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一早, 简裴杉开始备菜环节。

  城北的那座游乐场,还在走法拍流程, 霍序商将招聘事宜交给了严修代办。

  大早上,严修走进公司茶水间,几个员工黑压压脑袋攒在一起,一个个兴奋的面红耳赤,叽里咕噜讨论着。

  “能不能让HR把他放到我们部门啊?”

  “人家应聘的是游乐园的壁画师,又不在我们这上班,你想认识赶紧要微信, 他要是被刷下去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壁画师?你们看到他的设计稿了么?”

  “不好意思,我们比较肤浅, 只在意他的脸,不在意他是壁画还是油画国画呢!”

  严修听得云里雾里,拍拍桌子问:“来应聘的壁画师长得很好看?”

  这位风流的阔少一来,方才讨论的热火朝天的员工全都借故离开,严修讨个没趣,他对美人一向都很感兴趣, 见了霍序商的情人没几次, 念念不忘的, 一直没找到能比这位更有魅力的美人。

  严修进面试间就看见一道清瘦背影, 坐在椅子里,肩膀在男人里有些窄,所以身高不算低,看背影却有种纤细感。

  他正举着一幅游乐场壁画的设计稿, 介绍自己的作品理念:“整个壁画会采用巴洛克派的风格, 主题是爱与自由……”

  严修听着声音耳熟,一想到那个人, 心痒难耐地走到前面,还真是他想的那个人。

  简裴杉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面试官,似乎没有发现他的到来,修净手指在画稿轻轻一点,“这匹马是阿拉伯的纯血马,代表爱情的力量与自由。”

  严修忍不住朝他笑眯眯地挥挥手。

  简裴杉看他眼,若无其事地继续说:“我的表述结束了。”

  面试官起身把位置让给了老板,严修坐下来,挥手示意大家都出去,“简裴杉,你怎么来这应聘壁画师了?”

  简裴杉蹙眉,咬着下嘴唇思索一阵,“你能不要告诉霍序商我来应聘壁画师么?”

  严修困惑挠了挠头,“为什么啊?”

  “因为我为他准备一个惊喜,现在还不能告诉他。”简裴杉收起画夹,一页一页将画收进去。

  严修真嫉妒霍序商的艳福,有这么个金屋藏娇,还愿意花时间功夫给他搞浪漫,“好啊,我不告诉他。”

  简裴杉站起身,朝他笑了下,“谢谢。”

  说完转身就要走。

  “哎哎——”严修叫住他,不太好意思地笑笑,“你不是来应聘壁画师吗?你把设计稿留下吧,就用你的了,其他的我们不用面试了。”

  简裴杉双手拿着画夹,郑重其事地放在桌上,“不要弄丢,这个对我很重要。”

  严修举起手向他发誓保证,“你放心,丢了我命都不会丢你的画。”

  简裴杉笑着点下头,转身离去。

  严修掀开桌上画夹,巴洛克派的油画风格,深蓝色夜空晚上,年轻的美少年站在船头,海风他拂过卷曲头发,挽起袖边露出若隐若现的玫瑰纹身,很少见的玫瑰样式,脚下的甲板滚着幽蓝酒瓶,看标签像是龙舌兰酒,在他身后阿拉伯的纯血马迎着海风昂首。

  这是什么惊喜,他也不懂,如简裴杉的意了。

  简裴杉从严修的公司出来,划掉日程的第一项,开始准备第二道菜。

  他驾着鲜红亮眼跑车,先到商场刷霍序商的卡买一大堆奢侈品,拎着大包小包走进万都公司很显眼。

  简裴杉坐到休息厅,每个周日霍序商不在万都,会在各个上流人士的聚会里与朋友应酬交流。

  上次在电梯里,短短几分钟,他让郁白对霍序商大为改观,霍序商似乎并不像表现的那样聪明,能被一个小绿茶钓到手,岂不是人傻钱多速来?

  既然简裴杉可以,那他郁白也可以。

  简裴杉那副招摇的样子,一进万都大厅,公司群里就有人弹消息,未来的老板娘又来视察工作了,请诸位员工小心谨慎。

  郁白悄无声息走进休息厅,坐在他身后的卡座,暗中观察他来干些什么。

  没过一会,郑助理从楼上下来了,平时拽得二五八万,到了简裴杉面前笑得春光灿烂,俯身毕恭毕敬地问:“简先生今天过来有何吩咐?”

  “你今天工作不多吧?能不能帮我去布置一下榕墅?”简裴杉轻声细语问。

  郑助理知道一些霍序商的私事,纳闷地问:“简先生要去榕墅?霍总知道吗?”

  郁白看到简裴杉点了点头,听着他说:“他把密码告诉了我,我要去布置一些蜡烛和花,我要这个意义非凡的日子很浪漫。”

  郑助理隐晦地笑了下,郁白也听懂了,本来他差点能去到榕墅,可惜霍序商嫌他骚,他跳槽签到万都就是为了抱大腿,然后坐等名利双收,现在什么都没捞到,还欠老东家一大笔违约金。

  郁白竖起耳朵继续听。

  郑助理说:“好,我跟你一起过去布置,我让人拿瓶红酒过来吧?”

  “你先过去一趟布置现场,我去买件礼物给他。”简裴杉顿了一下,声音一如既往地轻柔,“密码是139800。”

  “密码是139800,记住了么?”

  他再次重复。

  郑助理记住了。

  郁白也记住了。

  *

  落日西垂,夕阳下的草坪金灿灿。

  高尔夫球场里,几位紫藤市新贵坐在遮阳伞下,喝着洋酒聊着天。

  人逢喜事精神爽,霍序商神采奕奕,今天打球无往不胜,他向来是这种场合里的佼佼者,今天尤其亮眼。

  他洁白运动衫衣领板正,单手握着银色金属球杆,挥手招来球童,“来,放球。”

  “霍总今天是有什么喜事?我好不容易保持的记录都让你打破了?”有位阔少笑眯眯地问。

  霍序商眺望远方的天际线,球童蹲在他脚下,正在往球架上搁高尔夫球,突然,他双手握住球杆猛地向上一挥,锋利球杆擦着球童手划过。

  “啊啊啊!”

  球童吓得尖叫,一屁股坐草坪,差点这只手就废了。

  雪白高尔夫球向上抛弃一道华丽弧线,精准无误地进洞。

  周围的人笑得前仰后合,纷纷鼓掌赞叹:“霍总打的准!”

  霍序商接过旁边侍应递来的毛巾,姿态优雅地擦擦额头的汗,低头看眼脚下脸色惨白的球童,“抱歉。”

  说完,他坐到遮阳伞下的沙发,脊背向后一靠,立即有位容貌姣美的按摩师来给他捏肩膀放松肌肉。

  有朋友拿杯酒递给他,“庆祝霍总打破我们的记录!”

  霍序商瞥眼酒杯,摇了摇头含笑说:“我今天不能喝酒。”

  “怎么不能喝酒?”那个人不理解问。

  霍序商淡笑不语,喝酒不止嘴里会有酒味,而且很影响男人的状态,简裴杉的第一次,他要给最好的体验。

  “看霍总打球,我也技痒难耐,你再陪我打一会?”

  “不了。”

  霍序商轻快拒绝,悠悠地说:“我要保存一些体力。”

  时间不早,他在球场的浴室给自己洗个澡,换上早上准备的西装定制三件套,漂亮的花卉领针和丝质口袋巾一应俱全,头发打理得整洁干练,再喷一点很好闻的男士香水。

  他戴上银圈戒指,双手整整衣领,从头到脚都是最好的状态。

  司机送他回到榕墅,上亿的生意他从善如流,可是今天这件事,他竟然还真有点紧张,立在门口调整一阵呼吸,快速输入密码走进房门。

  房间里漆黑一片,零散点着几盏晕黄蜡烛,地毯撒了白玫瑰花瓣,空气里香薰的味道暗沉沉的暧昧。

  卧室大床中间用鲜艳花瓣摆出桃心,床头桌角有一瓶搁在透明冰桶里的红酒,一场精心制造的浪漫。

  霍序商轻轻坐到床边,不把床上的桃心压散,他悠闲地靠着床头,拎出红酒倒在高脚杯里,边晃着酒杯,边瞧着浴室毛茸茸玻璃里暖色的灯。

  洗澡的水声沙沙响,似羽毛一般撩过心口,听得人心痒难耐。

  他眯着眼睛盯着浴室玻璃门,没有开口催促,太急色会破坏浪漫氛围,还让他像个饥渴难耐老色批,会吓着简裴杉。

  水声戛然而止,玻璃门上透出模糊的肉/色躯体,身形纤细窈窕,头发似乎剪短很多,看姿势正在穿浴袍。

  霍序商抿一口红酒搁下杯子,坐起身来肆意地敞开双膝,目不转睛地看着浴室。

  浴室的光亮消失,房间陷入一片黑暗,推开的门吹来扑面而来潮湿香气,幽暗的烛火下那道纤秀的身影走到床边。

  霍序商伸手一把抱住他的腰,可能是隔着浴袍很柴很瘦,没有平时那种骨肉均匀柔韧紧绷,让人爱不释手的触感,怀里的人明显一僵,身躯细微地发着抖。

  霍序商鼻子埋进浴袍交领处,嗅着沐浴后的气息,人影害羞似得推他一把,他顺势握住手腕,翻身猛地把人整个压在床上,仔仔细细地寻找熟悉的味道。

  房间里甜腻香薰味,玫瑰花馥郁,他身上的香水,还有身下人影沐浴露的气息,种种复杂的混在一起,找不到一丁点简裴杉身上橘子花的清新气息。

  他心里微有不适,像拆礼物一般,抽开身下人的浴袍系带,一手抚摸着腰身,另一手惋惜地摸摸剪短的头发。

  人影抱住他的手腕,热气似火地迎上来要吻他。

  霍序商鼻子里低低发笑,撇开他抱着的手,“别着急。”

  他不紧不慢地解开西装外套扣子,再是马甲的扣子,一件一件脱掉这些束缚,再握着人影的手,摁在衬衫扣子上,悠悠调情:“轮到你来解了。”

  人影几乎是欲/火焚身般撕扯着他的扣子,霍序商没想到他比自己还急,捉住手腕用力扣在床上,低下头含笑看着他,“杉杉,你怎么这样急色?”

  压在他身下的躯体,听到这句话剧烈一抖,急促的呼吸出卖了紧张的情绪。

  霍序商眼神一暗,当即去摸床头灯的,还没碰到开关,房间里突然灯光大亮。

  猝不及防的光照的霍序商眯起眼睛,卧室的门口站着的简裴杉今天格外的漂亮,卷发的弧度风情柔软,黑衬衫露出细腻莹润的锁骨,脖颈纤细的金链衬托出华贵气息。

  那双浓郁剔透的黑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直击人心的美丽。

  霍序商缓慢地扭过脖子,身下躺着的人面红耳赤,满脸的春/情荡漾,在公司见过一次的郁白。

  郁白的浴袍大敞,赤/条/条躺在简裴杉精心布置的床上,而他跪在郁白身上,衬衫扣子扯得七零八落,扫一眼都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霍序商的心往下沉,起身系着衬衫扣子,大步往简裴杉身边走,“我以为他是你!”

  简裴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个解释太荒唐了。

  霍序商心乱如麻,想握住他的肩膀,简裴杉往后退一步躲开,他一愣,脸色阴沉地说:“这是真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

  “好,我相信。”

  简裴杉淡定说一句,他走进卧室里,脚步绕过地上的花瓣,将手中拎的袋子放在床头,名牌手表,送给霍序商的礼物。

  霍序商一听那三个字,全身的血往头上冲,大步跟上去,“你相信什么?!”

  简裴杉轻描淡写地说:“相信你们是清白的呀。”

  霍序商脸色变了又变,俊秀的面孔溢出狰狞之色,全然不见平日的温雅端庄,“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简裴杉歪过头看他,似乎再说:不然呢?

  霍序商双眼冒火盯着他,恨不得掐住脖子问个清楚到底在信什么。

  他本身就不是善茬,性情阴冷不定,这个矛盾从聂老爷子的寿宴上积压已久,苏寒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简裴杉完全不在意。

  那件事他早都发完疯,翻篇不提,可那件事只是一个引子,送给洛泱的游乐场简裴杉不在意、菜里的洋葱简裴杉不在意,黄总说的那些话简裴杉不在意。

  一件一件小事联系起来,真相是——简裴杉不在意他。

  霍序商胸口剧烈地一起一伏,咬着牙根问:“简裴杉,你在意我么?”

  简裴杉嘴唇微动,“在意。”

  霍序商再次问:“你爱我么?”

  简裴杉撇过脸避而不答。

  霍序商瞬间怒火攻心,猛地揪住床上郁白的手臂,将人拽起来,不顾郁白的挣扎,拉到怀里双手紧紧地搂着,死死盯着简裴杉,勾起唇角笑得肆意,“杉杉,我跟他上床呢,你什么感觉?”

  简裴杉点头,拉开床头的抽屉,捏出几个安全用品,随手砸在床上的玫瑰花瓣堆成的爱心里,“你们继续。”

  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地向外走。

  霍序商脸色骤变,推开郁白大步追上去,“杉杉,别玩了!”

  简裴杉推开大门向外走,深秋的夜晚庭院静悄悄,他走得很快步履坚定,这才玩到哪跟哪呀,怎么就受不了?

  “你要去哪?”霍序商一把捞过他的手腕攥住,强行把他拽回来。

  简裴杉甩了几下甩不开,索性看着他,恬淡缓慢地说:“我滚了。”

  霍序商微蹙眉不解,“什么?”

  “我滚了。”简裴杉再次重复一遍。

  霍序商脑子里有几秒放空,握着他手的手指有点发抖,“什么?”

  简裴杉认真地看着他:“要么忍,要么滚,我滚还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