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在意身后别墅里的动静,谢侃一路护持着鹿宁从门口挤了出来,只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被人挤死了。

  好几回与落在后头的几个小狗仔陡然面对了面,双方都有些局促。要不是她脑袋转得快,忽悠着他们往里冲,指不定这会儿里头开大会,自己这儿还得再来个小会。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这一行的侥幸成分居多。因为这伙人一旦榨干了里头的新闻价值,肯定立马再回头找她俩。

  就在谢侃带着鹿宁准备进车时,突然一个熟悉的胖身影从左侧的草丛堆里狼狈地爬了出来,正一面扒拉着头上的花草往外跑,一面后怕地往喧嚣的屋里头瞅。

  没注意到身旁还有两个人物,待他收回目光,重新转过身来,正抚着心口向外呼着气,下一瞬又将这口气完完本本地吸了回去,立时惊得顿在原地。

  “你不是那......你怎么......”

  而趁这个时间,谢侃也清晰地看到了男人的正脸。

  “陆明,原来你躲在这里!”她气鼓鼓地往上撸袖子,双眼因为怒气瞪得跟灯泡似的。

  陆明被这声大吼吓得又是打了几个嗝,而后立马别开脸,脚下哆嗦了一下后立马跟抹了油似的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狗男人,你往哪里跑!”谢侃手腕一甩,登时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连旁边的鹿宁都没来得及顾上。

  陆明一路不停歇地往上跑,冲上了大路以后不管来往的车流直接横穿,那灵活劲儿跟个野生猴子差不多。

  谢侃现在一心想把陆明抓到,见状后槽牙一紧,双臂更加急切地挥着,脚下的速度也不甘示弱地往上提了提。

  在横穿马路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右侧有好几辆车全速开了过来,甚至都能清晰地听到好几声急促的喇叭声,而且就仿若响在自己的耳边。

  而此时谢明已经成功地穿到了对面,正调整着方向,全速地往车流的反方向跑。

  不行,好不容易逮住了,不能再让他跑了!

  没有更多犹豫,谢侃双拳一攥,脚下的速度猛地一提,只能闭着眼径直冲了过去。

  漫长的几秒之后,她的人还健在,只余下身后节奏不一的刹车声。

  谢侃后知后觉地松了口气,一时顾不上其他,只紧跟着眼前那个被风吹亮的大脑袋,嘴里还在喊:“别跑!”

  陆明刚松了口气,一听着这叫唤,立马又麻溜地跑了起来。

  而且他似乎对这一带很熟悉,在大路跑了一会儿后看都未看地就往路一边的小树林一跳,整个人直接利索地滑了下去。

  好家伙,搁这儿玩跑酷呢!

  谢侃一阵气结,但毕竟身量比他轻盈得多,一连几个滑铲后直接沿着斜坡小跑了下去,转眼间就追上了陆明。

  “还想往哪里跑!”说着,长手一伸,对准他鼓起来的后领子就是狠狠一揪。

  “嘶!”陆明跃动的步子被这力道一扯,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偏头见着追自己的就只有谢侃一个人,他作势身子往前一挣,大口地喘着气,不甘示弱道:“你给我撒开!”

  “就不!”别看谢侃体格小,力气还是够陆明喝两壶的。

  见状,陆明面色涨红,顿时又急又气,身子顿时扭得跟泥潭里的蛆似的。

  半晌见自己一时半会儿没法挣脱,他眼珠滴溜一转,假意顺从道:“你放开我,我就和你一起走。要不然我就跟你一直在这儿耗着。”

  “别想忽悠我,要是我松开了,你不跑才有鬼呢!”

  “我保证不跑。再说了,我要是想跑,这会儿也力不从心了。”说着,陆明身子弯了下来,双手撑在膝盖上就是一阵气喘。

  谢侃狐疑地端详着他,手上的领子紧紧攥着不敢松。

  陆明的呼吸声愈重,好似真的一下子跑乏力了。

  见状,谢侃犹豫地蹙了蹙眉,试探地问道:“你真不跑了?”

  她清楚自己目前的力道有限,此时这么大的力气只不过是从刚才斜坡上剩下来的,支撑不了多久。要是陆明能老实地跟着她走,这样是最好不过的。

  但就是怕这个狗东西耍滑头。

  “你真的不跑了?”她又问了一遍。

  “不......跑了,不跑了。”陆明气若游丝地摆了摆手,挣扎的力道都一瞬间没有了,听起来好像确实死了心。

  谢侃深深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缓缓松了手:“你可别搞事啊,我力气很大的哦。你就算想跑,我也能把你抓回来。”

  “是是是。”陆明点了点头,因为弯着身子让人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

  “那你在前面走......”

  谢侃转动着僵硬的手腕,还未安排完,电光火石之间,只见原本半俯着的陆明突然噌地一下直起身子,拿起一旁的一根小树枝就狠辣地扫了过来。

  没料想到陆明还有这招,谢侃眼皮一跳,登时往后一跳。

  尽管反应得很及时,但耐不住那根树枝很长,一个起落之后她的左肩膀便是被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

  “陆明!”

  “哼哼,还想逮老子,我看你还嫩点。”陆明得意地掂了掂手里的树枝,哪还有刚才半分萎靡的架势。

  谢侃眉间一紧,愤愤地瞪着他。

  还是自己大意了,陆明怎么可能乖乖就范。估计刚才弯下身子就是在地上搜寻可以攻击自己的东西。

  想到这儿,她又是一阵懊悔。但这会儿留给她找防身的东西的时间已经不多,因为陆明见一下击成,另一下已经紧随其后,大力地甩了过来。

  “啪!”

  这一下谢侃避晚了一步,左肩膀结结实实地全受了下来,树枝的枝杈尾端还甩到自己的侧脸,瞬间让她疼得闷哼了一声。

  树枝不像木棍,打到身上不是只疼一刻,而是从皮到肉一点点地荡着疼,就像是那股痛意已经沿着你的肌肉纹理钻进去了,逼得你不得不停下来与它相处一会儿。

  谢侃最怕疼的一个人,登时眼泪就不听她使唤地眼眶里打转。与此同时,心里也在懊悔为什么自己一个人追了过来。

  这么一想,眼前就忍不住跳闪出自己离开时温洵那张担忧的面庞。

  为什么当时不能再等等呢,为什么非要那么冲动地跑出来呢?人家不告诉你肯定有人家的打算的,为什么前脚刚和人家和好,说再也不怀疑她了,后脚就不攻自破了呢?

  谢侃,你就是没用。

  陆明得意的狞笑还在耳畔,可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登时连防卫着陆明的心思都忘记了,嘴一瘪,眼泪一颗一颗地啪叽往下掉,顿时止都止不住。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模糊的黑影在她迷蒙的眼前逐步放大,一点点地逼近。

  她下意识地蹲下了身子,举起双手害怕地一挡,嘴里仍不甘示弱道:“我......我是因为想我女朋友才哭的,才......才不是怕你。你就算跑......跑了,我我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肯定会把你抓到的!”

  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谢侃额间已经爬满了冷汗,紧闭上眼又大吼道:“你要是打死我,我女朋友不会放过你的!听......听到没有?”

  最后一个“有”已经成了微弱的气声,她这人越害怕的时候嘴越碎。

  之前灌饼摊被大哥大们砸的时候是这样,这会儿对着陆明这个狗东西她觉着自己又步了当初的后尘。

  “你怎么这么多年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谁,谁这么多事,提前一步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谢侃气得倏地撤开手,被冒犯似的睁开眼:“陆明,我告诉你,你不要......”

  “不要什么?”温洵款款地站在她的身前,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她,面色沉郁。

  而在她的身后,前几分钟还嚣张跋扈的陆明此时正被另两个保镖模样的彪形大汉按到了地上,嘴里还被塞上了厚厚的一团布,哼哼唧唧的,完全没了刚才的气势。

  怪不得自己哭了那么久,都没听到陆明的笑声。

  见状,谢侃顾不上擦眼泪,哇的一声就挥舞着双手紧紧地抱住了温洵:“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我就知道!”

  “我看你像是不知道。”温洵仍旧板着脸,不过手并没有推开身上委委屈屈的某人。

  谢侃自知理亏,将脑袋软塌塌地靠在温洵的脖颈,彻底噤了声。

  “刚才不是挺能咋呼的吗?怎么这会儿不说话了?”

  “我......我刚才那是想在气势上吓住他。现在......现在不是因为有你在嘛。”

  温洵不轻不重地冷哼了一声,偏头对着身后的几人吩咐道:“你们先带他到另一辆车里去。我随后就来。”

  “是。”保镖们恭敬地应了一声,像拎兔子一样把陆明整个拎到手里,极为轻松地带着他往斜坡上走。

  没多久,就消失在两人的眼前,颇有效率。

  “哇你这两个保镖好厉害啊。从哪儿招来的?”

  话音刚落,谢侃的双手就被人没好气地往上一拉,整个人毫无防备地被抵到了身后的树上。

  “你倒还有这么多闲心思关心别人。”温洵一双秀眉紧紧地拧着,没了多余的人在场,她的怒气也不再抑着。

  谢侃原本左肩上还疼着呢,这会儿双手被制在头顶,那一处不禁更疼了点,当下嘴一瘪,眼眶里立时又起了新雾。

  “不准哭!”

  被不咸不淡地教训了一下,谢侃吸了吸鼻子,只能又将眼泪憋了回去,还附带老实地点了点头:“噢。”

  温洵沉默着没有出声,似是在顺着气。

  见她不说话,谢侃只能眨巴着眼睛,看着她,也不知道说什么。

  半晌,温洵蓦地叫了她一声,而后往前走近一步,右手扣住她的下巴,锐利的目光直抵进她的眼底。

  “你记不记得昨天和好的时候你答应过我什么?”声音清冷平稳,但仍有些许怒意残留。

  “永......永远信任你,不怀疑你,只爱你一个。”谢侃一怔,磕磕巴巴地说着,下意识地想别开眼,但头刚一扭,下巴就被人更用力地一捏。

  “那你今天是怎么做的?”温洵的脸颊距离她极近,呼吸吐纳都交织在一起,完全不给她避开的机会。

  谢侃瘪了瘪嘴,又是一阵语塞,本准备什么都不说,但渐渐地被温洵这咄咄逼人的目光看得也不由起了气。

  “可是你那个婚约确实也没告诉我啊!你让我怎么信任你?”她干脆直视着温洵。

  “你听好了,谢侃。我不会和别人结婚,永远不会。”温洵的眼神更冷,甚至在这其中还夹杂着一抹受伤的神色,“我温洵要求你做到的所有事情,我都会做得比你更好。”

  “那鹿宁......”

  此声刚出,谢侃的眼前就倏地一暗,下颌处传来一阵锐痛,紧接着双唇就被人强横地堵住。

  温洵带着怒气的双眸与她直直地对了个正着,也让她不经意间开放了自己紧闭的城门。

  凌厉的飓风席卷,窄小的空间内片甲不留,到了最后只剩下全然的妥协与顺从。

  半晌,温洵在谢侃的下唇处重重地咬了一口,这才将手边的桎梏松开,冷声道:“有空追着别的女人,没空等我跟你解释。谢侃,你可真行!”

  说罢,眼底刚涌出来的柔情倏地撤去,径直一扭头,高冷地踩着高跟鞋往路上走去。

  温洵的高跟鞋鞋跟一向选的纤细,在整洁光滑的地板上走起来利落生风,但在这泥泞不堪的草地上每走一步都得费很大的气力。

  待走了好几步,她干脆直接将高跟鞋脱下提到手里,赤着脚固执地往前走。

  也因此,谢侃这时才注意到温洵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露在外面的脚踝更是高高地肿起,鲜红一片,光是看着都觉得疼。

  可是刚刚在自己面前,这人竟半点痛意都没显出来,甚至连哼都没哼一声。

  见状,她的眼眶登时又是一红,心里愧疚不已,立马小跑着跟了上去,直接伸手拉住温洵的手腕。

  “对不起,温温。我错了,我不该乱跑,不该惹你生气的。”

  温洵虽是被拉得暂时停在原地,但是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

  谢侃见她这样不理自己更加心慌,说罢就上前将瘦弱的温洵掰过身来,直接揽住了她的细腰。

  “对不起,温温。对不起。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是请不要不理我。”

  话刚说完,她这才惊讶地发现眼前人的脸上挂着与自己无二的泪珠,赫然正在哭。

  交往这么久以来,谢侃就没见过温洵这样直白地哭过,当下顿时更加手足无措。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别哭啊,温温,别哭。”

  说着,自己的眼泪还没来得及擦,就慌张地抬手给温洵擦眼泪,但是这会儿温洵偏生跟她犟着,扭着脸就是不让她擦。

  两人打太极似的僵持了好久,半晌谢侃大脑一热,干脆直接对着温洵的眼角就亲了过去。

  温洵似是没料到她会这样,一时也忘记了阻止,直接怔在了原地。

  其实谢侃心里的惊讶也不比温洵少,但见着温洵终于不挣扎了,她便双手捧住温洵的脸颊,温柔而虔诚地覆了过去。

  一点一点,起先沿着泪痕也有着轨迹,末了,也不知是谁最先切换路线,四唇相接,将之前未用语言说清的情意又延续了下去。

  热泪滚烫,情意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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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