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挽辞满目无措的坐在江肆的对面,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话,江肆也没再开口说一句话
直到不久后,宫女来送了午膳,被江肆端到桌上,温和的开口:“先吃吧,什么都别想了。”
慕挽辞麻木的接过江肆递过来的筷子,可下一刻却拽住了她的手臂,顺势的站起身搂住她的腰身。
她眼眶微红,抵在江肆的后背上带着哭腔的问:“为什么?”
江肆没动,任由她抱着,希望她的情绪能够消失,可不知道是慕挽辞变了,还是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就不了解慕挽辞了。
她的后背被泪水打湿了,慕挽辞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闻到饭菜香味阿梧已经带着阿越走了出来,见到两人这个样子,阿梧瞪圆了眼睛,阿越都有精神一些了,微微张着嘴看她。
江肆抬起手,犹豫了好久才放在了慕挽辞环抱着她腰间的手臂上,好声好气的说着:“孩子们都看着呢,你做阿娘的不知羞吗?”
殊不知这声,让慕挽辞眼泪更是决堤,后背更湿了。
她只能先把阿梧和阿越哄进去,然后转过头来捧着慕挽辞的脸,算是鼓励的说道:“你还有阿越和阿梧,别这样。”
“当年冷傲的长公主,可是在嘉靖侯府门前吓的我不轻,如今可不许梨花带雨的。”
“往后…也不许。”
“江肆…”慕挽辞攥住她的衣袖,希望从她的眼里看到一些其他的情绪,却全部都是淡然。
她也不懂,是什么让一个人变化如此大。
“来先吃…”江肆拉着她的手,慕挽辞却挣开了,红着眼看她,似在问‘你怎么就不信了呢?’
江肆却回避了眼神,自顾自的说着:“这几日你,只管待在我身边,做自己就好。”
很明显是不想继续说下去的,慕挽辞也知道问下去江肆也未必会告诉她,便叫来阿越和阿梧一起吃饭。
饭后,江肆便到榻上小憩。
慕挽辞看的出来,江肆很累,便让阿越和阿梧小声一点,别去吵到她。
而她也因此发现个了不得了的事情,前几日多是昏睡的阿越今日却精神的很,脸色也恢复了很多。
反倒是江肆,脸色快要没有血色了。
她受到了傍晚时分,江肆的情况也没有好转,只是她睡醒了。
睁开眼的那一瞬间,慕挽辞呼吸为滞,因为江肆用了一种十分熟悉,又陌生的眼神看着她。
半响,才恢复到正常,她身上的皮肤也逐渐红润。
“走吧,我不想慕舒阳的人过来叫。”
江肆整理的一下衣襟,抿着唇一直往门口走去,慕挽辞顿了顿还是带着阿越和阿梧跟在她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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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之上,全部都是久而未见的脸庞,从前在这大政殿上时,慕挽辞向来是俯瞰,可今次坐在高位却心中一直都在打鼓。
江肆坐在龙椅上更是话少的可怜,慕挽辞时不时的看她。
剩下都是看慕舒阳在大放厥词。
从歌颂靖远军一路南下至南凉,后又攻入中原之事都说了清楚,可不久画风又是一转:“本王与韶元长公主皆是前越血脉,皇上竟也能厚待,实为明主贤君。”
“朝堂动荡,最苦的自然是寻常百姓,所以臣斗胆,请奏陛下,京畿几城采用两制法,由皇长女监管此地。”
“其法好处有二,其一,皇长女乃是慕氏与您的尊贵血统,得以让众人信服,其二能够体现陛下仁爱之心。”
慕舒阳的话冗长繁琐,江肆早就闭上了眼睛养神,直到她停下后江肆才缓缓的睁开眼。
看了看这些前越朝臣,又把视线放到慕舒阳的身上,笑着问她:“你可否觉得,此事过于荒唐?”
“怎会有荒唐之意,臣只是为了朝局稳定,绝无二心啊陛下。”
江肆却没理会她,而笑意盈盈的看向了慕挽辞,见她从容不怕,反倒是下面的朝臣有些惊恐。
偏偏慕舒阳却是越演越入戏了。
也是,她演的这出戏也就是想让慕舒阳放下戒备,以为她真的对这些守旧派无可奈何,借慕挽辞前越皇族的身份来此平息不满。
她是来求和的,这些条件多会隐忍,若不然还坐在此处做什么?
“平津王说的不错,皇长女确实是朕之血脉,可如今不过一个幼齿孩童,若真是留在此地,长公主与朕怎会放心?”
此话仿佛正中慕舒阳的下怀,她最近微微上扬了一瞬,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看向江肆:“皇姐…乃陛下在北境时的妾室,至今也并未有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若是留在此地,只怕会遭人诟病。”
“皇女生母的身份,难不成还证明不了什么吗?”龙椅上的江肆,模棱两可的说了这么一句,慕舒阳神色一僵,前越的文臣们也皆是不满。
江肆却当做看不到似的,站起身拉着阿越的手走到了前面,俯瞰着每一个前越朝臣的表情。
他们无非就是不甘,越国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而慕舒阳却在她还未彻底在上京站稳脚跟时趁虚而入。
以为她会犹如每一位国君一般,十分在意流言蜚语,不想让世人诟病。
当然,她也不是不在意,只是武夺虽易却不解气,她想要亲眼看着慕舒阳心中燃起希望,再到绝望。
从她对南宫媗下手这件事来说,江肆就没猜错,慕舒阳不希望节外生枝,更是这些年在京畿被人拥护,与世人一般,认为定都上京才是正统。
而她慕舒阳一直霸占的京畿地界不放,江肆才退居幸城称帝。
迂腐守旧之所以是迂腐守旧,便是这样的思维不易改变,再加上她假意带着慕挽辞和阿越阿梧入上京,更是做实了他们的想法。
若不然,慕舒阳也不敢轻易放江肆入上京,想要瓮中捉鳖。
所以那些文臣都是老神在在,由着慕舒阳自由发挥。
羞辱慕挽辞,又可伺机为慕挽辞讨要名分。
果然,沉默许久的慕舒阳,还是站了出来,躬身说道:“皇姐既然乃皇长女生母,自然该居后位!”
“请陛下下旨,册封慕挽辞为北靖国皇后!”
“请陛下下旨…”
此刻,在大殿上一直未开口过的前越文臣们,也开始纷纷发言,一时间吵的江肆有些头痛。
她皱着眉本是十分不耐的,却只能表现出一副心动,却又下不定主意的样子。
慕舒阳等人见此也安静了下来,静静的看着她。
江肆大手一挥:“此事过后再议…”
宫宴继续,方才的事无人再提,而江肆也见识到了上京的骄奢淫逸,载歌载舞自不必说,慕舒阳更是一点形象不顾的,拽过来一位舞女陪伴身侧。
江肆早就坐不住了,看到这一幕脸色不佳掩饰的黑了下来,拉着慕挽辞和阿梧阿越便起身要走。
慕舒阳装模作样的在身后喊她:“陛下,宴会上舞姿优美的坤泽许多,就没有一位让您动心的?”
“朕身体不如平津王康健,有心无力啊!”江肆淡笑的说着,可在一旁被她拉着的慕挽辞却侧目看她一眼,拉着她的手也紧了一分。
虽知道江肆的话是假,可慕挽辞的心还是狠狠的揪了起来。
行与不行不说,江肆的身体好像是真的出了问题。
这样想着,慕挽辞抓住的手更紧了一些。
这会儿已经出了大政殿挺远,江肆想要松开慕挽辞的手,却发现她拉的如此紧,便晃了晃问她:“你很紧张?”
“我没…”
“来之前,你应该就想过要留在上京的吧?”
“所以无需紧张,更何况多年前…我就承诺过会带你回上京的。”
“只是,晚了一些而已。”
江肆连着说了几句话后,便到了景苑,未等慕挽辞说些什么,就看到站在殿门外穿着内侍衣服的叶婵。
她本该在宫外,这时出现定然是有事找江肆,慕挽辞便默不作声的挨着阿越和阿梧去了偏殿。
等她走后,江肆才带着叶婵进殿。
关上了门,江肆便问叶婵:“都安排好了?”
“是陛下,南宫媗已经安排在慕舒阳的清溪殿之内,只要她回去了,就能看到。”
“好…”江肆应下声后,又问了一句:“到清溪殿前,你亲眼看到蓝钰下毒了吗?”
“看到了,下毒后南宫媗口鼻流血,蓝钰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把血给止住了。”
虽然此事交给了蓝钰,但江肆听来还是觉得略有蹊跷。
不过又一想,这两人只要滚到一处去,什么毒,也不重要。
“叶婵,上京别苑那边…”
“回陛下,只找到陶遵,西陲王不知所踪,还有一事…”
“何事?”
“慕泽晟不在天牢里,不过属下已经派人去寻找西陲王和慕泽晟的踪影了。”
江肆点了点头,又把精卫营的令牌给了叶婵,告诉她:“乌泰如今在宫中,精卫营先听你的调遣,务必把西陲王找到,至于慕泽晟,倒是不急。”
叶婵稳稳接过,便起身告退。
只是还没走出去,便听到景苑之内有异响,她又推到了江肆身边。
江肆仔细听着,发现脚步十分轻易,而且是朝着偏殿去的,就算她现在过去,人也早就跑了。
“无事,你敞开大门去院内守着,我过去看。”
江肆抽出了长枪,也果然如她想象的一般,到了偏殿时人已经走了,而偏殿灯也在这个时候亮了起来。
她直接破门而入,把枪放到慕挽辞的身前。
“殿下,可是见了谁?”她沉着脸,信香不由自主的开始散发出来,扰的已经睡着了的阿越和阿梧也坐了起来。
江肆的目光盯着看过去,却发现慕挽辞竟然握住了她的枪身。
力气不大,却实在挑衅。
“慕挽辞,你…”
“你无需担心,慕泽晟和西陲王,都在清漪殿。”
江肆抬眼看她,眼神波动了一瞬,又很快平静了下来,不过枪还是没放下,防备的看着她:“你如何知道的?”
“紫雾暗使,方才过来的是廖洋。”
江肆这也才想到,慕挽辞手里握着最为隐秘的紫雾书院,她点了点头把枪了下来说道:“哦对,你有紫雾暗使…”
说完,便要往外面走去,慕挽辞却在这个时候抓住了她,把扳指放在了她的手心之上。
江肆起先还不清楚是什么东西,摊开手掌之后,才看清。
然后又把扳指还给慕挽辞:“你拿着吧,我没有用处…”
刚才拿枪指着自己的江肆,好像是幻觉一般,此刻的江肆十分温和,不似过往的强势,但慕挽辞却又一次把心揪了起来。
她解释道:“紫雾扳指交到你的手里,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没想过要回来。”
“就算今日你不来,我明日也会与你亲自说的。”
“够了!别再说了!”
江肆突然暴怒起来,慌乱着想要逃离似的准备离开偏殿,只是她步伐不稳,晃动的十分厉害,沉的就像是要…
“江肆!”慕挽辞抬了头,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形,手足无措的扶着她,让她的身体靠在自己的身上,阿梧和阿越也往她们的身边去。
江肆的身体发烫,琥珀信香浓郁的像是在流失。
慕挽辞毫无章法的释放着自己的信香,更是抬手捂住江肆的腺体。
可依然毫无用处,慕挽辞的心里升起强烈的恐惧感,好像…她就要永远失去江肆的恐惧感。
最后,琥珀信香彻底消失,随之而来的便是腥臭的味道,江肆也像是突然有了精神,抬起眼睛看了看慕挽辞,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阿越。
声音沙哑的问慕挽辞:“你还记得,原本的今天,该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
本在哭泣的慕挽辞突然资止住了泪水,不可思议的看着怀里的人,她的手正在往自己的后颈绕。
过往记忆,一一浮现在自己的眼前,而就是在这时,阿越突然冲了过来,咬住江肆的手…
“阿越,别动!”
偏殿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焦急的喊声穿破慕挽辞的耳朵,让她有了几分清明。
她看着被阿越要的一脸痛苦的江肆,想要抬手阻拦,却没来得及,就看到阿越被江肆狠狠的踹到了一边。
“小野种,就凭你?”
江肆突然像是对慕挽辞失去了兴趣,转而往阿越的身边去,却在下一刻被砍了一记手刃,昏迷在了台阶之上。
本在哭泣的慕挽辞突然止住了泪水,不可思议的看着怀里的人,她的手正在往自己的后颈绕。
过往记忆,一一浮现在自己的眼前,而就是在这时,阿越突然冲了过来,咬住江肆的手…
“蓝…军医?”慕挽辞模糊的双眼费力的看清楚了来人,而后便像是脱了力似的跌坐下去。
阿梧完全懵住,在江肆和阿越的身边徘徊,最后也看向蓝韶:“蓝韶姨姨,你…救救阿母和姐姐。”
蓝韶赶来的匆忙,这一脚力气也踹的力气不小,稍微缓了口气才应声:“放心吧小殿下,都会没事的。”
慕挽辞不清楚她是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上京,也不清楚她是怎么穿着内侍的衣服溜进来的,她的注意力都在江肆的身上,见蓝韶在,便把江肆身边的位置让了出来。
却没想蓝韶是先拿出了阿越的黑曜石,对她解释道:“本来,我该是在几日后,江肆处理了上京的所有事情,才到的。”
“可你们出发不久,我便在清明殿中发现了黑曜石,快马赶了过来。”
“蓝军医,这些事情,到底和黑曜石有什么关系?”
从没到上京开始,阿越的一切不适都是因为黑曜石,而江肆在知道阿越的黑曜石不见后,又像是变了个人,说完全没有关系,慕挽辞自然不会信。
只是江肆,不愿意对她解释那么多。
可蓝韶,是没觉得那么有必要瞒着慕挽辞的。
她默不作声的背着江肆去了后面的寝殿中,慕挽辞也想把阿越和阿梧带过去,蓝韶去出声阻止:“殿下,两位小殿下…就先在一旁吧。”
而后她与慕挽辞又来到了大殿之上。
瞒着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了她。
一切的事情,都是从阿越出生起,蓝韶便看出她与江肆,相克相生。
准确的说,是与江肆身体里面的另一个‘江肆’相克。
所以才把黑曜石戴在阿越的身上,只需要过了三年,两人完全不碰面便会容易处理,可却没想因为江肆生死不明,慕挽辞离开了东海,后又到了上京。
阿越和江肆两人还是提前见了面,而第一面就是针锋相对。
“那江肆,她是一早就知道的吗?”慕挽辞忍不住打断道,蓝韶顿了顿,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虽然之前她也有过不适,可在遇到阿越后,这种情况便的越来越多,情绪也总是会反复无常,很多事情都会按照一种,莫名的本能来行事。”
“后来,她当然只能离阿越很远,至于相克相生,以及的处理的办法…是我在离开幸城的前一日与她说的。”
一听到还有办法,慕挽辞一直提着的心放下去了一些,往寝殿看了看毫无血色的江肆,问蓝韶:“有什么办法?”
“殿下确定想要听?”
都这种时候了,慕挽辞怎么会有不想知道的道理呢?
她点了点头,蓝韶倒是长出了一口气,看着远处的阿越,沉声说道:“阿越她…自出生起就带着强大的命格,与江肆是益处。”
“只是如今另一个在江肆的身体占了上风,想要留住江肆的话,只能由阿越亲手灭杀。”
“这种情况是一人死,另一个人生。”
“前世如此,今生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