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介的动作很轻柔, 落在宋念的头顶，让宋念有一种被小心翼翼呵护的感觉。
她感觉自己眼睛有点酸了。
她愣了好几秒，才道：“怎么办, 我忘记录音了。”
程介被她的反应弄得哭笑不得，又揉了一下她的头发：“放心, 程老师从不赖账。”
宋念顺从地坐着让他揉了两下, 头低着，露出小巧玲珑的耳朵和白皙的颈项, 很乖的样子。
程介感觉心尖泛痒, 很想再欺负一下, 最后克制收回了手, 问道：“想不想出去玩。”
他拿出Pad点了几下，道：“附近有家新开的游乐场, 还可以滑冰，或者可以去逛商场，顺便看个电影，还是你有其他想玩的都行。”
宋念看向程介, 他划拉着手里的Pad, 正在看附近的评分，神情看起来很专注。
宋念知道, 他是怕她这几天把自己闷坏了, 才会提议出去玩。
那种心脏微微发热的感觉又来了，像是微小的电流涌过, 带来一阵陌生的麻痒。
“游乐园晚上也开门吗？”宋念问道。
“嗯。”程介道，“想去？”
宋念点了下头。
她上次去游乐园还是父母去世之前, 她小学的时候，家里人一起去的。
突然就很想去。
程介换了衣服, 两人一起去游乐园。
出门的时候，宋念想了想，将那个Hello Kitty的购物袋叠起来装到了自己的小包里。
她抬头，眼神清澈：“东西我拿到了，谢谢程老师。”
程介：“……”
宋念低头，弯了下眸子。
游乐场离望月湾不算远，程介开车十几分钟就到了。
这家新开的游乐场很大。晚上为了安全，儿童区的室外项目和部分太刺激的项目是关门的，但是其他项目，比如摩天轮、鬼屋、旋转木马、滑冰场……这些成年人热爱的项目都是开着的，一直开到晚上九点。
整个游乐场灯火通明，到处都是彩色的灯光，游乐园里人流如织，都是出来玩的成年人，尤其以情侣居多。
至于小朋友……可能都回家写作业了。
程介和宋念一起去买了夜场票。
相比白天，夜场的人还是少了很多的，至少不用排队。
程介问道：“想玩什么？”
宋念看着手上被工作人员发的游乐园地图，指着前面：“我们去鬼屋吧。”
她还从没有晚上来玩过鬼屋。
既然出来玩了，不如干脆玩一点刺激的。她似乎也极需要这种刺激人肾上腺素分泌的场合好好释放一下。
程介微微挑了下眉：“不怕？”
“怕。”宋念道，她抬头，“不是有程老师罩我吗？”
“行。”
两人一起去了鬼屋的入口。
没想到晚上的鬼屋十分受欢迎，前面竟然排了不少人。
这里的光线相比其他地方也格外暗淡些，入口处点着几盏鬼火，散发着幽绿的光，再往里还透着深红，仿佛一张通往幽冥地狱的血盆大口。
原本跟在宋念他们身后的还有两个女孩子，她们也是要来鬼屋的，到了地方之后，又被这里恐怖的氛围吓到，最终放过自己，去玩其他的了。
宋念和程介进入到排队的队伍里，里面时不时能听到尖叫声传来。
宋念其实也有点怕，她看了眼身边的人。程介倒是显得很淡定的样子，宋念不自觉挨近了些，深吸一口气，和程介一起等着。
两人并没有排太久就排到了。
宋念跟在程介身边，和他并排走着。
从入口进去是一条昏暗的长廊，只有鬼火照亮，长廊的石壁上留着不少血手和骷髅头，地上还有已经风化多时的蜘蛛和白骨。
宋念紧张地走着，一步都不敢离开程介，哪怕知道是假的，心脏还是忍不住突突地跳。
忽地，头上突然倒吊下来一张鬼脸，直接横在了宋念面前。
宋念大叫一声，急忙往旁边抓，抓到了程介的一截衣摆。
程介将她拉了过去，安抚道：“别怕，是头套。”
熟悉的气息传来，宋念总算冷静下来。
那个鬼脸确实是个头套，套在工作人员身上，事先埋伏在这里。他只露了个面，吓到人之后，发出“嘻嘻”的怪叫声，然后跑远了。
宋念还抓着程介的衣摆，她原本应该松开的。但是被这么一吓，她现在还有点惊魂甫定，于是不但没有放开，反而抓得更紧了些。
程介看到了，但也没有说什么，任她抓着。
两人继续前行。
入口处这一段还算太平，后面越往下走各种意外更多。耳边还飘起了阴气森森的音乐，像是恶鬼在耳边的低语。
宋念紧紧抓着程介的衣摆，脸色发白，但鬼屋还没走完，只能强撑着。
程介则完全是闲庭信步，鬼屋讲究的就是一个气氛，其实各种道具都很拙劣，根本吓不到他。
他看了眼旁边的宋念，明明已经很害怕了，但还在努力强撑着，除了抓着他一截衣摆，甚至没有其他更多的动作。
“你再拽下去……”程介道，“我的衣服估计要坏了。”
宋念回神，看了下程介被她拽住的衣摆。衣摆已经被扯皱了，显得皱巴巴的一团。
宋念下意识松开手，尴尬道，“我……”
还没说完，程介伸出手来。
“不如抓我的手？”程介道，“比衣服结实。”
程介的手修长有力，手臂上有健身锻炼出来的一层薄薄的肌肉，线条优美流畅，看起来不光结实，比起一截衣摆，显然更能给人安全感。
宋念犹豫了一下，脚下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宋念低头，和一节阴森的头骨对视上了。
宋念：！
她再顾不得犹豫，吓得一把抓住了程介的手腕。
原本打算牵手的程介：“……”
不知道是不是程介手上的温度特别让她安心，后半程宋念走得顺利了很多，和程介一起从出口走了出去。
直到出到外面，宋念才松了口气，然后意识到自己还抓着程介。
没有了鬼屋那种让人害怕的环境，羞涩感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
宋念掩饰般将自己的侧发撩到耳后，顺便将手收了回来。然后不给程介反应的时间，指着前面：“我们去玩碰碰车吧。”
程介走在后面，看着几乎是逃到前面去的宋念，半晌，笑了声。
碰碰车并不需要排队，两人很快就进去了。
宋念坐进车子里，她现实中不敢开车，这会倒是开着碰碰车横冲直撞。
程介就开车跟在她旁边，每次宋念撞完了人，别人回来撞她，程介便开车往前一横，和人撞上。
旁边两个一起出来玩的大学生笑道：“你男朋友好霸道。”
另一个道：“好帅，第一次见人开碰碰车开出了跑车的架势。”
宋念张了张口打算解释，但是对方已经开远了。
不过，程介确实挺霸道的。
他杵在宋念旁边，像一只大螃蟹，然后宋念就被自己生动的比喻逗笑了。
“笑什么？”程介问道。
“笑你。”宋念道，“像一只大螃蟹。”
程介看着她笑，然后砰地一脚踩下去，直接正面撞上了宋念。两人面对面，宋念被他卡死在了角落里，动弹不得。
始作俑者程介神情悠然：“再好好想想，像什么？”
宋念：“霸道的大螃蟹。”
程介眯眼。
“我的意思是，全场这么多人就你最厉害，可以横着走。”
“……”
玩完碰碰车，两人又玩了其他项目，直到游乐园关门，才跟着其他人一起往外走。
依旧是程介送宋念回B大。
宋念心情复杂地坐在车里。
原本，她只打算将东西拿回来就走的。但是她不光留下来吃了饭，还和程介出去玩了。
似乎遇到程介，她很容易就会被他牵着走。
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不想得罪他……但其实她心里知道，这只是个借口，更大的原因是因为——
她喜欢和他呆在一起。
她似乎根本不受自己控制的……被他吸引。
即使在心里再怎么想着应该离他远一点，还是在看见他的那一刻，放任了自己的私心，想和他呆得更久一点。
宋念紧紧地抿着唇，心里油然生出了一种巨大的挫败感。
车子停在北门前。
宋念下车。
经过一晚上的疯玩，虽然思绪还是有些混乱，但宋念至少此时看起来比原来开心了很多。
出于礼貌，宋念每次离开前都会先和程介挥手道别，这次也不例外。
转身的时候，程介叫住了她：“宋念。”
宋念回头，程介推开车门走了出来。
“想起还有话忘了和你说。”程介走过来，站到她的面前。
“不知道那天你那位竹马和你说了什么，但如果有和我相关的部分……”他注视着她，认真道，“其他我不敢保证，但有一点，我希望你知道，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宋念愣住，她抬头看向程介，程介就这样低头注视她，任她打量，墨色的眸子里倒映出她的模样。
心脏的位置似乎被什么刺了一下，宋念不自在偏移了视线。
程介下车似乎只是为了和她说这一句话，离开之前，他想到什么又道：“明天可能会降温，记得多穿一点。”
“程老师。”宋念突然道。
程介看她。
“就算……”宋念听到自己有些犹豫而僵硬的声音，“就算我对你做了很混帐的事，你也不会怪我吗？”
“嗯，就算你对我做了很混帐的事。”程介回道。夜色中，他的神色显得十分的温柔，让宋念莫名感觉眼眶发烫。
“我会先问你理由，然后和你一起解决这件事。”他说完轻轻笑了一下，声音似乎有些无奈，还有一种不自觉的纵容，他道，“谁让我是你的人生导师呢。”
直到和程介分开，宋念的脑子里几乎还全是程介。
他说话的声音，他看她的神色，他对她说的话。
钟泽说的是对的。程介什么都知道，她的一切动作在他眼里几乎都是透明的。
她当初接近他的目的，她现在退缩的理由，他全都知道。
但是为了照顾她的感受，他没有直接说出来，也没有追问，甚至没有责怪她。而是开导她，给了她一个很重要的承诺。
一个可以让她不用那么不安的承诺。
他永远不会伤害她。哪怕她就此退缩了，撩完就跑，他也不会怪她。
程介只会……靠自己，把人重新追回来。
宋念难以形容自己此时的感受，像泡在了温暖的泉水里，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被暖暖的水汽包围而显得有些轻飘飘的。
那天晚上，她第一次半夜辗转反侧，不是因为第二天有比赛而激动，也不是因为对生活或是未来的担忧，只是因为一个叫做“程介”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