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抓来一个老玩家,问他神塔里最可怕的是什么。
他们的回答不会是诡谲阴森的副本游戏,也不会是丑陋可怖的副本BOSS,而是玩家江尤。
知道他的人更习惯唤他小疯子、大魔头和走狗。
所有形容他的词语,无外乎是冷血无情、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贬义词。
曾有一段时间里,只要他出现在安全屋,那些玩家们不是喊打喊杀就是破口大骂。
但江尤早已习以为常,甚至还能点评一下玩家的骂人功底需要多加练习,骂来骂去都是那几个词,没有一点新鲜感,导致更多看不惯他的玩家也加入了辱骂大军。
其实在那场大战以前,江尤也曾位于神坛,被各位玩家称作“大佬”,时常打听请教过通关副本的方法。
江尤不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也是好心帮了忙的。
但人吧,就是这样,他上一秒可以同你谈笑风生,下一刻就能对你的悲惨冷眼旁观,乃至幸灾乐祸。
有个副本,让骄傲自负的江尤第一次惨遭滑铁卢,也是那次,云杨为了保护他,死于副本BOSS手中。
江尤本人也是受了重伤。
他浑浑噩噩的在安全屋里,如游魂一般游荡了三天。
那些天里,曾对他崇拜有加的玩家,纷纷远离了他,就好像他是什么脏东西一样,还在背后议论江尤,说他不择手段,为了能够通关副本,连好友都能背叛,更不要说是他们了。
有一段时间里,他陷入了无边无际的自责和自我厌弃。
直到在一个副本中,再次亲身经历了一次死亡的窒息感后,他恍若大梦初醒,这条命是云杨用生命救来的,他不能就这样死了,同样的,他也会想尽办法拯救云杨。
为此,他主动找上神塔,与他做交易。
琉璃大战就发生在他们合作的一个月以后,那会儿的江尤,名声已经很不好了,许多玩家咒骂他,说他怎么还不死。
不知从哪流出安全屋的管理处有大量可以直接脱离神塔的道具,他们聚集在一起,强势涌进管理处。
江尤知道一个鲜少有人知的秘密,神塔每隔半年就会陷入休眠中,时间是三个小时。
神塔休眠的那段时间,就是安全屋管理处安保最薄弱的时候。
有人得知了这个消息,趁机围困安全屋管理处。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安全屋管理处其实就是个空壳子,里面压根儿就没有他们想要的道具。
怒火中烧的玩家们,恰好看见了从副本出来江尤,于是把通天怒火发泄在他身上,嚷嚷着“江尤这个走狗,身上一定有好东西,也许就有逃离这个破塔的好东西。”
有了这句话,他们前仆后继,如狼狗一般,蜂拥而来,眼神闪烁着贪婪和欲望。
江尤一开始没想对他们动手,直至有玩家趁他不备,一刀砍破了肩膀,鲜血染红了白色衬衫,也彻底激怒了江尤。
好恶心啊。
真的好恶心。
他只想好好的活着,苟延残喘的活着,即使被谩骂诅咒也没关系,只要能活着。
但为什么连这点心愿都不行呢?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逼他?
银霜蔓延至整个瞳孔,他浑身冒着寒气,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任那些攻击落在他身上。
直到伤痕累累,狼狈不堪。
发泄完了的玩家终于清醒过来,冷漠的看了眼江尤身上的伤口,不屑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骂了一句“活该”,内心毫无愧疚。
人群渐渐散去,又被江尤的银弦拽了回来。
他歪头,面无表情,一双布满银霜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看,一句低喃破碎在风中,他说:“谁允许你们跑了?”
安全屋的管理中心也是玩家可以使用积分兑换生活用品的地方,由于建筑物外貌看起来想像是一座琉璃塔,所以也叫琉璃中心。
而那场前期是围殴江尤,后期是江尤单方面屠杀的大战,也就被称为琉璃大战。
此次大战,更让所有玩家害怕江尤。
而白粟口中的郜哥,就是死于这次大战,凶手却不是江尤,而是那群着了魔的疯子玩家,混战中,有人一刀砍在了郜哥脖子上,郜哥大动脉被割断,血流不止。
白粟脸色惨白,捂着郜哥的脖子朝四周的玩家求助,但所有人都是置身事外,袖手旁观,脸上都是冷漠和漠不关心。
求助无门的她只好对着江尤求救。
可那时的江尤,自己浑身都是伤,再加上以为郜哥也是那群疯子之一,冷淡的看了一眼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四季如春的安全屋,第一次下了场大雪。
洁白干净的白雪掩盖了所有的鲜血和狼藉,她的爱人死在了那场大雪,温热的鲜血洒在白雪上,如一朵朵盛开在雪地上的红梅。
凭什么?
凭什么郜哥死了,而江尤还活得好好的?
为什么?
为什么不肯帮帮郜哥?
明明你是有能力的.......
白粟握紧双拳,眸中迸发出强烈的怨愤和不甘。
若是江尤在这,知道白粟的想法,估计会十分无语。
慕邺也有些惊异,没想到白粟对江尤的恨意居然这么大。
“研究室那边已经有了新的进展。”白粟勉强压下内心的憎恨,语气平淡毫无波澜,“我只想要他死。”
说完,走出了书房。
没看见慕邺眼底的深沉和算计。
别墅里。
“白粟?”云杨蹙眉,“那个白发女人吗?”
江尤点头。
他想起来,神塔里,有个奇怪的女人总是在背后用怨恨和厌憎的眼神盯着他看,但安全屋里,多了是这样的眼神,江尤便没放在心上。
如今想起来,才觉得不对劲。
云杨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人,便知晓,这是在他‘死’后遇上的人,催促江尤快点想起来其他有效信息。
江尤还是在江其的口中得知这个女人的名字,为此还担心的叮嘱江尤,让他小心点。
“虽然我不是个好人,但我确实没有招惹她。”江尤怎么想都不会知道,白粟是迁怒于他。
慕寰坐在单人沙发上,身体往后仰,突然打趣道:“该不会是哪里沾的风流债吧。”
江尤瞪了他一样,别在这惟恐天下不乱哈。
慕寰移开视线,特别欠揍的挑了挑眉。
江尤:“......”手痒,想打人。
说到做到,银弦悄无声息缠上慕寰的脚腕,在他反应过来前,一个拽拉,摔了个马大哈。
江尤:“哈哈哈。”
慕寰:“......”就他哥无语。
其他几人也笑得十分欢乐,叶晴婷还在惋惜,没能第一时间拍下来。
这可是优雅慕寰的第一次丢脸捏。
江尤则表示,早拍下来了,毕竟他有系统这个外挂。
“又下雪了。”叶衡看向窗外,无心的一句话让江尤蓦然想起一件事。
他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若是因为那次的事而记恨上我,我可真是有苦难言。”
顾心宛倒满一杯温水推到江尤面前,柔声问:“怎么说?”
江尤捡了些重点说出来,在讲到他被一群人围剿的时候,身旁一言不发的贺景清手指微颤,凤眸里掠过一丝瘆人的冰寒。
江尤悄悄捏了捏贺景清的虎口,示意他自己没事。
叶晴婷义愤填膺:“那群人有病啊,我靠,搁老娘面前,非得撕烂他们的嘴。”
云杨重重点头,赞同叶晴婷:“加我一个,狗东西,咱家的江江是他们能欺负的吗?”
说完,眼眶泛红,瘪嘴,泫然欲泣:“江江......”
江尤倒是很平静:“都过去了。”
叶衡大力地关上窗户,看起来气得不轻。
叶晴婷又心疼又生气,说:“那这个女的有病啊,她对象又不是你杀的,真的无语死了。”
她起身,烦躁的在客厅踱步,时不时对着空气拳打脚踢。
顾心宛是几人当中最冷静的,问:“那她的目的是什么?研究出这些道具总不能是造福幸存者吧,我可不信。”
慕寰目光微沉,接过话,语气染上几分杀意:“很大的可能是要小酱油死。”
贺景清关节被他捏着咔咔作响,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的怒气达到了一个顶峰。
“对了,下午的时候,宣明珠他们还有来吗?”江尤口干舌燥,捧起早已冷却的温水,打算一饮而尽,被贺景清拦下了。
他起身,去厨房烧热水去了。
其实,也是平静下自己的内心。
江尤望了眼他的背影,灯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来了,被我们赶出去了。”叶晴婷撇嘴,吐槽道,“你是不知道他们那副‘天下第一,我最叼’的表情是多么令人讨厌。”
“哦,对了,宣明珠见软的不行,还想来硬的,打算把我们绑走。”叶衡也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你猜我们还看见了谁?”
江尤兴致缺缺地掀开眼皮:“成襄。”
简直是毫无悬念的答案。
叶衡:“......”好吧,确实太容易猜了。
叶晴婷把下午发生在别墅门口的闹剧描述得绘声绘色,还有云杨在一旁搞怪配合。
江尤笑得前俯后仰,
随后觉得一股暖流汇入心尖,温暖极了。
他前面十几年的不幸,在遇上他们的那一刻,便觉得那些悲伤都不是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