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侃离开2012房后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轻松无比,甚至比卸掉几斤麻袋还舒服。

  要不是因为电梯里还有其他人,她都想哼点小曲儿为自己助助兴。

  不过说来也奇怪,这电梯上楼的时候最多不过才四五个人,下楼倒是一群接一群地往里头挤。

  这才下了两楼,就停了两回。如今,这里头的人唯一自由的恐怕只有各自的眼珠了。

  因着进电梯较早,谢侃已经成功地被挤在了最里头的角落,看到的最远的风景就是斜前方靠电梯门最近的一位男士的后脑勺,而且头发还不茂密。

  只不过这景色她倒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不期然间瞥到18楼的楼层数,她疑惑地向周围转了转眼珠,这才理解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

  她就说这个后脑勺怎么奇怪之余还多了那么点熟悉,敢情这人不就是之前和鹿宁一起出电梯的那个男的吗?

  可是怎么就他一个人,鹿宁呢?

  难不成早走了?

  正这么想着,电梯叮地一声停了下来,到达了一楼。

  众人犹如困在箱子里的鱼虾,争先恐后地往外头跳。谢侃顺着这股架势,也加快了出电梯的脚步,目光一直锁定着那个不甚浓密的后脑勺。

  好在那男人似乎也不着急离开,后脑勺匀速地移动着,在如此混乱的人流中还能淡定地打着电话。

  谢侃耐不住自己乱窜的的好奇心,快步走近而后刻意放慢步子跟在他的身后,将耳朵竖得高高的。

  “喂,事情已经商量好了。这第二部 的人选也定好了,待会儿直接跟他们公司联系就好了。什么?你说她啊,她当然同意了我才给你打的电话,你这人是不是脑子不好使。”男人的声音有点公鸭嗓,说话时嘴里像是含着一口浓痰。

  根据捕捉到的只言片语,再联想到之前见到的鹿宁,谢侃在心里猜测这人估计是什么导演或者制片人之类的。两人估计是谈新戏合作的事。

  只是这两人谈事情就谈事情,有必要约在酒店里谈吗?奇奇怪怪的。

  想到这儿,谢侃脑子里又忍不住跳闪出某个狐狸精的笑容,当下略摇了摇头,脚下的步子不由一乱。

  恰好前面的男人也停了下来,她一个不注意,下一秒整个人便不偏不倚地撞了上去。

  “哎哟,你这人不长眼睛的啊?”男人吃痛回头。

  “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谢侃捂着额头还得先跟人家道歉。

  刚说完,待瞥清男人的正面,她微张了张嘴,手上的动作莫名一顿:“您......您是......”

  公鸭嗓男人拿着手机似是哪哪儿都不耐烦,没好气地瞪了谢侃一眼后,没再听她说什么,径直往门外走去。

  不过似是再担心被人撞到,他这次的步伐迈得倒极为矫健,三步两步就消失在谢侃的眼前。

  “是《环海疑云》的张导。”谢侃慢慢地吐出后半句话,眼睛惊愕地眨了眨。

  张导本名张建,是国内著名导演,其导演的作品多次获得国际电影节大奖,本人更是多次担任国际大奖的评委及主席等职务。因着他出众的能力和影响力,是很多艺人争相想合作的对象。

  说起来,张导也算是鹿宁的伯乐。毕竟鹿宁出道的第一部 戏就是张导的,而且她还是张导近几年的作品的御用女主角。

  好家伙,出门一趟不仅能遇到明星,还能遇到行业大佬。

  谢侃揉了揉脑袋,越想越觉得这趟真是赚绝了。而后又恍恍惚惚了一路,一直到来到自己的车前她才逐渐冷静下来。

  正准备从包里拿钥匙,谁料左掏右掏,手与空气斗智斗勇了半天啥都没掏到,而后她愣了愣,似想到什么,整个人当场石化在车旁。

  包儿呢?

  完了,该不会落在房间里了吧。

  她抬头望了望在阳光中闪着光泽的顶楼,不禁一阵腿软。

  去还是不去?

  不去,她的钱包手机全在里面,打车回去的钱都拿不出来,但要是去......

  想到离开前温洵那恨不得当场撕了她的样子,谢侃瞬间连站都站不稳了,连同头顶的阳光她都觉得分外晃眼。

  要钱还是要命?

  二十分钟后,谢侃拖着快被吓瘫的身体颤颤巍巍地按了20楼的电梯。

  她想了想,还是觉得钱比较重要。

  毕竟温洵好歹是个有教养的富家千金,应该也不会在法律的边缘试探,真的要了她的小命的。

  这么积极又消极地做着自己的心理建设,出了电梯她便启用了一步分三小步挪的架势向不远处的2012房悄然走去,远远看去活像只断了腿的壁虎。

  如果这时候有其他人在,肯定已经呼叫保安了。

  本犹豫着如何敲门以及接下来要做什么样的开场白,谁料刚走近,谢侃就眼尖地发现自己的小方包正稳稳地挂在房门口。

  哇,好人。

  她怔了一瞬后心中窃喜,脚下步子倏地加快,到了门口手快速地一勾,紧接着一个利索的滑铲跟漂移,而后整个人以一个抱着球冲刺的架势咻地一下折返回电梯。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残疾的壁虎转眼变成了敏捷的猎豹。

  大抵恐惧也能激发人的潜能吧,谢侃气喘吁吁地抱着包心想。

  *

  这么几番耽误,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五点。

  太阳兴许是期盼着与晚霞交班,这会儿趁机躲到高楼的身后,默默地偷着懒,只余几缕淡淡的金光敷衍着众人。

  谢侃一直等坐到驾驶座上才敢好好地呼吸。末了,待整个人又找回到了平常的心态,她这才咽了咽唾沫,启动着车子往林梦晚的别墅驶去。

  今天这一遭惊心动魄的事儿,她一定要找个人分享。要不然她今晚肯定又别指望睡了。

  与此同时,林梦晚的别墅内。

  林离正倚在窗边,就着晚间凉爽的风打开手里的信件。

  这是今天早上开车从顾听澜别墅离开的时候,顾听澜从窗外递给她的。

  信上的字迹很潦草,且时不时出现几个停顿的小点,看得出来是挤出时间来写的。

  她本以为之前说一天写一封信只是顾听澜说说而已,直到将这封信握到手里,她才知道顾听澜是认真的。

  想到顾听澜早上揉着发红的眼睛极为困倦的样子,林离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人怕不是趁自己睡着半夜偷偷起来写的。

  信的开篇,透着甜蜜与心酸,有着独属于顾听澜的荒诞风格。

  “今天是想念小淘的第166天,也是我被骗光钱的第三天。”

  信里顾听澜大略地讲述了她与沈妙萍初到国外时的困顿囧事。这一年里,她将自己变卖别墅得来的钱大部分用来给沈妙萍支付医药费,只余了一小部分租了个临近医院的小公寓。

  当时初来乍到还没改掉大手大脚的习惯,而且也因着沈妙萍反复的病情她没有心情议价,所以她在大略地看了一眼房子之后就极为快速地就签了合同,直接付了一年的钱。

  谁料到那个中介是个二手房东,在顾听澜住到半年多的时候,房子就突然被真的房东给收回了。那天还是个下雪天,顾听澜从医院回来就看见自己的行李孤零零地躺在外边。

  然后她无奈之下人生第一次睡到了大马路上,就这么狼狈地度过了一晚。

  第二天她本准备联系中介退回自己剩下的钱,但是等寻到那人的住处已经人去楼空,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被骗了。至于钱,她也估计到可能再也没法拿回来。

  兴许是不想给林离传播过多的负能量,信中只写到这里顾听澜就没再提了,而是幽默地以一句经典的俗语作为转折——“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就在她拖着行李在马路上失魂落魄地晃荡了快一周后,她遇到了刚好去那儿出差的简清如,也就是顾听澜现在居住的那个别墅的主人。

  因为简清如的帮忙,顾听澜那部分被骗走的钱又悉数拿了回来。一来二去,她们俩也因此成为了朋友。

  林离看到这儿,动了动身子,拿着信坐回到椅子上,代入感极强地不禁也为信中的顾听澜庆幸了一把。

  据顾听澜信里说,是简清如先跟她搭的话。事后,她才了解到简清如是温洵的好朋友,之所以能认出她,是因为曾在温家的某个全家福上见过顾听澜。

  不过,一方面是因着沈妙萍的授意,一方面是顾听澜本人的想法,对于生病的事母女俩并没有告诉顾家人,当然也包括一向与顾听澜交好的堂姐温洵。

  所以在得知简清如是温洵的朋友时,顾听澜第一时间制止了她通知温洵。

  不过信里也说,后来温洵为了这事儿没少骂她们两个。

  这封信里差不多有整整五张纸,顾听澜特意将坏事说在前头,在经过了那么个转折后,余下的都是令人放松的趣事。

  所以等到林离将所有的内容看完后,脸上还余着淡淡的浅笑。

  信中顾听澜并没有提及鹿宁,而是选择在昨晚入睡前她将这四年里有关鹿宁的一切亲自说给了林离听。

  林离也因此知道了鹿宁这四年来其实都有跟在顾听澜和沈妙萍身边。虽然会时不时地回国拍戏,但只要她一休息就会往医院里跑。

  顾听澜出国前已经托林梦晚给林离送信,平日里便也装作顺了鹿宁的意提都不提林离,不过心里却惦记着等沈妙萍的病一好,她就立马回国找林离。

  造化弄人,她只是没想到这么一耽搁,就是四年。

  而且也没想到那封信竟也真的没送到。

  想到这儿,林离面上多了几分怅然,小心翼翼地将信折好放到抽屉里,默默地盯着窗外出着神。

  最糟糕的事情已经过去,也许她们会如信中所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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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