峦的话让吃瓜群众有些失望,情绪开始回落。
他们觉得,求婚的人卑微到连求婚都不敢提,只要一个备胎的机会。
话都到这程度了,眼前这小男生要是再不给个面子,那还留着过年吗?
于是大家都用一种没什么期待的目光看向祝子绵。
祝子绵眼波晶莹,反射着一片灯光闪烁。但他嘴角翘着,笑得很真实,很纯粹,没有一点点敷衍。
他仰了仰头,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用任性的口吻说:“不算求婚,你让我回应什么啊?你敢求婚,我再回应。”
周围人一听,热情又高涨起来,兴奋地打起口哨。
峦向四周扫视一圈,会心地笑了笑。接着,他从绵手里拿回戒指,在众人的鼓励声中,慢慢屈下单膝跪了下来。
一旁的工作人员,知趣地放起了煽情的音乐,把氛围拉满。
峦把戒指举给绵,声音中隐隐含着啜泣的杂音,“绵,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这还是峦头一次,这么认认真真地求婚,祝子绵也没想到,他眼泪一下冲破防线,哭到咽喉失控,完全说不出话。
只能说,求婚时的这一跪,带着若干年根深蒂固的仪式感,有毒。
祝子绵甚至不忍峦再等,直接将左手伸了过去,做出等戒指戴上的手势。
音乐,欢呼,眼泪,峦也被烘托到极致的情境触动,眼前不再清晰。
他接过绵的手,靠抚摸将戒指戴到了绵的无名指上。
戴好后,他用力攥住绵的手,狠狠在绵的手背上印了个吻,好像恨不得将戒指与绵牢牢镶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祝子绵顺势将峦拉了起来,与峦紧紧抱在了一起,恋爱的诱人气息撩拨了整条街。
四周夜色浓浓,风寒露重,唯这一处春意荣荣,语短情长。
两个人一直抱着,抱到彼此都不哭了,能说话了,才手挽手冲出人群,一路小跑地跑出这条步行街,给众人留下了急着干柴烈火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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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祝子绵也真不矜持。
一回家,趁峦沐浴的时候,他很主人地把自己两大箱行李收拾进峦的衣橱里,摆出明晃晃在一起的样子,真正做到了新旧恋情无缝衔接。
等他沐浴后,他穿着睡衣自然而然地来到峦的房间里晃。明明有吹风机不用,拿着浴巾让峦帮他擦一擦头发。
这一个又一个举动,全是暗示,峦觉得今晚他不干点“献身”的事,能把这小金主气哭。
但是——
峦心里扑通扑通跳,他也不是不想,只是身体不在状态。
高烧退了没多久,他就外出跑了一天,病情出现反复,沐浴出来就感觉腿脚虚浮,头有些晕。
实话实说吗?绵会不会觉得他身体太弱。硬撑着干吗?绵一样会发现他身体不行。好像怎么做都是死局。
峦因此动作有些麻木,擦拭的动作像个机器人。
就这么擦了一会儿,祝子绵突然向前一躬身,躲开峦的手,回头笑得好整以暇,“大叔,累了?”
“没有!”峦下意识脱口而出。
祝子绵抿唇笑笑,没说什么,拿起浴巾走出房间,没一会儿又回来,拿着感冒药和温水。
峦面露不悦,“我没事了,不用吃药。”
祝子绵摸了一下峦的额头,“嗯,是好得差不多了。就是低烧,37度5左右吧。再好好睡一觉应该就没事了。”
峦佩服地看着绵,心想这应该是苍的功劳,把绵变成了行走的温度计。
不知为何,想到苍在绵的生活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峦还是忍不住酸了一下,不服输一般嘀咕:“我身体没那么弱,只是还需要时间调理。等我调理好了——”
噗呲——
祝子绵乐了,“你在紧张什么?怕我嫌弃你啊?”
峦眉眼低垂,脑子里翻腾了一堆的话,哪句都觉得不妥,最后实打实地“嗯”了一声。
祝子绵笑着让峦把药吃了,然后扶峦躺下。
他倚靠着床头,坐在旁边,顺手捏着峦的耳垂玩,“你瞎想什么呢?难道我答应你求婚,就是为了和你干那事儿啊。”
峦昂着头,迎着绵调皮的眼眸,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美好得像在做梦,这让他有些患得患失,怕绵答应他求婚只是一时冲动。
他故作玩笑地问:“这个时候向你求婚,还在这么多人的围观下,是不是挺不厚道的?你不会觉得我在情感绑架吧?”
祝子绵揶揄地笑起来,心说你当众求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一次怎么良心发现,反省起自己厚道不厚道了?
峦被绵瞧得紧张,生恐绵下一句就是“对啊对啊,害得我陪你演戏。”
而与此同时,绵右手一直在转着左手上的戒指,让峦真担心下一秒,绵就会把戒指摘下来。
但祝子绵没摘,他转了转那枚戒指,然后举起左手饶有兴趣地欣赏起来,口中反将一军,“你厚道不厚道我不知道,反正我不打算厚道,戒指既然戴到了我手上,我是不会还的。回学校我就告诉所有人,小爷十八岁成年礼就结婚啦。一个个地快给我攒红包去。”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收回手,目光变挑衅,直接逼向峦,“到时候,我要是没结成婚,你的斩神就别想要了。”
峦“害怕”地眨眨眼,觉得情节走向不对劲啊。明明是我求婚,怎么变成我被逼婚了?
但都无所谓,婚就对了。
绵的话让峦心安了许多,他笑了,“好,斩神就是我给你的聘礼,全凭你处置。”
祝子绵乐得七扭八歪,“怎么听上去,不是斩神收购了天起,倒是我天起把斩神给收了。”
峦握住祝子绵的手,紧紧十指相扣,笑得像破冰的暖暖日光,幸福四溢,“谁收了谁都好,重要的是,它们在一起了。”
-
第二天,祝子绵就跟着峦来欣赏他的聘礼了。
斩神的员工提前收到消息,对于绵的出现,都维持着寻常的礼貌与寒暄,没像看诈尸一样。
听助理说,绵当初那场车祸没死,只是失了忆,所以消失了这么久。
这故事狗血,但是大家信。
没过一会儿,峦就开始忙了起来,这是他本周第一天来公司,堆了一堆要看的文件。
祝子绵不打扰,开始自己慢悠悠地闲逛,若有意若无意地,就逛到了《追爱模拟器》项目组。
楠先看到了绵,腾一下站起,眼圈立刻红了,“绵——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说着,他就向绵扑过来,想狠狠抱一下。
祝子绵还在想怎么反应合适,滔眼急手快,抓小鸡一样,拎着楠的衣领把楠拎了回去。
“干什么,干什么?”滔满口教训,“人家现在又不认识你。你这一见面往上扑,别吓着人家孩子。是吧,小绵同学。”
说到最后,滔调侃的目光落在了绵身上。
祝子绵干巴巴地牵了下唇,想滔这小子真是识实务啊。以前叫绵经理,现在成小绵同学了,还这么不正不经的。
不劳祝子绵发作,楠先给滔一拳,“瞎叫什么!绵失忆了也是董事长的人,迟早是咱俩的老板。”
滔揉了揉被打疼的地方,“迟早也有迟有早啊。那他现在就是个未成年,我不叫他同学叫他什么?难道叫他小屁孩儿啊?”
楠紧张地看了绵一眼,虽然看不出绵的喜怒,但是已经追着滔打了起来,“你这张嘴,迟早把你害死。不如先让我给废了,省得连累我。”
两个人在办公室里追逐起来,祝子绵眼波跟了一会儿,不自禁地笑出声,“你俩相处得还挺好的。”
“好什么好!”楠停下来,扶了扶眼镜,“要不是他技术好,谁愿意跟他。”
话落,屋子里突然静得很微妙,祝子绵似笑非笑,滔似哭非哭。
楠眼珠转了转,猛地醒悟什么,忙摆起手:“那个那个,我是说他的编程技术好。我才愿意跟他合作,你,你别误会。”
祝子绵抿唇乐了出来,滔白了楠一眼,“你要是不解释这一句,他个小屁孩儿哪儿听得懂啊。你这一解释,污染视听。”
楠眼一瞪,又要开骂,滔在楠出声前,做出个停止手势,“你闭嘴,咱俩也不知道谁会被谁连累。”
说完,滔突然变谄媚,向着祝子绵好言好语起来,“小绵同学,你们天起的小妖精和我们这款追爱很相仿,都是你的策划。虽然失忆了,但是策划能力还是没掉队,是不是?”
祝子绵眼波微转,露出学生气的腼腆,“我也说不清,其实我玩过追爱,一玩就觉得特别熟悉,碰巧有人想做一个仿版,我就想试试。”
滔一拍大腿,“我就知道。所以这款追爱你也一定能有下一步更新的创意,是不是?”
“呃——”祝子绵故作思忖,“我是有一些想法啦。”
“那就对了!走!”说着滔拿起外套,要出门。
楠莫名,“你干嘛?”
滔一脸瞧不上地撇了楠一眼,“干嘛?当然是请他到楼下咖啡厅去聊聊游戏啊,人家现在又不是公司员工,找人家帮忙,不得请人家吃个冰淇淋啊?”
楠恍然点头,“哦对对对。”说着,他也去拿外套,却被滔阻了回来,“你就别去了。”
“为什么?”楠不解。
滔耸耸肩,“这不废话嘛!谁知道你这张嘴一会儿又得说出多少儿童不宜的东西,在这儿老实呆着吧。”
楠张大嘴,不服到想动手了,这时祝子绵羞赧地笑了笑,有点社恐的样子,“那个,我也想只跟一个人聊聊,自在一点。人多了,我紧张。”
“听见没?”滔推了楠一把,把楠推到椅子上。
楠委屈地看着绵,想哭:我们才是最好的朋友啊。
祝子绵尴尬地呵呵几声,过意不去地向楠点了下头,跟着滔逃一般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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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子绵自认戏还行,说了一堆的胡话。
其实,他之所以跟滔下来,是感觉滔有什么话不好当着楠说。
他对滔还是有了解的。这个人除了工作,其它的事不怎么聊。尤其是讨好地说点什么,做点什么的时候,一定没藏什么好事儿。
所以,他就是一时心起,好奇滔又琢磨什么小九九了。
两个人没一会儿,来到了咖啡厅里。
滔给自己要了杯咖啡,真像哄小孩一样,给绵点了一份冰淇淋。
祝子绵小口小口抿着,等着滔说话。果然滔一开口,和追爱这款游戏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小绵同学,这两天有关注苍博士的新闻吗?”
祝子绵木然点点头。他不需要关注,那热搜时不时地就蹦出来。
总结来说,就是苍已经将名下的房产,车产都转卖友人,遗嘱也立好,准备三天后出发,自驾游一段时间。
用谁的车自驾游,去哪儿自驾游?跟谁自驾游,没有一个狗仔查出来。
若他猜的不错,不久就会在某个偏僻的路段,出一起爆炸性的车祸,车祸中会有一具样貌难辨的焦尸,然后官方会出来证实,死者就是天才博士苍。
从此,苍在这个领域里就是一个死人了。这是苍回机构的方式。
祝子绵低下头,继续吃着他的冰淇淋,心里琢磨:滔这是想说啥?难道特意来找我八卦的吗?
这时,滔说话了,“听说苍博士现在是失联状态,谁都联系不到他。”
祝子绵再次木然点头,不着感情地嗯了一声。
“但是,你一定能联系到他的吧。如果是你的电话,他一定会接,对不对?”滔的声音开始兴奋,好像要进入正题了。
祝子绵抬眸,“我干嘛要联系他啊?”
滔左右看看,尽可能凑近,一脸同情,“他伤你那么深,你不想报复一下吗?对付渣男,钱咱总得要吧。”
祝子绵暗中思忖,知道滔说的是那天半夜,他去“捉奸”的事。
他无所谓地牵了下唇,“都过去了。没什么好报复的。”
“别啊!”滔一脸恨铁不成钢,“看在我帮过你的份上,好歹要点,回头咱俩分,可以我四你六。谁跟钱过不去啊?何况他那么有钱。”
祝子绵哭笑不得,“他要想给我钱,早就给了。也不是在等我要。”
滔笑得奸滑起来,“那他当然不肯主动给,但咱得有些手段不是。”
说着,滔再度看看左右无人,掏出手机一通操作,推向了绵。
绵就看到手机屏上是一张不堪入眼的照片,照片中苍赤着上半身坐在床上,哲躺在苍的旁边,上半身几乎也光裸着没有遮挡,一看就知道两人正在干什么。
这显然是那天,祝子绵冲进别墅主屋时看到的一幕。
他想不通滔是怎么拍到的,只能说,黑客就是黑客,你抓不住他们所有的黑手。
“你想干嘛?”祝子绵看着照片,幽幽发问,其实他已经知道,滔又想干敲诈勒索的行当了。
滔笑得毫无羞耻,也不隐晦,“这张照片苍博士总愿意花点钱买吧。”
祝子绵缓缓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滔的眼,“滔,你想钱想疯了吧。”
滔对峙着绵的目光,正想嬉笑回应呢,可慢慢地,慢慢地,他脸上的笑僵了。
这目光让他感觉陌生又熟悉,陌生是因为它不该在一个十七岁的男生眼里出现,熟悉是因为似曾相识。
不知为何,滔忽然想起他第一次见到的绵,那个新官上任三把火,直接把美工逼出办公室的绵,那时绵的目光也像此刻,犀利,尖锐,沉沉压迫。
倾刻间,滔好像悟到了什么,一个弹跳蹦了起来,撒腿就要逃。
【作者有话说】:滔:我怎么这么多戏啊。快给我加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