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对话被直播间的观众听得一清二楚,满屏的‘真给子就是勇’。

  安忏却分不出心思去看。

  他全然忘了身处在训练室,也忘了自己在直播。

  只知道自己因为向枳融的话咳嗽得不成样子,耳根通红,哆嗦地抱怨:“你怎么这样啊。”

  向枳融好笑地看他。

  安忏自己没发觉,他说话声音软,连抱怨都成了撒娇。

  “少撒娇。”向枳融说,“还在直播呢。”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所以私下能撒是吧?】

  【我的寻海be了】

  【hi,裴寻在吗?你老婆被抢了】

  安忏恍神,恼了眼向枳融,无声告诉他:你真不懂分寸。

  向枳融想,还是得开点玩笑,亲近了,胆子就大了。

  安忏没直播多久,大鱼是个话唠,憋了两个小时没说话,憋得他有苦不能言。但安忏也不是全因为他,是向枳融。

  向枳融的个人打法太张扬,鲜少有人能用他的打法活灵活现。

  前两把大家只当他牛逼,第三把就有水友提出观点:这打法怎么这么像Melt?

  大家纷纷应和,还没认出,安忏却心虚了。

  打到第四把,安忏见好就收,表明自己要吃饭了。

  水友们很不认同,安忏直播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用吃饭的理由下播。

  安忏面不改色地撒谎,说饿了,不由分说地关了直播。

  他按了按手指关节,舒展肩膀。

  后半场大鱼没再三排,转而看Sea直播。

  他对他哥的行为叹为观止。

  大家认不出Melt是有原因的,Melt什么时候围着人给蓝给buff给野怪给提成?

  大鱼在这场直播中确定,他哥也是Sea粉。

  很正常,谁不喜欢乖巧可爱的小男生?

  他哥瞒着的原因只有一个,不好意思说,脸皮薄。

  毕竟谁也不像他这么敢表达对Sea猛烈的爱意。

  大鱼很能理解,看他哥多了几分同情,心里安慰他哥:没事儿哥,虽然你是大家眼里的海蒂之神,但在我这里,你也可以是普通人…

  他越想越没谱,越想越绝望,他哥是普通人,那他是什么?废物之王?

  大鱼的目光太过招摇,向枳融凉凉看他一眼。

  “有事?”向枳融说。

  大鱼摇头:“没事…我就是觉得哥,你也挺辛苦的。”

  Fin:“你脑子被门夹了?”

  林弎新奇:“说吧,你做了什么对不起队长的事?”

  大鱼愤然道:“你们都不懂我哥!只有我懂!”

  “……”

  向枳融拿手机,给大鱼转了三千:“去医院看看脑子。”

  大鱼‘含泪’收下钱,其余事儿全部抛掷脑后,卖可怜道:“哥,其实我腿也有问题。”

  Fin悠悠道:“人不要脸。”

  林弎接下句:“天下无敌。”

  大鱼控诉道:“你们都欺负我!Sea快来保护我。”

  安忏措不及防被点名,几番纠结下诚实道:“大鱼,把钱退给队长吧。”

  大鱼:“?”

  安忏喃喃:“三千好多的…”

  “。。?”

  大鱼彻底无语了。

  我让你帮我说话,没让你倒打一耙。

  都是粉丝,为什么向枳融比他高一层?

  他才是Sea十年老粉!亲亲爹地团十级!

  林弎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他是队长粉丝,你就原谅他吧。”

  敢情人家两位是双向奔赴,他是那个苦逼男二。

  安忏感觉自己这话说的太小气了,委婉道:“哥,要不我转你三千?你把钱退给队长。”

  Fin:“队长穷到让粉丝出钱了?”

  向枳融热闹看够,抬手往安忏脑袋一捋,忍笑道:“放心,我还没穷到三千都出不起。”

  安忏的心跳加速,低头不去看他:“我就说说,没当真。”

  “我当真了。”向枳融说,“谢谢你。”

  他又问:“Sea,你多大了?”

  安忏愣了愣:“十八,你问过了…”

  “我今年二十一。”向枳融打断他的话,“比你大三岁。”

  安忏说:“我知道。”

  向枳融:“既然比你大,怎么没听你叫我哥?”

  “…我叫过的。”

  “游戏里不算。”

  大鱼看傻眼:“喂,你俩打情骂俏能不能背着我们点?”

  向枳融没理他,对安忏说:“叫队长太生分了,考虑过换个称呼吗?”

  安忏说:“哥?”

  向枳融道:“大鱼也这么叫,分不清怎么办?”

  他是故意的。

  故意逗安忏玩儿,想让安忏独一无二的叫他,比如向哥,枳哥,融哥。

  什么都行。

  安忏踌躇了几秒,试探地唤:“哥哥?”

  林弎:“……”

  大鱼:“草。”

  向枳融反悔了。

  他勾了勾嘴角,说:“嗯,晚上想吃什么?”

  安忏霎时红了脸,诺诺道:“都可以。”

  大鱼刚还想装聋子,一提到吃,立马改了口:“哥,我想吃海鲜大宴!”

  向枳融反倒问安忏:“你对什么过敏?”

  “芒果。”

  “行。”向枳融说,“我和汪哥说一下,晚上海鲜局。”

  虽然他哥没有给他一个眼神,但最后那句显然是对他说的,大鱼欢呼道:“向神最吊!”

  林弎:“你说话真脏。”

  大鱼反怼:“心脏的人听什么都脏,怪我咯?”

  林弎:“滚蛋。”

  向枳融拿着纸杯出了训练室,迎面撞上汪小旺,汪小旺看了眼他手上的杯子,道:“你不是不用一次性纸杯么?”

  向枳融笑了:“我有这么矫情?”

  “喏。”汪小旺瞥了眼桌上的黑色杯,“向枳融专属五个字刻上边呢。”

  向枳融不语,“晚上点海鲜?”

  汪小旺爽快道:“行,出去吃吧,再点几道家常菜,不然容易闹肚子。”

  向枳融颔首。

  汪小旺想起什么似的,打探道:“问你个事儿。”

  “你说。”

  “Sea父母是做什么的?”

  “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汪小旺啧了声:“问问不行啊。”

  “我不知道。”向枳融说。

  汪小旺哪里信:“你俩不是认识么?”

  “是认识,就一面之缘。”

  这个一面之缘,只有他自己记得。

  那位…似乎已经忘了。

  “哦。”汪小旺随口问:“在哪见的?”

  “殡仪馆门口。”

  汪小旺一顿,抬眼。

  据他所知,那是向枳融退出SAS的前夕,原因是向枳融爷爷去世了。

  向枳融爸妈忙了大半辈子,把他放在老家养,向爷爷对向枳融百般好,向枳融不顾前程选择打电竞,家里没人支持,除了他爷爷。

  向枳融神情淡淡:“三四年前吧,他在殡仪馆门口哭,我那时候挺不是人,我跟他说,人总会死的。”

  三四年前,Sea才初中。

  那么小的孩子,躲在殡仪馆门口哭,汪小旺呼吸顿时难受起来。

  “我安慰他,他的家人会变成星星守护他。”

  说到这,向枳融眼底染上丝笑意:“他说,他才不要他们变成星星,他要他们上天堂。”

  其实还有。

  小男生说的不止这些。

  他还说,想让家人做天使,因着这句话,向枳融记了他几年。

  汪小旺艰涩道:“他们?”

  汪小旺说话的语气不太对,向枳融皱了皱眉:“怎么了?”

  “你跟我来。”汪小旺说。

  向枳融跟着汪小汪进了房间,汪小旺找出安忏填写的表格。

  表格上,安忏的名字还是安忏,但曾用名也写着两个字:安康。

  他所有的资料简洁明了,可紧急联系人里,家人里,填写的都是无。

  安康…

  向枳融想起那年午后,瘦瘦小小的男生蜷缩在角落,对他说:“我叫安康,安全的安,健康的康。”

  安忏发身份证给他时,他以为小朋友当年骗了自己。

  “原来真的叫安康。”向枳融喃喃。

  汪小旺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向枳融把表格还给他,“没写就是不想提,选手个人资料里家长不需要上报吧?”

  汪小旺说:“那倒是不用,这不是怕心理出问题吗…”

  向枳融蹙了蹙眉:“该上的流程给他上一遍,他是靠实力进来的,不是关系。”

  汪小旺知道向枳融这人最较真关系户这样的字眼,当初向枳融被爆富二代追梦电竞圈,被热血少年们骂的狗血淋头。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汪小旺打哈哈道,“只要是实力摆在那,谁敢说他是走后门的。我打算这两天帮他安排和二队还有青训队几个基础不错的比一场,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这种事你决定就好。”

  “嘿,你小子真够冷血的,我想找个人商量不行啊?”

  向枳融语气放缓:“没说不行,我先回房间了。”

  “你回房间干嘛?”

  “闭目养神。”

  向枳融丢下话,径直回房,他将落地窗打开,阳台的风吹了进来,却还是没让他安宁。

  摸到口袋的烟,向枳融顿了几秒,掏出烟盒点了一根。

  烟雾缭绕。

  向枳融垂下眼,看不清情绪。

  “咚咚”两声,门被敲响。

  向枳融不动声色地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

  “队长……”

  熟悉的声音响起,外面的人弱弱道:“队长,你在吗?”

  安忏将耳朵贴在门上,下一秒,门被打开。安忏立即站直了身子。

  “怎么了?”向枳融离他远了点。

  安忏还是能闻到烟草味:“队长,你抽烟了?”

  伪装失败。

  向枳融侧过身,“进来说。”

  安忏环顾向枳融的房间,跟自己构造差不多,但怎么看都比他的房间大上一点。

  他坐在床尾的沙发上,拢了拢腿。

  向枳融关上门:“出什么事了?”

  “没事。”安忏说,“看你不在,找找你。”

  向枳融轻笑:“这么黏人?”

  安忏顿时不好意思,“队长,你……”

  “还叫队长?”向枳融打断:“怎么叫别人哥哥这么亲热,叫我就是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