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停车场里, 司机拉开后座车门,霍序商暂时不想看到简裴杉这张“懂事”的脸, 单手端着手机一边给另位司机发信息,一边说:“送他回家。”

  司机问:“霍总,您去哪儿?”

  霍序商揣上手机,“回榕墅。”

  位于市区的那座豪宅。

  简裴杉手扶在车窗口,另只手挥挥,“注意身体。”

  霍序商听着总觉得他意有所指,恼羞成怒地说:“我不是去跟人上床, 我去处理工作!”

  “好的,别太操劳。”简裴杉点着头以示相信他。

  操劳这个字又操又劳, 听着更阴阳怪气,偏偏简裴杉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讲话轻柔缓慢,霍序商猜不透他是不是在阴阳。

  他更希望是。

  送走了简裴杉,霍序商若有所思一阵,转向身后的郑助理, “你去商场帮我买块手表, 明天送给洛泱当见面礼。”

  郑助理拿出小本本, “要什么牌子的?价位大概在多少区间?”

  霍序商不假思索地说:“牌子无所谓, 但必须得是柜台里最贵的那块,没有现货就打电话让韩总立即调货,总之,不管, 你用什么方法, 明天早上我要拿到这块表。”

  郑助理不由地感叹,“你对洛先生真好啊!”

  “嗯, 还有一件事。”

  霍序商勾了勾手,郑助理凑近他身边,他压低声音嘱咐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郑助理听完表情微妙地点头,“好的,我明白了。”

  第二天一早,霍序商回到家,简裴杉安安稳稳地坐在餐桌前吃着麦片喝着牛奶,郑助理拎着一个精致的包装袋匆匆忙忙地走进门。

  霍序商坐在简裴杉对面,看也不看他一眼,细嚼慢咽地吃着早餐。

  郑助理把包装袋搁在简裴杉面前,朝着霍序商说:“霍总,这块送给洛先生的见面礼刚从飞机上拿到,百达翡丽的大师弦音腕表,您要看看吗?”

  “送给洛泱的见面礼,我当然要看看。”霍序商细致地擦拭手指。

  郑助理打开包装袋,托出方正的外盒,小心翼翼地掀开,露出黑丝绒铺成的内盒,白金的表盘镶嵌钻石点缀,日光下闪着细碎亮光,设计的复古传统,看起来价值不菲。

  霍序商拿过来仔细地端详,“挺不错,不知道洛泱喜不喜欢。”

  “洛先生我不太了解。”郑助理看向置身事外的简裴杉,试探性地说:“简先生和洛先生都是艺术方面的专家,品味应该也差不多,要不您给看看?”

  霍序商搁下盒子,漫不经意地转过去展示给简裴杉,“你觉得洛泱会喜欢么?”

  简裴杉扫一眼,“昨天他手上没戴表,应该是不太喜欢配饰。”

  “你看得可真仔细。”霍序商慢悠悠地说。

  简裴杉吃完最后一口早餐,低头擦擦嘴角,站起身说:“我先回楼上,你们慢慢聊。”

  霍序商没理他,转向郑助理问:“城北的游乐场你去过么?”

  “去过,游乐项目一应俱全,目前紫藤市最大的游乐场,这个洛先生一定喜欢的!”郑助理说着说着,最后一句拔高了声音。

  霍序商柔声说:“泱泱喜欢就好。”

  郑助理看向简裴杉上楼的背影,高声说:“您对洛先生真好,花了那么多钱只为送他一个生日礼物,洛先生一定很感动!”

  “不用说了,他听不到了。”霍序商冷着脸说。

  郑助理收起桌上的腕表,小心翼翼收进包装袋。

  霍序商瞧也不瞧一眼,起身往外走,“留着吧,送你了。”

  他俯身坐进车后座,面无表情地望着车窗外,今天要和洛泱约会,这一天期盼整整十年,曾经无数次设想过的场面,好事临头,却一点都不期待。

  心口蛰伏着一股闷声不响的火气,找不到任何的发泄口,像气球似得不断膨胀,顶得心脏隐隐作痛。

  前排的司机回过身,递过来一个信封,“霍总,您要求办的事我们办妥了。”

  霍序商撕开信封,抽出一沓厚实的照片,两个身材样貌堪忧的男人,灯光黯淡的会所包厢,满屏白花花的肉/体黏在一起,他看一眼,翻过来扣在膝盖,恶心得不行,“什么东西?”

  “前几天您让我们去查酒吧里简先生的事,当天晚上只有这两个人和他搭讪过。”司机回答。

  霍序商蓦然低沉发笑,翻过照片,一张一张仔仔细细地欣赏,照片里俩个人面红耳赤,眼神涣散,显然不是正常状态下的苟/合。

  他举起一张尺度巨大的在眼前,笑着问:“谁想出这么妙的注意?”

  司机琢磨着说:“昨天找到他们人时,他们就在这个包厢里,神志不清的像中了药,我们就顺手拍了点照片。”

  霍序商挑起眉头,“谁给他们下的药?”

  “这种烂仔得罪的人太多,也不知道踢到哪块铁板了,想出这么毒的办法整他们俩。”

  “照片拍得挺不错,人收拾了么?”

  “按照您说的,重点关照了那玩意,估计以后想立起来都难。”

  司机迟疑一下,欲言又止地说:“他们俩清醒后一直骂简先生。”

  霍序商漫不经心地问:“骂他什么?”

  司机干咳几声说:“一个说简先生是绿茶,装得清纯实际就会钓凯子来给他出气,另一个说他是病娇,是个疯子,为了整他们两个无所不用其极。”

  “什么乱七八糟的?”霍序商轻轻哧笑,屈指掸了掸照片,“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也管不住自己的嘴,继续照顾照顾,让他们记住什么人能碰,什么人不能碰。”

  司机心领神会地点头。

  城北的游乐场门前。

  歇业半年后冷冷清清,只剩下一队巡逻的保安,偌大的游乐场像一座鬼城。

  洛泱没坐霍序商派来的车,问司机要了地址,独自开车过来,他往车门上一靠,姿态松散,瞧着园区里高耸入云的过山车。

  陪喜欢的人的男朋友约会,他从小到大没经历过这么扯淡的事。

  但是这是他自愿的。

  简裴杉在霍序商身边,不像是伴侣,更像是随意拿捏的小玩意,毫无尊严地位,任由霍序商握在手里摆弄。

  他很少有那么强烈暴戾想揍人的冲动,但只能忍着,两个关系扯不清的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了简裴杉打成一团,这种炸裂的八卦能传的无人不晓,他很清楚,那些人口中会把简裴杉传得多么不堪。

  简裴杉还要再回到学校上学,重新回到正轨人生,往后的路不应该再承受任何的流言蜚语。

  洛泱低头自嘲的一声,他一贯的态度是无所谓,什么都不在意。

  这件事还真有所谓。

  远处漆黑光亮轿车驶入车道,霍序商的豪车在整个紫藤市都很显眼。

  洛泱倚在车门不动,直到霍序商车停在他面前,他站直身一言不发地朝园区里走,话都懒得说一句。

  霍序商一下车,就看见他吊着个脸,不由蹙眉,吊着个脸给谁看?

  入口的大厅像是仿古城堡,石头打造高大塔楼像中世纪童话的世界,宽敞的厅堂能当足球场,巨大的吊灯高高挂在弧圆穹顶,奢华亮堂。

  霍序商当他“持靓行凶”,谁让他是洛泱呢?这点小毛病可以原谅。

  他大步跟上去,肩并肩地走,“泱泱,这座游乐场你喜欢吗?”

  洛泱听见那两个叠字眉头一跳,泱你爹,“不喜欢。”

  霍序商稍怔,真没礼貌,别人送的礼物怎么能说不喜欢呢?

  “那你喜欢什么?”他选择再原谅一次。

  洛泱停住步伐,双手抄在外套口袋,似笑非笑地说:“我喜欢的你已经送我了。”

  听着这句话像在调情,这才像是约会,霍序商伸手摸他锐利的下巴,“喜欢我送你的什么?”

  洛泱向后撤一步,嘴角衔着笑,“我生日那天你送给我的,是我迄今为止收到最喜欢的礼物。”

  霍序商那天什么都没送,只写了一张贺卡。

  洛泱打断他的思绪,“这有攀岩墙么?”

  “你喜欢玩的这里都有。”霍序商心情愉悦地打开手机,滑动地图,“你跟我来。”

  最大的游乐场当然也有最高的攀岩墙,一整面仿岩石结构的墙直通穹顶,很高很大,非专业人士看一眼都要恐高。

  霍序商听说过洛泱会玩一些危险运动,他对这些没兴趣,欣赏一下洛泱攀岩到是可以。

  装备室里,攀岩绳、攀岩带、攀岩鞋、头盔等一应俱全,他温柔体贴地鼓励:“选你喜欢的,我相信你可以。”

  洛泱抄起一根攀岩绳掂了掂,抛在他身上,“我认为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刻就是为自己的挚爱奋不顾身的冒险,我相信我没有选错人,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霍序商接住攀岩绳,好笑地看着他,洛泱不会这么幼稚吧?

  “如果你连这点险都不愿意为我冒,那还谈什么喜欢我?”洛泱斜睨他一眼,戏谑的意味浓厚。

  霍序商蹙眉,“你认真的?”

  用冒险来证明是否喜欢,这种不成熟的爱情观只有青春期才会有,简裴杉从来不会说这么幼稚无聊的话。

  洛泱拿起头盔扔在他身上,不紧不慢地说:“你是不敢?还是不喜欢我?”

  霍序商双手接住头盔,正儿八经地问:“你确定?”

  洛泱点下头,“确定。”

  霍序商心里咒骂一句,不急不缓地穿上装备,“我满足你。”

  盯着霍序商走向攀岩墙,洛泱塞上蓝牙耳机,拨出电话,冷冷淡淡地开口:“你老公在为我冒险。”

  简裴杉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你不要欺负他。”

  “他欺负你,还不准我欺负他?”

  洛泱抱着手臂靠在桌沿,心不在焉地看霍序商攀岩。

  简裴杉迟疑几秒,故意可怜兮兮说:“谢谢你,但你还是别欺负他了。”

  洛泱听完这句,立即抬高声音说:“别用头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