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枳融沉默了两秒。

  -?

  -有事?

  温巡直截了当打了通电话来, 向枳融捎上烟盒去了阳台。

  “干嘛。”

  向枳融的声音很低,染着几分睡不着的焦灼和烦躁。

  耳畔传来的声调和他全然不同,温巡兴致不错, 还有时间特意来调侃他:“我来采访采访当事人, 闹了那事儿还怎么敢用大号去看老相好的。”

  向枳融蹙了蹙眉,叼着烟点火, 烟圈吐出, 躁动的心却不减。他冷声,警告似的叫了声温巡的名字。

  温巡:“开玩笑呢, 相好的谈不上。但总归和你表过白, 你不是讨厌同性恋么,怎么又进人家直播间了?”

  向枳融下意识反驳:“我不讨厌同性恋。”

  温巡愣了下,不知怎地, 说:“真喜欢啊?”

  向枳融那边没声了, 温巡有些纳闷, 嘀咕道:“当初Tad给你下药你也没上啊..”

  “你有病吧。”向枳融忍无可忍,“不是你说的他在和Sea比?”

  “就因为这?你大号进人家直播间?”温巡顿了下:“粉丝可不知道你们掰了, 还当SAS旧部的人好着呢, 你这不是证实了这点?”

  “没想那么多。”

  “骂他傻逼也没想那么多?”

  “……”

  向枳融沉默了几秒,摁灭烟:“他欺负我们中单。”

  这回轮到温巡无语了:“向枳融,你是小学生吗?”

  向枳融哑口无言, 抚掉指腹残留的烟灰。

  认识这么多年,温巡自然明白向枳融此刻在想些什么,大抵是乱的,或许还分心想他的中单。温巡不能理解, 不就是个从前见过的人吗,至于这么护着吗?

  温巡郁闷又无奈, 他已经能想到明天的热搜了——《惊!KI队长Melt大号进Tad直播间,疑似踢掉Sea换旧人》。

  许久,电话没有挂,向枳融沉吟道:“Sea赢了吗?”

  温巡彻底服气。

  他睨了眼撇在一旁的备用机,呈现Tad那张令人作恶的脸。

  比分在2vs1,恍惚不过一分钟,变成3vs1。

  “输了。”温巡说。

  “嗯,知道了。”向枳融说,“挂了。”

  温巡气节,笑骂道:“你丫的把我当工具人?滚吧滚吧。”

  向枳融也跟着笑了下,挺勉强:“挂了,他这会心情肯定不好,我看看去。”

  “真够护着的。”温巡嘟哝地说,把电话挂断。

  向枳融没急着走,手搭在栏杆上感受着晚风,万家灯火亮,基地离得远几乎听不见鸣笛声,万籁俱寂。

  来的急,向枳融穿得单薄,直到半边身子僵硬,他看了眼隔壁的窗台。

  一片漆黑。

  和Tad的比赛已经结束,安忏却没有回来。

  他牵动手臂,决定下楼去看看。

  -

  安忏结束游戏后,后背发凉地僵坐着,状况停在失败里游离。他发愣着,苦笑般扯了扯嘴角,脑海冒出‘要不然明天不去了吧’的想法。

  临阵脱逃,乌龟行为。

  恍惚间,他想起被向枳融邀约后辗转难眠的夜晚,对向枳融说一定会拿冠军的下午,时间过得那样的快,当初夸下海口的言论在这一刻扫荡无存。

  不需要证明和辩解,他输给了Tad。输就是输,他输得起,却放不下。

  明明还有一次机会…

  明明刚才他能反杀Tad,为什么要畏缩,为什么要害怕?

  去决一死战,抱着死的想法搏上一搏,或许会不一样。

  安忏懊恼地和自己说。

  静谧氛围下,楼上的脚步声再轻也显得刺耳。

  无论是谁,安忏只想躲开,不愿让别人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

  就算是向枳融,也不可以…

  “安忏。”

  熟悉的声音令头脑发昏的安忏眼眶发酸。

  这似乎是向枳融第一次叫他的名字,队长知道了吗?他输给了Tad,是开心还是对他失望?据说SAS旧部关系很好,队长应该会开心吧。

  安忏越想越难受。

  他微抬头,忍着哭腔:“嗯?”

  泪水遮掩了他的瞳孔,雾气一旦上升就收不住了。

  别哭了,别哭了。

  内心叫嚣着。

  失败者有什么好哭的,卖什么可怜。

  团队需要的是有能力的人,哭不能解决问题,他早就明白,为什么还要哭。

  朦胧地,有人上前抱他。

  安忏怔了下,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靠在向枳融腹间,向枳融轻地拍了拍他后脑的头发。

  “不哭了。”安忏听见向枳融说:“一次失败不代表什么。”

  安忏呜咽一声,几番挣扎,懦懦道:“队长,是我技术不如别人,我不委屈。”

  向枳融的手顿了顿,而后更深入地抱他:“安忏,你可以对我撒娇。”

  安忏内心软的一塌涂地,“队长,你真好。”

  向枳融听到这句,无奈地笑了:“我只是动了动嘴皮子,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为你分担,这算什么好?是你对我的滤镜太重了。”

  安忏半懂不懂地探出眸子,这个角度看向枳融,觉得向枳融特别像他的长辈。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便被安忏否决,他怎么能这么占向枳融便宜。

  向枳融一低头,见安忏蹙着眉,询问道:“怎么了?”

  安忏哪好意思说,只找借口躲过向枳融的目光:“抱太紧了,闷。”

  “……”

  向枳融木着脸,机械般松开,往后退了一步。

  安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泄气地嘿了声,随后察觉般抿住唇,警惕地看了眼向枳融,向枳融的目光刚好往旁边瞟,似乎没听见,安忏意犹未尽地摸了摸后脑勺,突然有种自己亵渎向枳融的负罪感。

  安忏猛然甩了甩头,惊悚地将视线转到电脑上。干咳一声:“队长,我先排游戏了…”

  向枳融想说很晚了,要不别玩了,省的消磨自信。话到嘴边,他说:“我们来一把?”

  安忏解释道:“我今天玩1v1。”

  向枳融没说我知道,而是说:“那我们比一场?”

  安忏愣了愣,舔了下唇,老实交代道:“我刚才1v1和Tad撞车了。”

  “嗯,赢了吗?”向枳融明知故问。

  安忏沮丧地耷下头:“没赢。所以我跟你比,我肯定也会输。”

  “明天还没到,还有机会赢。”向枳融姿态轻松地倚在背椅前,偏头望他,笑道:“也许下一次,赢的是你呢?”

  安忏说:“有可能吗?”

  向枳融学着他的语气,懒声应答:“或许?”

  安忏说:“你没输过,你不懂的。”

  向枳融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输过?”

  “我输过。很多很多场。”

  向枳融陷入回忆,道:“年少意气用事,做过的蠢事一件比一件多,输得多了,也就麻木了。我以前也在想,为什么输的是我不是别人?我哪儿比别人差。”

  “最后发现,我技术不如人。既然不如别人,那我就练。练走位,练提速,把短板提升,谁能奈何我。”

  “我也不是刚开始就什么都会,也是从无到有。我只是比你多玩了几年,多打了几场比赛。你看,现在不是还有人说我是废物么。”

  “你不是。”安忏没有丝毫犹豫,脱口而出。

  向枳融并不意外,只笑了笑,伸出手,似乎想碰碰他的头发,最后还是克制住了。

  安忏纠结了几分钟,向枳融没有催他,坐在一旁等着。

  直到安忏下定决心,说:“队长,我们比一把吧。”

  他悬着心:“你别让着我…”

  “本来是想让的。”向枳融半开玩笑道,“但你既然说了是比一场,比赛还是要堂堂正正的来。”

  安忏吐出一口气,“来吧。”

  说着,他开了游戏。

  向枳融嗯了声,打开电脑,安忏将他拉进1v1房间。

  双方都没有选择禁英雄,一到进了比赛,安忏再度选择零叶,画面加载,向枳融没有骗他,也没有随便敷衍一个英雄逗弄他,而是选择了栢虎。

  零叶对栢虎,想想都知道的结局,安忏却喜上眉梢。

  “队长。”他放狠话道,“我是不会让着你的。”

  “好。”

  安忏的语气实在不像是威胁人,向枳融原本烦躁的心绪罕见的被抚平。他自己也有些纳闷,难道是这小孩有什么特殊魔力?

  进入游戏,安忏专心致志开始走地图,正常清兵,栢虎没来,大概去打野了。安忏点开装备栏查看,向枳融选了打野刀,想法被证实,安忏把兵线清理干净,探究地回野区,野怪少了一个,向枳融来过。

  双buff都还在,安忏照常拿下buff。等到四分钟,安忏正要探龙坑,被蹲草的向枳融杀死。

  屏幕灰暗,安忏茫然地眨眼,听见向枳融说:“对手不会手软,你要时刻做好被蹲的准备。”

  安忏点头:“我知道了。”

  复活后,安忏小心谨慎,遇到草就探一探,零叶技能短板无法探全部的草,向枳融又一次冒头,毫不留情的瞬杀。

  “……”

  安忏看了眼时间,五分二十一秒。

  六分钟不到,他死了两次,即将面临零封的准备。

  现实残酷,安忏绝望,觉得自己的脑子可能秀逗了,第一次发现死好容易。

  以往只有他摁别人的份,今晚却全程被虐杀。

  不同的人水准不同,他彻底服气。

  安忏恹恹地说:“哥哥,饶我一命吧。”

  向枳融顿了下。

  “我在中路。”

  他懒洋洋地说:“过来,我给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