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了咋了。”坐在后座睡得跟猪一样的王新东被晃醒,半睁着眼睛凑到正副驾驶中间往前看。
江尤嫌弃地推开他那油腻的头发。
贺景清熄火,眼底眸光加深。
几个身着迷彩服的男人拿着武器朝他们走来。
车窗被敲响,贺景清降下车窗。
“你好。”
为首的男人打了个招呼:“同志,前面已经被我们接管,需要隔离一晚才能进入。”
贺景清颔首:“是这样的,我们要去京都安全基地,但现在车快没油了,来看看这个服务区的加油站还有没有油。”
男人示意身后的两人放下武器:“加油站还有油,但我们不能给你们。”
车后座的胡胜蹙眉:“为什么不能给我们啊,又不是你家的。”
“我是茂和基地救援队队长林焕。”林焕敬了个礼,“同志,非常时期,互相理解。”
“欸,不是......”
王新东从车窗探出一个脑袋,话还没说完,被下车走过来的叶衡一把塞了进去。
“林大哥,这样喊你可以吧。”叶衡伸出右手跟林焕握手。
叶衡:“天色也不早了,你看咱哥几个在这借宿几天可以吗?”
林焕想了想,微微侧身:“可以,但为避免你们当中有人感染,你们需要隔离一晚。”
“可以的,我们全力配合。”
服务区附近空地的破车和尸体都被救援队拉走,叶衡和胡胜找了个相对宽敞的地方停好车,跟在救援队的身后前往小隔间隔离。
隔间不大,大概是五六十平,屋内摆设简单,只放置了几张长板凳,已经有十来个人挤在隔间,男女老少皆有。
江尤见状,双眸微眯,这要是有一个人感染,其他人都逃不了。
靠窗的那张板凳上没人坐,贺景清招呼江尤过去坐下。
“观察一晚,若是没人感染,你们就可以出来了。”寸头小哥黝黑的脸上写满认真,“在此期间,你们任何人都不能离开这个隔间半步,我们会提供食物。”
食物二字一出,脸上毫无表情的众人纷纷抬头,麻木的眼睛里闪过贪婪的欲望。
江尤累了,靠在贺景清的肩上眯眼假寐,叶晴婷一改咋咋呼呼的模样,安静的坐在长板凳上数头发玩。
“你无不无聊啊。”江尤被她的长发扫到,不耐地睁开眼睛,问。
叶晴婷:“啊?我吗?还好吧。”
江尤翻了个白眼,拢了拢身上的外套。
这天气变化非常,白日里高达四十度,夜晚能降到十几度,风一吹,就更冷了。
“冷?”贺景清察觉到身旁人的动作,轻声问。
江尤摇了摇头。
那边,胡胜和王新东是社交恐怖份子,进来没两分钟就跟周边的人打好了关系,此时正愉快地拿出一副扑克牌打牌。
“欸,哥,你们哪里人啊?”等待发牌时间,胡胜问坐在他对面的中年男人。
男人是茂和高速附近人家的农民。
“我啊,一个种地的,你们喊我老李就好了。”老李唏嘘一声,“丧尸爆发那会儿我还在地里耕田呢,听村里那帮孩子说的时候我还不信。”
说着,神情暗淡下去:“要不是我不信,我家那婆娘也就不会死了。”
胡胜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安慰他,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涩。
窗户被敲响,江尤回头,拉开窗帘,是那个寸头小哥,他手里拎着一大袋面包,好像是盼盼?
窗户有不锈钢栏杆,一大包东西塞进来多少有点困难,江尤建议那个小哥分批递进来。
晚饭是一瓶350mm的矿泉水和几个盼盼面包。
隔间洋溢着面包的清香,好几天没有吃喝的人狼吞虎咽,每几下就吃完了自己手里的,要不是隔间不允许打架斗殴,或许那群饿红眼了的男人会去抢那几个毫无反手之力的瘦弱妇女、小孩和老人。
江尤没胃口,把吃的装进背包里,拉上拉链,从两侧掏出一根遗落的徐福记棒棒糖。
这根是青苹果味,他不喜欢。
“嗯?”
看见怼在自己面前的棒棒糖,贺景清疑惑地看向江尤。
“不好吃?”
江尤点头。
“真会挑。”贺景清把棒棒糖放在长凳上,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找到一颗水果糖,拆开包装,二话不说塞进江尤嘴里,“橙子味,能接受吧。”
江尤抵着腮帮子,水果糖酸酸甜甜的,没一会儿就被他嚼碎了。
“妈妈,我也要吃糖!”角落里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指着放在凳子上的棒棒糖,跟他家里人撒娇。
被喊妈妈的女人紧皱眉头,先是拍了下自己儿子的脑袋,然后走过来,问也不问地拿走了那颗糖。
“阿姨。”江尤叫住她,“这是我们的东西,不问自取就是偷,阿姨是小偷吗?”
女人转过身,厉声道:“你这小孩怎么说话呢,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偷了,这上边写你名字了?”
叶晴婷估计是第一次见这么无理取闹的大人,她瞪着眼睛。
江尤笑道:“阿姨这是不承认咯?”
女人拆开包装给哭闹不停的儿子,一双写着尖酸刻薄的眼睛上下打量江尤:“家里人没教过你尊老爱幼吗?不就是一颗糖嘛,你作为哥哥,这糖给弟弟吃怎么了?!有没有点传统美德啊。”
贺景清被气笑了,刚要开口说些什么被江尤拦下。
笑死,只要他没有道德,谁都道德绑架不了他。
江尤唇角挂着淡淡笑意,站起身来,睨了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女人:“可是阿姨,我哥哥低血糖,这是他救命用的,我知道,身为哥哥应该让给弟弟,可是......可是......”
话还没说完呢,江尤琥珀色的眸子里盈满水光,轻轻一眨眼,几滴豆大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这女的也太不懂事了。”年迈的老人拄着拐杖,对站在中间的女人指指点点,“人家哥哥低血糖,我可是听过啊,低血糖如果严重了,那就是会失去知觉,危害生命的。”
老李颇为赞同老人的话:“对啊,我村里就有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看起来无病无痛的,上次干活晕倒在田里,120来了一看,人都快死一个小时了。”
“这人太恶毒了。”
“对啊,也不知道怎么当妈的,孩子估计就是这么被带坏的。”
窃窃私语在狭小逼仄的屋内无所遁形,女人羞愧到钻地。
“没事,我相信哥哥会没事。”江尤见差不多了,擦干净眼泪,重新坐回贺景清身边,咬唇,“大家也不要怪阿姨,也许弟弟也是低血糖。”
此话一说,众人更加感觉女人的不对了,顺带着看向贺景清也带上了几分同情。
叶晴婷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没想出一二来,也就放弃了,只有成襄,淬了毒的眼睛深深地瞪了江尤好几眼。
察觉到目光的江尤:“......”看吧看吧,又不会掉块肉,再说了,这个逼一看就打不过他。
夜晚降临,满天星斗闪烁着微弱的光芒,镶嵌在深黑色的夜幕上。
几个巡逻人员四处走动,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一直没有入睡的江尤扭动了几下身体,轻啧一声,空气中总是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这时,离他最远的一个角落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
借着微弱的月光,江尤勉强地看清了在角落里蹲着的是谁,是傍晚所有人都在说话,就他一言不发的瘦弱青年。
听其他幸存者说,他好像是受伤了。
江尤蹑手蹑脚地靠近几步,神色顿时一变。
那个青年挽上去衣袖,此时可以清晰的看见他手上已经发脓发紫的伤口,听见动静的青年缓缓转过头,一双褐色的眸子开始泛红,尖锐的牙齿磨着自己的下嘴唇,鲜血滴在水泥地板上。
原来血腥味是从这里来的。
“我好饿啊,好饿啊。”
青年弯起腰,拖沓着脚步朝江尤缓慢走去,口水跟血液混在一起,恶臭冲鼻。
江尤后退几步,就在他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干掉丧尸时,一只手臂环上他的腰,他低头一看,是睡眼惺忪的贺景清。
“大晚上不睡觉,干嘛呢?”可能是不想打扰其他人睡觉,贺景清压低了嗓音。
“你们真是没有一点警惕心。”江尤白了贺景清一眼。
贺景清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看见正在变异的青年,低骂一声,然后迅速抽刀挡在两人面前。
江尤见贺景清迟迟不动手,问:“咋了?”
贺景清沉吟片刻:“我没杀过人。”
“你看他还是人吗?”
两人动静有点大,吵醒了几个人。
傍晚偷拿了糖的女人正要开口骂人,睁眼就看见成为了丧尸的青年,一声刺耳的尖叫划破夜空,成功惊醒了所有人,也惊动了变成了丧尸的青年。
丧尸裂开大嘴,就要朝女人咬去。
女人两手乱晃,随便拉了个人推了出去。
那人刚好是科普过低血糖的老人,老人致死都没想明白自己的无妄之灾。
浓郁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隔间。
贺景清抽刀解决掉丧尸,但老人的尸体刺痛了他的眼睛。
如果不是他犹豫,或许这个老人就不会死。
都是他的错。
贺景清无力地垂下双臂,沾满血迹的刀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