苏身边,拉着她:“再等等,大阵稳固了,不急这么一刻。若是再不出来,我陪你去找。”
青苏的怒气这才散了下来,走到入口,东张西望,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你是魔族的人怎么不敢进去。”
言语有些嘲讽,江晚看了过去,“多说一句,将你丢进去。”
对方立即哑然,灰溜溜地撤走了。
青苏本就是爱热闹之人,门口等了会儿,再度看向南河族长,她下意识走过去。刚靠近,南河其他人拦住她,她笑了笑,“她的命是我姨娘救的,你们就这么对待恩人?”
族长挑眉,“少往你脸上贴金,你又不是我的恩公,安分些,再吵一句,打断你的腿。”
疾言厉色吓得沈笙心口一跳,她悄悄伏在今晚耳边低语,“族长对她,好像有些不同。”
“凶了些。”江晚也意识到哪里不对。
沈笙说道:“可她对月无痕可慈爱了。”
“或许是因为魔族才不会给好脸色。”江晚解释道。
青苏是魔,月无痕是天赋极好的晚辈,有所偏袒也在情理之中。
沈笙也不知道,就是觉得怪怪的,随着神族人渐渐都出来了,青苏的存在成了她们的眼中钉。
南河族长坚持一力保护她,其他人义愤填膺,族长说青苏救了她的命,她该还她一命。今日杀青苏,南河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凡是入阵者出来灵力损耗过半,此时神族内讧,带来的后果,人人都会知晓。
众人都安静下来,有些人赶紧走了,陆陆续续走了大半,青苏等不及了。
她推开拦住她的沈笙,坚持要冲进去,南河族长看了一眼江晚。江晚会意,上前拦住青苏。
“你是去送死。”
“那我就看着我姨娘死吗?”青苏愤怒。
“再等等,大阵还在,她想出来,就一定会出来的。”江晚劝说。
青苏挥袖就要推开,这时,稳固的大阵再度晃动起来,连带着整个扶云城都要是剧烈摇晃。
“退后、退后。”族长大喊一句,不顾下属的阻拦,飞身上前,单手扣住青苏的手腕,带着人后退数丈。
江晚抱着沈笙,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大阵骤然间炸开。
扶云城地面裂开一道大大的缝隙,神力不济的人跟随调入缝隙里,江晚见状,催动灵剑去救人。
看着不顾自己性命的江晚,沈笙想到了后来的江族长,道心,从未变过。
沈笙无声的笑了,她极力保护神族,神族最后将刀剑挥向了她。
烟尘四起,大火飞天,熊熊烈火烧得两侧屋舍都冒气黑烟。
南河众神立即催动灵力,召来大水,水涌入扶云城,浇灭了大火。
青苏挣脱束缚,急急下去搜寻在凡音,这回,南河族长没有阻止,但她领着人回般若城了。
看着一群人离开,神族脱离危险,凡音不知去向,青苏疯了一般往裂缝中飞去。
沈笙与江晚对视一眼。沈笙望着江晚上眼睛,握住她的手:“我听你的。”
江晚低眸,盯着自己被她紧握的手腕上,淡淡说:“那就去。”
两人闻言一笑,同时催动灵力,朝裂缝中追去。
追到缝隙深处,青苏抱起凡音,一侧还躺着一人,青苏没有理会。
江晚追了过来,“你认识吗?”
“魔皇尊来。”青苏说道。
魔族本是一体,以闻天为尊,后闻天死了,尊来想要成为魔尊。这时凡音站了出来,推出襁褓中的婴儿青苏。尊来好不容易熬到闻天死了,怎么会放弃机会。
争执不下后,尊来叛变,千年来与凡音明争暗斗。
闻言,江晚毫不犹豫地召唤冰晶短刃,直接杀了尊来,青苏见状,祭出真火,烧灭他的魂魄。
待出了缝隙,江晚施法修复地面,谁都想不到魔界魔皇会殒命在地下。
扶云城内遍地尸骨,青苏收集怨气,接来修复凡音的伤势。
看到这一幕,沈笙想起同样收集怨气修复凤凰的阿奴。
心中一凛,她问江晚:“为何不用神力?”
“没有神力,怨气是最快的。”江晚语气绵长,没有制止青苏。
沈笙看着她,心口微微疼了起来。
怨气多了,便会化为魔气。
原来,万年后的阿奴入魔了。
沈笙望着江晚,青春年少,会笑会玩乐,此刻最痛恨魔族,最后为了南河,入了魔道。
她活成了自己最痛恨的模样。
这一刻,沈笙觉得无力极了,该怎么做,才能挽回呢。
南河依旧是南河,江晚依旧是江晚。
太难了,她只是一个凡人罢了!
她可以为父兄征战沙场,可以为父兄披荆斩棘,可以为南乾夺回失地,可她终究只是一个凡人。
凡人如何与神魔相比,遑论仙魔都办不到的事情呢。
纯良正直的江晚、一心为南河为苍生大道的江族长、疯批成性甘愿入魔的阿奴……
沈笙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心中的不适,努力挤出微笑,“我们要不要帮忙?”
“不能碰,一碰,便会沾染魔气。”江晚摇首,不能帮、帮不了。
沈笙看了片刻,握着江晚的手腕,眼里带了几分柔和,“她也是无奈之举,凡音也算救了神族,对不对。”
阿奴入魔是无奈之举,可以原谅的。
江晚暗笑,“你想说什么,我不会介意青苏,不然不会替她守着了。”
闻言,沈笙笑了,笑得像个孩子。
她握着江晚温热的手腕,告诉她:“我心里,神魔没有那么重要,你活着,就好了。”
江晚不明白她的意思,转过身去看她,视线不知不觉地落在肤色细腻的脖颈上,“这句话不可告诉其他人。”
“我知道,你明白就好了。”沈笙故作轻快的笑了。
扶云城内亡灵无数,吞噬大阵控制亡灵,阵毁后,亡灵逃了回来,无法逃窜,产生怨气,怨气被吸收了。
暮色四合,青苏的脸色渐渐苍白,而凡音的脸色好了许多。
江晚与沈笙靠在一起,防止宵小偷袭,这个时候神族不会偷袭,宵小之辈未必肯放弃机会。
眼看大成之际,修士们察觉城内魔气渐消后,忍不住冲了进来。
江晚见状,立即设下结界,嘱咐青苏:“不必担心,办你的事。”
青苏地感激地看向江晚。
沈笙按住江晚的手,道:“我来就好了,看看我可有进步。”
江晚先是一怔,看到沈笙面上的笑容后,她也跟着笑了,担忧化为一股柔情,手指微动,松开沈笙。
她也想知晓沈笙有没有进步。
沈笙随意从地上拿起一柄灵剑,看向对方一群人:“我是神,但功夫不大好,你们可以来试试。”
“你们与魔勾结。”对方怒气冲冲。
沈笙撇嘴,“她们救了神族的人,我们族长吩咐我们保护好她们,等出了扶云城,她们是生是死,与我们无关了。”
闻言,对方一群人露出犹豫,手中的剑也朝下挪了挪,不敢上前了。
她们是神,后面又是魔,他们只是修炼的凡人,无异于以卵击石。
对方安静下来,沈笙便也丢了剑,继续守着。
守到天亮,凡音醒了,睁开眼睛,看向青苏,“撤回你的灵力。”
青苏闻言,听话地撤回灵力,站起来的时候,身子晃了晃,凡音抱住她,而后感激的看向沈笙,“二位大恩,感激不尽。”
沈笙摆手,“是我们族长吩咐我们做的。”
江晚转身望向天际,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族长知道得气死,这种功劳多半是不想要的。
不成想凡音回说:“也罢,我二人互不相欠。”
沈笙听后有些乱了,“您不是应该去感激她吗?”
“我救她,她让你们救我一命,自然相抵了,为何要去感谢,就她那座破城,防贼似的,谁愿意上去。”凡音嗤笑一声,在青苏的搀扶上站了起来,面容恢复往日的凌厉。
见她站起来,修士们拔腿都跑了,再无方才铲除妖魔的气势了。
沈笙看到,没忍住笑了出来,这些正道人也是欺软怕硬的。
江晚与凡音道别,“您没事,我们也要走了,他们在城外等着,出去时望您不要在意,饶过他们。”
“你们神族将就慈悲,我们魔族可没那么好心,可以当作没看见,若来杀我们,我也不会手软的。”凡音语气不屑。
江晚点点头,拉着沈笙就要离开,沉默的青苏喊住两人:“你们去哪里,不如去我们魔域玩一玩?”
凡音皱眉,似乎想开口斥责,但见江晚与沈笙没有抵触,舌尖滚了滚,还是没有开口。
“我们身上还有些任务,怕是去不得,不过你可以来扶云城或者去南河寻我们。”江晚委婉拒绝,她二人还想去找族长说一说闻天的事情。
青苏有些很失望,眸子里生来的凉薄与淡漠徐徐转为无奈,她点点头,“安顿好后,我再来找你们。”
沈笙与江晚离开扶云城,城池旁,修士们蓄势待发,列阵等候。
若在以往,江晚必然会搭救,只这回没有下去了,他们自己选的大道,该由他们自己走下去。
落在般若城门口,江晚的身形晃了晃,脸色骤然变了许多,沈笙急忙扶住她,“你、你怎么了?”
话还没说完,江晚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沈笙彻底慌了。
沈笙惊慌失措地抱住她,“江晚、江晚……”
“没什么事,只是心口闷闷的罢了。”江晚朝她微微一笑,撑着走了两步,头实在晕得厉害,暂时靠在沈笙的身上。
“沈笙,你别走啊,我们回家去。我不会有事的。”江晚不知怎地莫名心慌,不顾伤势去握住沈笙的手,“家去。”
“好,家去。我背你。”沈笙苍白的手指拂过她的脸颊,下一息,想将灵力渡过她。然而江晚知晓她的意思,偏首阻止,“沈笙,我不会有事的,耗些时间去养一养罢了,你别糟蹋你的修为。”
“给你,不算糟蹋。”沈笙坚持,心中百感交集,怕得厉害。
“算,都是糟蹋。”江晚双手勾住她的脖子,斜靠着她,在她在脸上轻轻落下一吻。
沈笙浑身僵硬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这不是第一次吻,依旧在她心中掀起浪潮。
江晚吻她了。
懵懵懂懂少年人的第一个吻。
江晚翩然一笑,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沈笙,我哪里都不想去,我想回家。”
我都亲你了,你别走了。
沈笙心口猛地跳动,不由自主地背起江晚,一步步走回家。
到了家门口,紫阳与往常一般在门口与邻居们吃坚果聊天,正说到前面一户人家吵架,房顶都被砸烂了。
众人啧啧一声,又说到主人家偷腥,被妻子抓到了,两人闹着要分开。
房子不是她的,她一狠心,就把房子给砸烂了,啧啧啧,下雨都没得住了。
说得正兴起呢,远远地瞧见两个人回来了,她一激动,唰地站起来,急忙推开隔壁的门,“这是怎么了?”
“她受了些伤。”沈笙朝紫阳点头道谢,背上的江晚已睡着了。
紫阳‘哦’了一声,不忘说道:“有人总来找你们,问你们去哪里了,我说不知道,是一个很漂亮的少女。”
沈笙知晓,是月无痕。
沈笙回屋,将江晚放了下来,紫阳上前探脉,沈笙紧皱道:“您还是大夫啊。”
“懂那么一点,你妻子是受了内伤,好好养着。”紫阳说了一句,收回手,嘴角上扬,“我那里有些丹药,给你送过来,你家后院的桃子结果了,我摘两个就当是抵了丹药钱。”
沈笙点点头,她们走了很久了吗?
久到桃树结果了。
紫阳回家去拿丹药,沈笙去柜子里翻找衣裳,满满一柜子,都是红色的裙裳,找不出第二个颜色。
“这么喜欢红色吗?”沈笙嘀咕一句,随手拿了一件出来。
两家离得近,紫阳都已跑回来了,拿着丹药递给沈笙,“晚上别做饭了,我给你送些饭过来,一个人做饭没意思,怪闷得很。”
一句话戳中了沈笙的心思,确实,一个人做饭闷得慌,其实,一个人吃饭更闷得慌。
收了丹药后,紫阳就走了。
屋里安静下来,沈笙打了些水,端进屋,给江晚擦一擦身子。
昏睡的人十分乖巧,紧紧闭着眼睛,没有朝气,如同一个破败的瓷器娃娃。
帕子温柔地拂过江晚的侧脸,沈笙静静地看着她的脸颊,若这么长久过下去,神仙眷侣,也是极好的。
可她在这里待不了多久。
江晚明明知晓她会离开,却选择紧紧抓住片刻的温暖,如同飞蛾扑火。
然而,她却甘之如饴。
不仅是她,就连自己也在贪恋这片刻的欢愉。
沈笙看着那张精致的面容,渐渐迷失了自己的心,自己想和她就这么过下去。
在这座般若城内,有爱有趣的邻居,温馨的环境,还有两颗紧密相连的内心。
沈笙想啊,就这么过下去吧,别走了。
距离闻天突破封印,近乎九千年呢,九千年是一个什么样的数字呢,凡人不过百岁,最少可以轮回百世了。
她按住自己的心脏,这一刻,心口突然疼了起来。
是阿奴的心口疼吗?
沈笙甩了甩脑袋,用帕子擦拭江晚的手腕。
简单擦拭后,隔壁送了晚饭过来,只有她一人的。
沈笙吃了晚饭,晚上继续守着江晚。
数日忙碌,一旦停了下来,她便觉得困顿,不知不觉间闭上了眼睛。
只一瞬,她又睁开眼睛,眼前多了一人。
许久不见的月无痕提剑站在她们的床榻前,面无表情。
沈笙揉了揉眼睛,月无痕拔出了剑,剑指向她:“今夜,便是你的死期 。”
“是吗?”沈笙摸摸自己的脸颊,看向昏睡中的人,她直起身子,给江晚掖好辈角,温柔地笑了笑。
月无痕妒忌得要发疯,她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意,“你不配。”
“你不过是低贱的凡人罢了,我们生来便是半神,你配不上她。”
沈笙直起身子,月无痕冷笑地拿出一面铜得生锈的镜子,沈笙皱眉,什么玩意儿。
为何人人都有法器仙器,江晚什么都没有呢,唯一的仙器冰晶短刃还是她送她的。
过分了啊。
月无痕冷漠的抬手,手拂过镜面,镜面立即清明,沈笙下意识召唤冰晶短刃。
可她慢了一步,镜子将她收进去了。
****
紫阳做了许多早膳,端起来,敲响隔壁的门。
敲了很久,都没有人开门。
紫阳唤了两句:“沈姑娘、沈姑娘,我们昨日说好了的。”
喊了两遍后,门开了,沈笙开门,“什么事。”
紫阳有些不大高兴,可对方摆着一张臭脸色,她便不好说什么,将吃食递了过去,“我中午来拿餐盘。”
餐盘塞过去后,紫阳扭着腰走了,没有多加逗留。
沈笙将餐盘端进卧房,榻上的人还么醒,屋外的阳光投射进来,打在地板上。
食物很丰盛,鸡蛋饼、稀饭,还有不少小菜。
盯着看了会儿,沈笙拿着鸡蛋饼,小小的咬了一口,饼是现酪的,又香又软。
一连吃了两块后,她停了下来,看向床榻上的人,依旧昏睡不醒。
吃过早饭,沈笙将碗筷清洗干净,敲响隔壁的门。
紫阳正准备出门,见到沈笙送来碗筷后有些惊讶,“不必送来,中午还要去送饭呢,到时候直接带过来。”
沈笙笑着递过去,转身走了。紫阳追问一句,“你家那个醒没醒。”
回应她的是一抹背影。
紫阳嘀咕一句:“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媳妇走了过来,顺着她的视线阿看过去:“你和谁说话呢。”
“隔壁沈姑娘,突然不爱说话了,会不会江姑娘伤势严重了。”紫阳自问自答,语气带了几分担忧。
“再看看吧。”她媳妇关上门,见她拉了回去。
隔壁回到家里的沈笙坐在卧房里,左右打量屋内的摆设,边边角角都看一遍。
最后坐在了床榻前,“你不让我进来,你看我还是进来了。我那么喜欢你,你感觉不到吗?”
“她配不上你,只有我才配得上你。”
“你瞧,没有她,我们可以相处得很好,等你醒来,我们去南河修炼,我会飞升成神的。”
她高兴地伸手摸了摸江晚的脸颊,唇角翘了翘,她俯身,刚想做什么,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沈姑娘、江姑娘,我是宫里派来的人。”
‘沈笙’直起身子,扫了江晚一眼,而后,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出去。
门打开,是南河族长跟前的人,两人打了照面,对面开口:“沈姑娘,族长邀请您入宫说话。”
“江姑娘还没有醒。”‘沈笙’委婉拒绝了。
“无妨,族长想要见您。”
“不成,我得守她。”
苍兰一听,有些棘手了,拱手道:“我这就去回禀族长了。”
敲门的人走了,‘沈笙’关上门,转身回卧房去了。
这时,一墙之隔的墙下冒出两个大大的脑袋,紫阳咬着青果,道:“沈姑娘怎么一副死了爹娘的模样。”
“呸呸呸、胡乱说什么呢。”她媳妇试图捂住大嘴巴,可真动手了,又开始后悔,“今日的沈姑娘确实有些奇怪,你看见她的眉眼吗?不爱笑了。”
隔壁两口子年岁小,都是爱笑的年岁,尤其是沈笙,一见面便是笑吟吟,江姑娘笑得含蓄,可眼睛里有光啊。
她接过媳妇的青果狠狠咬了一口,道:“要么是出事了,要么就是沈姑娘过度悲伤,无精打采。”
两人跳下墙头,蹲下来商议,“你发现没,今日那个姑娘没来问了,她们回来,那个姑娘反而不来了。”
紫阳点点头,夺回自己的青果,咬了一口咀嚼,“我晚上试探一二就知道了。”
“万一真出事了,人家会不会灭我们的口啊。”
被媳妇这么一说,紫阳害怕的捂住自己的脖子,然后咦了一声,“你说沈姑娘去哪里了?”
“不知道,谁让你半夜那么大动静,要是动静小一点,还会出事吗?”
“不怪我,昨夜你太用劲……”紫阳话没说完,嘴里就塞了青果核,她媳妇一脸沉重地看着她,“晚上,我去送饭,我去试试。”
“你问问她上回回去后,明不明白到底是师父还是媳妇。”紫阳有了新的问题。
她媳妇嘴角抽了抽,“是去试探,还是去吃瓜,你还说说你,能不能干点正经事。”
“怎么就不正经了,我好歹发现了问题呀。”紫阳极力解释,半日就发现问题,她也算是天才了呀。
“你发现问题有什么用,你给解决呀。发现问题、与解决问题,差别很大的呀。”她媳妇更是一顿叹气,“还是你半夜太吵了,要不然怎么会听不隔壁的动静。”显驻负
紫阳有苦难言,迅速找出问题源头:“你有没有想过,她们可能没打架呢,要不然打架那么大声音,我们能听不到吗?”
突然,墙角气氛凝结……
两人默默抬头,墙头上趴着一个脑袋,紫阳尖叫出声,她媳妇捂住她的口鼻,冲着对方微微一笑:“沈姑娘,你在做什么?”
“你们的声音太大了。”‘沈笙’趴在墙头上,居高临下地看住墙角蹲着的人,唇角轻轻扯了扯,笑容如花。
可她的笑,让两人不寒而栗。
说完后,‘沈笙’跳下墙头,墙角两人对视一眼,不敢再说了,匆匆回屋。
“你说,她有没有听到,会不会半夜就来杀了我们。”紫阳胆颤心惊。
她媳妇倒是镇定很多,坐下后给自己倒了杯水,屏气凝神,“怕什么,你不会打架吗?”
“对哦,我会打架。”紫阳后知后觉,红唇微抿,眼梢扬起几分妩媚,“我去买菜了,吓我一跳。”
她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