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

  阮妈妈坐在前面, 阮情没有跟秦执多说。

  她别过脑袋看向窗外。

  秦执手上还拿着她带的书,小声问:“生气了?”

  阮情也只能小声说:“没有,你让我冷静冷静。”

  秦执哦一声, 翻开书本真的去看书了。

  阮情又觉得不公平, 为什么她作为被喜欢的比秦执还紧张,她偷偷觑前面座位一眼,发现阮妈妈跟秦驰鸿没有留意后座。

  “你不会觉得害羞吗?”阮情忍不住问。

  秦执抬起头, 目光光明正大看阮情:“为什么要觉得害羞?”

  阮情心中叹服:“好吧, 以后我要向你学习。”

  秦执笑起来:“欢迎。”

  回家过年,一行人受到苏纪国跟周凤君热情接待, 两个老人恨不得把压箱底的好东西掏出来。

  秦驰鸿天天陪着苏纪国下棋遛弯。

  秦执跟秦超俊的招待工作就交给阮情,苏纪国让她带哥俩在外边好好逛,争取把本市名胜古迹, 热闹商业街跑个遍。

  阮情于是天天带着两兄弟出门。

  刚开始她还有点尴尬, 后面慢慢习惯,再加上有秦超俊这个小朋友在, 出去玩还算开心。

  这天没有在家吃中饭,阮情打算带两人去逛商业街,顺便吃小吃。

  结果三个人刚出门,就看见在门口徘徊的程瑄旗。

  程瑄旗也看到他们。

  三个成年人都没有说话,秦超俊眨巴着眼睛说:“姐姐, 这个哥哥是谁?长得有点好看。”

  秦超俊跟程瑄旗见过一次,只不过小孩子的记忆不牢靠,他早就把程瑄旗忘得一干二净。

  程瑄旗对他笑了笑:“你不记得哥哥了?”

  秦超俊有些不好意思:“我认识哥哥吗?”

  程瑄旗半蹲下身子, 摸摸他的脑袋:“我们一起吃过饭。”

  秦超俊:“是吗?”

  程瑄旗对他笑了笑, 站起身看向阮情。

  这么久不见, 他似乎又清瘦许多, 在冬天显得清隽温柔。

  阮情没有做声。

  程瑄旗脸上露出笑容:“昨天我上门拜访,听说你这两天都在忙着带他们两兄弟出门游玩,我可以参加一个吗?”

  阮情没有马上回答,递给秦执一个眼色,意思让他先避开,自己跟程瑄旗单独谈。

  秦执却不为所动,对程瑄旗说:“应该没必要吧?我想谁都不愿意跟前任一起逛街。”

  秦超俊大抵是听懂了这个前任的意思,目光好奇看向程瑄旗。

  程瑄旗压根没有理秦执,目光依旧温温和和看着阮情:“可以吗?”

  阮情知道支使不开秦执,干脆说:“还是算了吧,其实没有这个必要。”

  程瑄旗从善如流:“那等哪天有空了,我们单独聊聊?”

  离过年还有两天时间,过年后起码要待到初二或者初三,程瑄旗可以充分利用这几天,总能找到机会。

  见他没有再纠缠,阮情悄悄松口气,带着秦执出门了。

  因为这一打岔,阮情路上心不在焉。

  秦执发现了,没有说什么。

  大年三十到来。

  为了这顿团圆饭,一家人早早起床做准备,阮情没有睡懒觉,帮着周凤君打下手。

  不过很快,阮妈妈把她赶了出去。

  阮情无所事事,只能回到客厅里跟秦超俊一起看动画片,秦执坐的不远,正在皱眉回复手机消息。

  苏纪国从楼上下来:“阮阮,把零食多放一点到桌子上,你舅舅他们11点到。”

  阮情诶了一声,跑到储藏室里面拿东西。

  秦超俊跟在她身后:“姐姐,要我帮忙吗?”

  这么点东西,需要帮什么忙?阮情捏了捏他脸蛋:“你想吃什么,我们多拿一点。”

  秦超俊:“我想吃辣的。”

  阮情估摸着这是上学后被同学们带的,她从储藏室里面翻出来一大堆东西,把其中一袋交给秦超俊:“不能吃太多,待会儿还要吃年饭呢。”

  秦超俊乐颠颠,抱着东西往客厅跑。

  秦执这时走过来:“我帮你拿吧。”

  经过这些天相处,阮情已经自然许多:“嗯,你拿水果,那个比较重。”

  秦执毫无异议。

  11点,一家人到齐。

  因为要来看看家庭新成员,这次亲戚到的特别齐整,连需要值班的人都特意调岗,想要瞧瞧秦驰鸿。

  结论大家都挺满意。

  午饭时,大家喝酒庆祝。

  阮情也凑热闹倒了杯红酒,她酒量极其一般,不过这种家庭聚会喝点没人反对。

  酒过半巡,有个舅妈开玩笑说:“我们家阮情是越长越漂亮,我看原地出道绝对没问题。”

  几个表兄弟都朝她看过来,目光心有戚戚焉。

  因为喝过酒,阮情脸蛋发红,她谦虚说:“没有,我跟那些明星比不了。”

  舅妈笑道:“有什么比不了?我看准行。”

  舅舅说:“行也没用,阮情不需要。”

  数一数二的学府,书香门第,还有不缺钱的爸爸妈妈,阮情确实没有需要。

  她说:“对呀,我也没兴趣,我想继续考研。”

  所有亲戚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打算,尤其苏纪国是干这行的,立刻严肃说:“你得考虑好,想考研现在就要努力,不能因为上大学就虚度光阴。”

  阮情马上说:“我会努力的。”

  然后端起红酒敬苏纪国。

  一顿饭下来,阮情喝了两杯红酒。

  下酒桌时她感觉脑袋有点晕乎乎的,不过不影响她正常思维。

  阮情就没有去睡觉,跟几个堂兄妹一起说话交流。

  在以往,就算过年阮情也会想独自躲起来,这还是她少见的主动社交,苏纪国看在眼里,心里越发满意。

  这时候阮情没想到,红酒是后劲越来越大的。

  她感觉头更晕了,看时间差不多已经是下午四点,她对一个表姐说:“我头有点晕,先去楼上睡一会。”

  表姐赶紧说:“你不舒服就上去吧,不用管我们。”

  阮情点点头,从座位上起身。

  那边,正在看大人下棋的秦执看向她,也跟着从椅子上起身。

  阮情走到二楼,发现他已经跟上来,她在原地站定,揉了揉太阳穴说:“我去睡觉,你不用担心。”

  秦执低垂着头:“不舒服吗?”

  阮情:“可能有点醉了。”

  秦执笑起来:“你喝酒了倒是老实。”

  阮情说:“我不会发酒疯,能控制自己。”

  秦执嗯一声,小声问道:“要不要喝点蜂蜜,我去楼下给你准备。”

  阮情目光直勾勾看向秦执。

  她一向胆子小,还容易害羞脸红,秦执难得看到她直勾勾看自己,心里觉得有趣:“怎么,是想喝还是不想喝?”

  阮情说:“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这话阮情清醒的时候不会问,秦执没有敷衍她:“你忘记了,第一次出去旅行,我就问过你要不要试着交往。”

  阮情眸子瞪大。

  她的脸本来就红润润的,再加上这幅惊讶的模样,显得有些可爱。

  秦执蓝色的眸子看着她,脚下不自觉的挨近一点:“阮情,你都跟程瑄旗分手这么久了,要不要考虑一下当我女朋友?”

  阮情说:“那你可能要排队。”

  秦执乐不可支:“真要排队,不可以插队吗?”

  阮情没说话。

  秦执不逗她了:“好了,你先回房间,我去楼下给你准备蜂蜜水。”

  他说着就要转身下楼,阮情突然拉住他的衣袖,目光格外认真:“其实,除了程瑄旗我没有试过喜欢别人。”

  秦执挑眉,等着阮情的后续。

  阮情却不说话了,她低下头,突然往地下蹲下去,抱着头哭起来。

  这一出转变太大,秦执脸色猛变,他赶紧也跟着蹲下去:“阮情,你怎么了?”

  阮情把脑袋埋在膝盖上,软乎乎的声音带着哭腔:“喜欢一个人好痛苦,我不想再喜欢人,你们干嘛都要喜欢我。”

  “对不起,要是我可以变成10个就好了。”

  秦执见她身体没事,暗自松口气:“你想当你们的传说孙悟空吗?还变10个。”

  阮情哭唧唧没有理他。

  秦执挨近阮情:“起来吗?要不然我抱你回房间?”

  阮情没有说话。

  秦执:“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我抱你回房。”

  阮情感觉脑袋更晕,但她还是记得不能跟人抱抱,小姑娘抹掉眼泪:“我自己起来。”

  秦执叹口气:“好吧,你自己起来。”

  阮情又觉得丢脸,只是她在秦执面前丢脸也不是一两回,反而显得不那么丢脸。

  她站不稳,双手扶住秦执胳膊站起身,感觉眼前有些发黑。

  秦执轻声问:“怎么了?”

  阮情说:“肯定是最近没有好好吃饭,有些低血糖。”

  秦执看看她红红的脸蛋:“那你以后要乖乖吃饭,知道吗?”

  阮情嗯一声,放开秦执努力站直。

  这时,她手机响起来。

  阮情干脆靠在墙上,她不仅听到手机铃声,还听到楼下热闹的人声,还有自己的心跳。

  过一会,她才慢吞吞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来电人名字有些模糊,上面似乎写着程瑄旗。

  阮情把手机摆在秦执面前:“上面的名字是谁?我是在做梦吗?”

  秦执不动声色:“你看到的是谁?”

  阮情说:“程瑄旗那个王八蛋。”

  秦执问:“为什么觉得自己在做梦?”

  “因为他以前都不联系我。”阮情又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我跟他分手才知道后悔,现在后悔已经没有用了,瑄旗哥哥。”

  秦执说:“那就别接他电话,让他悔青肠子。”

  阮情嗯一声,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秦执说:“我扶你回房。”

  阮情摆摆手,表示自己不需要,然后扶着墙壁往走廊里面走。

  秦执跟在她旁边,在阮情准备推门时,他开口道:“错了,这是我的房间。”

  阮情:?

  她眼里傻乎乎的,仿佛在说这明明是我的房间啊。

  秦执说:“你忘了吗?你这几天跟你妈妈睡在一起。”

  阮情眼神迷茫。

  秦执突然笑起来:“不过你要进去睡觉也没关系,我很欢迎。”

  阮情正准备说话,手机再次响起来。

  她从口袋里面把手机拿出来,这次屏幕上面的字更加模糊,阮情眨眨眼睛,接通电话:“是谁?”

  对面没说话。

  阮情说:“不说话我挂了。”

  这时候,电话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喝酒了?”

  阮情眨眨眼睛,打算说我没有喝酒,秦执却已经把手机拿过去,声音冷淡说:“喝醉了,马上要睡觉,别打搅她了。”

  夏先渊声音危险:“她喝醉了,你跟着她做什么?”

  秦执走到一旁:“送她去我房间。”

  夏先渊不怒反笑:“秦执,中国人讲究过一个安静祥和的新年,要不然一年都会不顺,你不想试试这个风俗吧?”

  秦执:“我不介意试试,反正倒霉的话肯定不止我一个人。”

  夏先渊飞快说:“送她回该回的地方。”

  秦执忽然压低声音说:“其实你也不用这么防备我。”

  “刚刚你打来电话。”秦执目光透过窗户,看向另一栋小楼:“她以为是程瑄旗才会接。”

  夏先渊没有说话。

  秦执说:“我会送她回自己房间,电话就先挂了。”

  那边,阮情已经晕乎乎蹲在地上。

  秦执把手机还给她:“我抱你回房间?”

  阮情摇摇头,微微抬起头来看向秦执:“你跟夏先渊说了什么?”

  “刚刚为什么没有阻止我接电话?”秦执说:“因为不想面对这些复杂的事情吗?”

  阮情没有说话。

  她其实更多就是头晕,没有力气去抢手机。

  而且她还记得上次抢手机的教训,她就算了脑子有点糊,也不会再犯这种错误。

  反正不管他说了什么,夏先渊也不会傻乎乎相信,再说她又不是解释不清楚。

  秦执见她不说话,声音放轻道:“起来吧,我送你回房间。”

  阮情一直睡到晚上九点钟。

  外边路灯已经点亮,房间里安安静静,床头柜上面放着一杯蜂蜜水。

  水还是温热的,阮情喝两口,起床去卫生间洗漱。

  顺便,她把手机拿出来,发现有两通程瑄旗的未接来电,还有一通夏先渊的已接电话。

  她想了想,用微信打字问:“秦执刚刚跟你说了什么?”

  夏先渊很快说:“没什么,就是日常互怼。”

  阮情回了个嗯。

  “我发现他这个人特别狡诈,他说什么你别相信。”阮情打字:“对了,新年快乐。”

  那边,夏先渊过了一会才回复:“新年快乐。”

  “阮情,新的一年来了,要有新的开始,重新考虑考虑我吧。”

  “以婚姻为前提,我想跟你谈恋爱。”

  阮情瞪大眼睛,把手机藏进口袋里。

  大年三十,按照习俗可以守岁。

  苏家没有这个习惯,一般看完春节联欢晚会就睡了,周凤君还会睡得更早。

  阮情起床后没多久,亲戚们告辞回家。

  客厅里终于安静下来,一家人稍微收拾收拾卫生,整理出地方可以看电视。

  晚会正在进行歌舞表演。

  其实大家都没多大兴趣看节目,春晚更像是背景音,苏纪国正在跟秦驰鸿说话。

  阮情拿起樱桃,慢悠悠吃着。

  阮妈妈走过来问:“头还晕吗?胃有没有不舒服?”

  阮情摇头:“我已经缓过劲了。”

  阮妈妈嗯一声,坐在她身边说:“我刚刚听你说想继续留在帝都考研?”

  阮情说:“也只是想想,没做最后的决定。”

  阮妈妈:“嗯,你如果想留在那边,可以告诉我。这些年你爸爸给你的生活费我都给你攒着,我这边凑一凑,在帝都买个小平方的房子不成问题。”

  阮情失笑:“妈,你想的真远。”

  “这不是想得远,反正你要在外边租房住,那笔花销同样不小,还不如我给你凑凑买个房子。”

  阮妈妈说:“不过前提你要自己想好,将来生活重心放在那边,还是说回来妈妈的城市工作。”

  阮情想了想:“我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阮妈妈没有多说,陪周凤君聊天去了。

  阮情无聊拿出手机,发现微信里面信息被挤满,全是各种各样的新年祝福,有一种要淹没在人海里的感觉。

  阮情给胡柚她们回话。

  正在处理信息,手机微信突然蹦出来一条新的,来信人更是难得一见。

  阮咎民:“女儿,新年快乐。”

  这个亲生父亲除了打钱平时压根不管她,阮情心里觉得莫名其妙,礼貌回复说:“新年快乐,爸爸。”

  阮咎民很快道:“上次你高考完之后,我给你打了两万块红包,你妈妈交给你了吗?”

  阮情知道他给的钱全部都在一张卡里:“嗯。”

  “那就好。”阮咎民说:“我听说你妈妈要再婚了,以后打钱不能再经过她的手。”

  “你也成年了,以后要多少生活费?”

  阮情心想,原来是为了这茬。

  她打字说:“按照你们离婚协议?”

  阮咎民:“行,你把自己卡号发过来,我以后让秘书直接打给你。”

  过一会,他又问:“我听说你妈跟秦驰鸿在一起了?”

  阮情没回答。

  阮咎民大约还有点耿耿于怀,不过他好歹也是干事业的人,没有在女儿面前说什么酸话,而是道:“你要是有时间,明天也可以来看看爷爷。”

  阮情:“明天有安排。”

  这么多年,双方也没有联系,阮情不觉得爷爷会想她。

  要不然早就提出来了,离的又不远。

  阮咎民说:“行吧,早点休息。”

  阮情:“您也早点休息。”

  不知道为什么,阮情总觉得阮咎民联系她没有那么简单,如果只是想要换卡打钱,他直接让秘书打电话就行。

  阮咎民就是这样的,这些琐事会让秘书全权负责。

  现在对方什么都没说,阮情当然不会多问,回完消息便把手机扣起来,继续看春晚。

  大年初一,气温格外温暖。

  阮情昨天睡够了,早上醒来特别早,她从床上爬起来时窗外还静悄悄的,万籁寂静无声。

  她洗漱完换上衣服,一个人走出别墅。

  不远处,程瑄旗也从屋内走出来。

  看到他,阮情不知道怎么想起夏先渊昨天那句话,新的一年了,得有新的开始。

  她决定了,要给自己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