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舞动白马【完结】>第74章 我知道你要什么包括我。

  我之前问过吉羌泽仁为什么不接受形象大使的身份,弘扬非遗㑇舞可是他经年的梦想。

  他说不管如何,他去肩负这个使命,都会遭到别人的不满,他不想因为自己影响到自己所爱,而邓尕泽旺不论从哪方面来讲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看来他还不知道邓尕泽旺和陈列在一起的事情,确实,他们现在的相处状态相比以往,除了邓尕泽旺稍微沉稳些以外,似乎并没有让人特别留意的举动,也难怪泽仁没有看出来。

  不过我最终还是没有告诉他,因为这件事情的利与弊很明显,陈列他们一定很清楚,至于是否选择告诉身边人甚至说官宣,那自然都取决于他们自己。

  他们所要面对的不见得会比我们少,既然都过了冲动的年纪,这个道理不会不明白。

  再者,如今我也没有精力去管他们的事情,因为我也自顾不暇。

  明明距离婚期还有好几个月,我却如临大敌,突然开始失眠。

  结婚要怎么做,需要准备些什么,有什么要忌不能做的,我要从哪儿到哪儿去......

  明明已经准备好和吉羌泽仁一起面对一切,但现在我却依然乱了方寸,甚至病急乱投医问起陈列来,他也是没结过婚的人,自是说不出一个所以然,不过他对自己参加过的婚礼倒是心得颇多,但听他说完我不但没有什么收获,反而更焦虑。

  我盯着黑洞洞的天花板,脑海里反复出现一些方才梦里的零碎画面—我和吉羌泽仁穿着大红婚服,穿过茫茫大雪,迎着满宾祝福,对着天地高堂与彼此下誓。

  —有人朝我和吉羌泽仁骂“悖人伦”,“逆祖宗”,“断子绝孙”,朝我们扔东西,吐口水,当我们是游街示众的罪囚,该死。

  不论是第一种还是第二种,都在梦里被吓得不轻,我不敢奢求现实中有绝对圆满的画面,但那也不该死路一条。

  这么一条独木桥,我已经走到现在这个地方,或许再坚持一下就可以到达对岸,当然不会又把吉羌泽仁一个人丢在原地,我只是个胆小鬼,并不想变成怯庸的懦夫。

  我转眼看向身边熟睡的吉羌泽仁,四周严蔽,像飘满了水墨,虽然看不见他面容,但那均匀轻缓的呼吸,却像羽毛一般安抚着我浑身余悸。

  有时候我想转过身平静一下梦魇的后劲,但吉羌泽仁并不喜欢我背着他,不知道他是有什么感应,有时候他即使睡得再沉,都会突然醒来,然后换到我面前来睡,把脸埋在我的胸口嘟哝好一会儿,每一个字每个发音都十分模糊,只能勉强辨认出“原医生”三个字。

  我轻轻凑到吉羌泽仁眼前,蓦然想起梦里的他。

  又想,两个男人是不是也能有人戴着盖头?

  我有私心,想揭一次吉羌泽仁的盖头。

  当细密的痒意像把刷子在我脸颊上泛开时,我才意识到,吉羌泽仁不知什么时候醒了。

  “怎么醒了?”我转手去按床头灯,却被暗中一只手抓回,我想他刚醒来确实不适应光线,便任他抓着,“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吉羌泽仁的声音在近在咫尺的黑暗中响起,有初醒的磁性,仔细一听,全是心疼。

  “原医生有心事不跟我说。”

  他话是这么说,其实他心底已经很清楚我的心事是什么。

  我自然知道我任何情绪都逃不过吉羌泽仁的眼睛,便坦诚笑:“我能有什么心事瞒得过你的法眼。”

  吉羌泽仁的手从我腋下穿过,从后往前,从下向上,以一种极其霸道的姿势将我禁锢在他怀里,无法挣脱。

  这个动作暴露了他的不安,他依旧害怕我离开。

  他吻了吻我额头,说:“不用担心。”

  我十分受用地转开话题,“泽仁,你对未来怎么想的?”

  未来,一个十分不确定却又十足重要的存在。我想知道,在吉羌泽仁的未来里,我是什么样的状态,也想知道,他的未来里都有些什么,哪怕鸟兽虫鱼的颜色我都想提前知道。

  吉羌泽仁稍一沉吟,道:“等我们结婚了,我们就离开九寨沟。”

  “离开?”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这个答案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一直来了解的吉羌泽仁即使有多么的热烈自由,但他也始终是向家乡,不会轻易做出这样的决定,更不明白什么让他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吉羌泽仁语气郑重,“对,我们去别的地方。”

  “为什么呢,这里不是挺好的嘛—”

  名也好,利也好,都是与人性直接挂钩的东西,我并非是在怀疑吉羌泽仁对我的爱,但他现在所说却完全超出了我对人性的画圈。

  “不是,我是想,我们从脚下出发,去全国偏远地区的学校里,原医生当校医,医病救人,我当体育老师,教他们强身健体,抽空呢还能教他们跳跳舞,也算是一种传承了。”吉羌泽仁满怀希冀地说,“我们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爱这片土地。”

  这些话,被别人听了,怕是少不了被笑话。

  如果我是刚认识吉羌泽仁,或许我会觉得这个人心好想法好,就是徒有勇气。要知道,这番话实践起来的成本很高,但放在大多数人上,或许就连那份勇气都没有。

  “等到老了,我们就回家。”

  “难道你真的要改变以前的想法吗?”我试图让他明白他自己选择的道路宽窄,“从一条大道走到小路上,可不好走。”

  吉羌泽仁的气息轻轻地扑在我唇上,他说:“实现理想的方式有很多,不只是大多数人认为的闪闪发光,还会有很少被人看见的方法,但每一种方式总有更合适的人去做。”

  更合适……每一种事情在每个人那里都有更合适的说法,同样的事情在别人那里高低都会有个贵贱区别,在吉羌泽仁这里,却是合适,纯粹的合适。

  我由心敬佩又心疼。

  吉羌泽仁继续说:“以前的话我可能会采用最耀眼的方式,但这种东西就像水,更深层的土壤不一定能够被雨水湿润,我的目的已经出现更合适的方式去实现。”

  这六年,这样的“土壤”我已经见过太多,也改变了我曾经固有的认知。

  对,不是所有地方的人都看得起病,不是家家户户都有屏幕可以看到舞台,更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去关注那些无限反转,玩弄流量的舆论。

  起早贪黑,自给自足,光是生活,几乎就需要他们所有的时间。

  “以前呢,我只是单纯的想让更多人认识到我们的民族文化,不让非物质文化遗产淡出大众视野,但是现在我已经有更想去做的事情。”

  我静静地注视着,黑暗里的那双眼睛,好像看不见,又好像是那里,太耀眼,是光芒万丈的红日,人不敢直视。

  “——我想和原医生一起,尽我们所能,让更多的人民,免受病痛折磨。”吉羌泽仁带着狠劲儿咬住我的下唇,似乎只要有我说出“不”字的迹象,他就能将我的嘴巴咬出血来。

  就像狮子死死咬住他的猎物。

  可他或许无法理解,当我的毕生追求此时此刻从他口里说出来时,我的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那种感觉无法形容。

  即使我看不见吉羌泽仁现在的神情,也完全能想象他的眼里该是怎么真诚炽热,又不安固执。

  那是让我都觉得羞愧却沸腾的温度。

  “那会……很吃苦的。”我任由他咬着,用气声说,“地区偏远险峻、交通不便、发展落后、没有霓虹、没有聚光灯、甚至可能会日晒雨淋,自己开土自己种菜,饿一顿饱一顿。”

  我尚且没有亲身经历过,只管将想象中的所有需要经受都说给吉羌泽仁听,从虫蛇鼠蚁到泥石暴雨,能预防的,不能预防的,统统说出来。

  如果我一个人,自然是一往无前,可人的身体最脆弱,吉羌泽仁万不可去冒着个险,我想让他知道这个选择从物质方面讲,说是代价或许都不为过,想让他知难而退,不需要如此勇往直前,然而他的心思却还在我身上,我怕他吃的苦倒成了他怕我吃的苦。

  吉羌泽仁哼哼笑,舌尖轻轻碾过我的唇,“我爸妈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原医生饿一顿饱一顿,山里地里水里,总能找出能吃的,对我来说算不上苦的。”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若换作任何一个五谷不分之人,都没有信心说出这句话。

  我试探性地问:“如果……是我嫌苦呢?”

  “原医生……”吉羌泽仁埋头慢吞吞地蹭着我的颈窝,一种在他人看来会是有些危险的亲昵,他言语那么笃定,一字一句往我七寸上打圈,“我知道你要什么,包括我。”

  我听见他的声音,和自己的心脏狂跳。

  终于,我的未来在他的下一句话里,一锤定音。

  —“绿水青山也是我们闪闪发光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