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终于走到心爱姑娘身边
秋天就像一个装满回忆的罐子, 絮满很多很多的枫叶，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心事。风吹过，寒意爬上身体的时候才感觉出来时间在流逝。
林亦书回到庆源已经第二年，沈呈依旧没有回来, 自从上次那一通电话后他们再没有联系, 林亦书后来经常拨打那串熟悉的号码, 都没有再接通过。好在医院的工作分外忙碌, 忙碌到让林亦书没有多余的时间胡思乱想。
急诊室的工作不分白天黑夜，需要就要赶到，林亦书因此没有住在家里, 在医院附近租了房子, 宁大海惦记着沈呈的嘱咐, 有时间就会给她送饭, 虽然味道和沈呈还是有些区别, 但已经很让人满足。
中午的时候宁大海又过来了, 匆匆放下饭盒就离开，夏路已经生产完回到律师事务所上班, 而宁大海一边忙着修理厂的事, 一边还要照顾孩子。
秋天的阳光很温暖, 林亦书一人提着饭盒去医院附近的公园吃饭, 刚坐下打开饭盒，面前忽然铺下一层影子, 有个人站在面前。
林亦书抬头看到是杨泽，略微皱眉，这一年他给梁佑做事, 不止一次替梁佑邀请她赴宴，名副其实地变成了梁佑的狗腿子。
“你怎么来了？”林亦书语气淡淡, 并没有当初的亲昵熟稔。
杨泽瞥一眼她的饭盒，应该是宁大海的手艺，他给她做饭总想模仿沈呈，摆盘总想弄得精致点，最后往往四不像，乱得看起来像是大杂烩，偏偏林亦书从来不说不嫌弃，她总是这样，从来不会打击任何人，只会给予鼓励。
杨泽听着她冷淡语气，又抬头睨着刺眼的阳光，“梁总说今晚来接你，一起吃个晚饭。”
“不去。”林亦书塞一口饭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着，也不理会他。
杨泽道：“这个月你每次都拒绝他，他生气了。”
林亦书冷笑，他还生气上了？真以为他还是六年前那个让她神魂颠倒的梁佑？
“梁佑知道我和你认识，所以每次都让我过来请你，你要是不去……”他嗓音哑了点，把手腕的伤口露出来给她看，上面不仅有鞭伤，还有烟的烫伤。
林亦书神色一沉，强迫自己狠心别开脸，“你大可以离开。杨泽，我从没有怪你为梁佑做事，我认为人各有志，我没理由批评责怪你，可这一年你帮着梁佑恶心我多少次？你明知道我对梁佑恨之入骨！你受伤我不同情，是你自己不愿意离开梁佑，所以也没道理要求我为你做些什么。”
杨泽定定看着她冷若冰霜的侧脸，心里一阵苦涩，他也真是想念从前，她笑眯眯喊她杨泽哥的样子。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可是你知不知道一个小混混想要在庆源混出个模样来太难。你给我铺的路仅仅只是让我做个衣食无忧的普通人人，可我不愿意！我有本事，我不逊色沈呈，只有梁佑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人心不足蛇吞象！”林亦书终于看着他，目光如刀，“你知不知道就算做一个衣食无忧的普通人也是很幸福的事！你知不知道在你不知道的国家还有很多人吃不饱饭，长年累月生活在病痛中，还要时刻担心炮火让自己粉身碎骨！”
“我知道！”杨泽隐约有些疯狂之态，“我知道你和沈呈伟大，你们能为别人的生命豁出性命，我和你们无法相比！我管不了那些人！我想出人头地有什么错！你以前就帮过我，现在再帮帮我有什么不可以！”他捏住林亦书胳膊，一寸寸用力，“你就和梁佑在一起吧，他不比沈呈差！”
林亦书皱着眉推开他，抬手挥去一巴掌，终于把杨泽打安静后，她因为生气而起伏不定的胸口却久久不能平静，“我真后悔帮过你！”
被这人搞得失去胃口，林亦书匆匆收起饭盒离开。
不远处的一辆轿车里，梁佑亲眼目睹公园里的场景，饶有兴致挑起眉。
杨泽满脸阴郁地走过来，“抱歉梁总，我还是没能替你邀请到林小姐。”
梁佑反倒露出笑容，“没关系，林亦书要是真那么容易被你说动就不是她了，我也对那样的人没兴趣。”
其实这一年他一直在试探杨泽，他曾经和林亦书这么亲近，他实在不放心用这种人，但现在看来杨泽是一把很好的刀，用来恶心人多好。
他笑了笑，“明天你就来公司上班吧。”
杨泽喜出望外，“谢谢梁总！”
他又想起什么，脸色一凛，“梁总真的还要继续约林亦书吗？她这么不识好歹！”
梁佑冷笑一声，“林亦书还轮不到你来说，我和她都不是六年前那个自己了。你也是男人，怎么会不懂越是得不到就越想染指。”
杨泽低低垂着的脸上一闪而过厌恶，口中称是，“我明白。”
*
林亦书想去医院食堂继续吃饭，中途被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人拽到墙角，那人拉下口罩和墨镜，露出一张吊儿郎当的脸。
“陆青松，怎么又是你？”
“哎呀呀，你说这话我可就伤心了，我是专程溜出来找你吃饭的。”
他看到林亦书的盒饭，伸手要来拿，林亦书赶紧抱在怀里。
他乐笑了，“又不是什么宝贝你藏什么，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
“不用。”林亦书看向四周，这里僻静很少有人来，应该不会被人拍到，但她还是很谨慎，马上拿出口罩给自己戴上，“你是大明星，我和你一起吃饭被拍到说不清。”
“那有什么，要是被拍到我就承认在追你。”他可是求之不得，要不是林亦书一直严词拒绝他，他早就凭着心意高调示爱。
林亦书戴着口罩，陆青松看不到她整张脸，只能看到秀气的眉头轻轻一皱，眼里有不赞同，还有些总是被他纠缠的烦恼。
陆青松面上不显，心里却别提多难受，都追林亦书这么久，每每和梁佑对上都要因为她互呛，她总是冷静的像个局外人。
她心里有人，曾经陆青松不以为意，认为只要他步步紧逼，不可能有拿不下来的姑娘，没想到她这么难搞。
不过他陆青松就喜欢难搞的女孩子！
“陆青松。”林亦书满是无奈地开口，也有些疲惫，“这话我说过很多次，我很谢谢你对我的喜欢，可是你已经给我造成困扰，我不希望医院再次被你粉丝包围。”
因为陆青松总是出没在医院附近，狗仔跟拍难免拍到一些边边角角，哪怕她没有露过脸，但还是被网传陆青松圈外女友是一个女医生，因此半年前很长一段时间医院附近都有狗仔偷拍，还有粉丝围观，大大影响医生工作和病人隐私。
林亦书警告过他，他也曾安生几个月，这才多久又卷土重来，林亦书每天工作繁忙，还要抽空处理这些，真是力不从心。
陆青松其实很怕看到她这副神情，“……抱歉，你今天看起来是有些累，我改天再联系你。”
“不用。”她闭闭眼，睁开眼的时候像是已经下定某种决心，看着陆青松那双漂亮眼睛，忽然语出惊人，“你我不合适再联系，我已经结婚了。”
陆青松怔住，险些气笑，“你别开玩笑！”
“是真的。”林亦书终于承认，“那个人是沈呈，虽然大家都知道他还在拉雅顿，生死未卜，但是我这一生只喜欢一个人，也只嫁给他。”
“他要是死了呢！”陆青松对她简直不可置信，这样一个人回不回得来都是问题，她竟是还要嫁给他，怎么嫁？疯了不成！
“那我也嫁给他。”她深呼一口气，心里忽然无比轻松，原来她想做的一直就是这件事，她想嫁给他，想和他在一起，六年前就是了。
陆青松都能感觉到她总是布满疏离淡漠的眼睛慢慢融化，似乎光是想到那个人就可以变得温柔。
“你是不是疯了！”陆青松语气少有的咬牙切齿，不愿意相信她嫁给一个生死未卜的人都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林亦书眉眼平静，“或许是吧。”
“你怎么嫁？沈呈都不在国内。”陆青松偏开头不想再看她温柔眼神，那不是对他的温柔，那是属于异国他乡沈呈的。
“有时候嫁人并不需要婚礼那个形式。沈呈想娶我，我想嫁给他，就不拘泥于这个。”林亦书越往下说，语气越是轻快。
陆青松却听不下去，他突然后悔今天来见林亦书，让她产生这种荒谬的想法，“你今天可能心情不好，咱们改天再说。”
他头一次落荒而逃，他以为自己快些在她面前消失就能阻止她这样可怕的想法，却不知道林亦书已经下定决心。
下班后林亦书直奔珠宝店买下一颗婚戒戴在无名指，又联系搬家公司把东西都搬到沈呈准备的房子，为了让婚房喜庆点，她第二天又买回来很多结婚用品。忙到深夜，她躺进喜床喜被里，几年来第一次感到喜悦心安。
很快，所有人都听说林亦书结婚了，但问题是，没有新郎。
梁佑抓狂得想找林亦书问清楚时，她已经坐上去往英国的飞机。
去年就应该参加的毕业典礼，在教授的来电后，林亦书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
她想起沈呈曾问过她毕业的事，露出过林亦书直到现在都想不清楚的耐人寻味表情。
一路上林亦书分外感慨，折腾这么多年，她竟然才算大学毕业。
毕业典礼那天，林亦书穿上学士服，坐在台下看着其他同学毕业时脸上欢欣期待的表情。
这是每个人一生中的大事，外国人尤其有仪式感，因此现场很热闹，每个人上台拿到毕业证时都能获得家人朋友的欢呼鼓励。
相比之下，林亦书今天显得孤单许多，她上台接过校长递来的毕业证，在掌声中回头，却一瞬定格住，心跳都快停止了。
人群里一个男人捧着花，穿着西装，长身玉立，清风朗月般站在人群里正在看着她。
他一步一步走来，只是看着她，眼神便温柔得溺人。
一年多的拉雅顿生活将他雕琢得更加坚定，轮廓更分明了，眉眼却更清越。
曾经沉默寡言那个的少年，走过时间的长钟，饱经风霜雨雪，终于走到心爱姑娘的身边。
这一路多么不容易，沈呈比谁都刻骨铭心。
他看着林亦书，那样欣慰，赞赏，疼惜和抱歉。
直到沈呈走上台站在自己眼前，林亦书也还没有回过神，只愣神地盯着他。
沈呈把花轻轻放在她怀里，抬起悄无声气却在颤抖的手搂住她，一点点俯身贴在她耳边，哽哑着低语。
“毕业快乐，沈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