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C。”

  包厢门吱呀一声开了,柏嘉良兴奋的声音响起。

  “嗯。”秦唯西低头,盯着手中皱皱巴巴的羊皮纸,随口应了一声。

  “维C!”小金毛在她余光中蹦蹦跳跳,极力引起她的注意力。

  秦唯西这才反应了过来,抬头,随后额角一跳。

  眼前带着诡异凶恶面具的小家伙,左手一个八层高的大食盒,右手抱了一摞几乎比人还高的书,脖子上挂着一个轻巧的精致小袋子,尾巴摇来摇去。

  “……”秦唯西捂脸。

  “来吃饭了,看看我点的菜合不合您口味。”柏嘉良嘿嘿一笑,将食盒轻巧放下,取下面具,又将那摞极厚的书放在了另一旁,殷勤地布置好了餐桌,乖巧坐下搓手手。

  秦唯西鼻子下意识动了动。

  还是没闻到一丝味道。

  好吧,自己应该尽早习惯没有嗅觉的日子。

  她失笑,耸耸肩,坐下,没有先掀开食盒,而是先伸手摸了摸柏嘉良脖颈上挂着的精致小袋子。

  “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呢,这不是路上遇到了列车长,他说是另一位贵宾包厢里的贵客送过来的,一起看看?”柏嘉良乖乖低下头,方便她动作。

  秦唯西望着她脑袋上的两个显得有些呆的旋儿,失笑,取下袋子的同时顺手揉了揉她手感极好的脑袋,又弹了弹Q弹的耳朵,惹得小金毛惊呼一声,委屈巴巴地捂脑袋就要装腔作势地嘤嘤嘤。

  秦唯西没管她,低头打开袋子,柏嘉良见公爵大人不理自己,嘤嘤了几声也不作了,脑袋凑了过来,两人紧紧挨在了一起。

  袋子里里面是一个朴素的小铁盒,没有一丝特色,好像就是贵宾包厢提供给客人用来装些小伴手礼的玩意。

  再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大盒卡片。

  “这是……照片?”两人同时一怔。

  “感觉不太对,照片上的人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很显高,而且属于仰视视角,应该是非正常情况下的拍摄——比如偷拍,放在包里的那种微型摄像头。”柏嘉良判断着,“照片不多,看看他都偷拍了谁?”

  秦唯西一张张翻着照片。

  狐族,狼人,豺狼,以及许多不同种类的狗狗,有两人极为熟悉的,和小沃尔夫属于同族的哈士奇精,也有……

  “最后一张是我。”柏嘉良愣愣看着照片中在餐车车厢点餐的自己。

  尽管带着面具,但她好像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也被纳入了偷拍范围。

  “他在偷拍犬科?”她伸手摸了摸脑袋上的耳朵,一脸懵逼,“为什么?而且偷拍也就算了,又为什么给我照片?”

  “矮人。”秦唯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轻声说出了一个词。

  “他应该不是偷拍,而是身高只有这么高,”她看着照片的角度,扭头看了看身旁的小金毛,和照片比对着比划了一个高度,“你在餐车没待多久,这么快就拍了照片洗了出来,甚至还有空余时间拜托列车长送给你,有这种精尖的拍摄装置,还能快速冲洗,恐怕只有矮人有这种技术。”

  柏嘉良一怔,随后用力点头。

  “有道理。”

  “有留联系方式或者包厢号吗?”秦唯西又翻了翻小盒子,“如果都是在贵宾包厢,应该隔得不远的。”

  “没有耶,”柏嘉良蹙起眉,“所以他到底要干嘛?老实说,贵宾包厢入住的人不多,拍照的人八九不离十又确定了是矮人,要不要一间间敲门敲过去问?”

  秦唯西沉吟一会,摇摇头。

  “既然没给联系方式,那就是暂时不想联系,目前也不知道他送来这个是干什么,先以不变应万变吧。”

  “好,都听您的,”柏嘉良乖乖点点头,又笑了起来,“话说回来,我这次在餐车听见了有意思的事。”

  “哦,什么事?”

  “先吃饭先吃饭,边吃边说。”柏嘉良殷勤地将几层食盒一字排开。

  秦唯西望着眼前的餐食,陷入沉思。

  毛血旺,鸭血粉丝汤,小炒血鸭,血肠,炒猪血丸子……以及酸菜鱼。

  “我点了血族特色菜单。”柏嘉良嘿嘿笑着,尾巴摆得像风火轮似的,狗腿子地给公爵大人盛了一碗鸭血粉丝汤,“您还满意吗?”

  “……满意。”秦唯西表情沧桑。

  “对了,公爵大人,我刚才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小金毛嘴上不停,叭叭着,问出了那个“哲学问题”,“您变成猫之后会变得喜欢吃鱼吗?”

  “不会。”

  “那也不会喜欢猫薄荷?”

  “不会。”

  “为什么呀?”

  “你刚才在餐车听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公爵大人端着碗,强势更换了话题。

  “这个啊……是有人觉得作案的是夜兽。”

  柏嘉良也不追问了,笑着,随口将刚才在餐车听到的交谈和秦唯西说了说,又摸了摸放在桌面上的面具,耸耸肩,“怎么可能嘛。”

  秦唯西唇角扯了扯,指了指一旁放着的那摞书,“这就是你带回来一堆讲夜兽传说故事的理由?”

  “咳咳,就是好奇您当年的经历。”小人类眼神飘忽。

  “你要好奇,我可以讲给你听。”公爵大人叹口气,“而且你借的书也太……民俗了一点吧。”

  “民俗吗?”柏嘉良装傻。

  “《夜兽夜掳数百英俊少年少女寻欢作乐究竟是为何》、《夜兽一日生啖三百人嚼骨饮血背后竟有隐情》,”某夜兽本人面无表情,“还不民俗吗?”

  柏嘉良耳朵一红,重重咳嗽。

  “我这不是好奇它是怎么编故事的吗?”她抬头看着板着脸喝汤的公爵大人,自知没踩到公爵大人的底线,笑嘻嘻,“所以我能看吗?”

  “如果我说不能?”

  “那我偷着看,绝对不让您发现。”

  秦唯西抬头,无奈地白了她一眼,伸手取过那张牛皮纸,“来吧,你也看看我刚才的发现。”

  柏嘉良嘴里叼了一颗血丸子,看着纸条上的内容,表情慢慢沉凝下来了。

  “会不会是月光?”她思索了会,“关了灯,但如果月光正好,屋子里也是有影子的。”

  “有可能,但……也不一定是影子,”秦唯西皱着眉,“文字比较潦草,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失去的理智。”

  “我没有听说过能在影子里跳跃的东西,如果有,那还是老一套的逻辑——要么是有人在装神弄鬼,要么是劫尘搞出来的玩意。”

  柏嘉良沉吟一会,点点头,又看向公爵大人,脸莫名有些红。

  “那……咱们今晚,要试试吗?”

  -------------------------------------

  今晚月色正好,冷清的月光洒进了车窗,透过随风飘摇的薄纱窗帘,落下了一层朦朦胧胧的美。

  屋内还点着一只粉红色的蜡烛,长长的烛影摇曳着,将车厢内所有事物的影子都拉得很长。

  当然也包括床上依偎在一起的两条影子。

  柏嘉良坐在床上,腰杆笔直,目不斜视,掩映在发丝下的耳朵却已经红得不像样子了。

  她其实到现在,才意识到这的确是情侣包厢。

  粉红色的心形床又大又软,周围层层薄纱落下,掩映着两人朦朦胧胧的身影,墙上挂着的是大陆上有名的大师精心绘制的爱情故事的画像插图,画像中主角眼神缠绵悱恻,仿佛能这么看着对方看到天荒地老。

  “你在紧张,”秦唯西靠坐在她身边,饶有兴趣地翻阅着那本《夜兽夜掳数百英俊少年少女寻欢作乐究竟是为何》的民俗小说,轻笑着,“为什么紧张?”

  柏嘉良嗓子有点痒,轻咳了几声,用余光瞟她。

  公爵大人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睡袍,领口开得极低,低到几乎能看清那令人疯狂的弧度,一头墨发懒散束起,只落了几缕在那白皙如瓷的脖颈上,更显得那修长的脖颈白皙细腻。

  而且,重点是,她快要靠在自己身上了!

  微凉的温度透过两层薄薄的睡袍沁到了她肌肤上,柏嘉良却不觉得冷,只觉得血液都躁动起来,热得她想再解开两粒扣子。

  “毕竟是未知嘛,还是有点害怕。”她面不改色地说着瞎话,不动声色地深呼吸,嗅着公爵大人身上的淡淡白茶香。

  公爵大人从喉咙里溢出一声闷笑,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掌,细细摩挲着她掌心的濡湿,微微挑眉,“你还真是害怕啊。”

  “嗯,真的。”

  “那你牵着我吧,”公爵大人宽宏大量地说着,下巴点了点翻开的书,“但帮我翻页。”

  柏嘉良乖巧应一声,犹豫了会,压低声音。

  “公爵大人,这样子翻页有点,不太方便。”她举了举自己的手,示意如果想翻页得努力绕一个大圈子过来。

  秦唯西抬头看她,想了想。

  “那你想怎么样?”

  柏嘉良喉咙滚了滚。

  “公爵大人,冒犯了。”

  她靠近了些,伸手,有些颤抖地搭在了秦唯西清瘦的肩膀上,握住了她一只手。

  “我觉得这样可以,我的手比较方便。”她声音比手更抖,帮公爵大人翻了一页书。

  到底是哪只手方便呢?

  她自己也不敢说清楚。

  “这有什么冒犯的?”秦唯西有些茫然,“不就是勾肩搭背而已。”

  柏嘉良:……

  好样的,不愧是公爵大人,白瞎这气氛了。

  她心中叹口气,默默将自己脑袋搁在了秦唯西肩膀上,赌气般地蹭了蹭。

  那本民俗小说正好讲到“夜兽掳走数百英俊男女后寻欢作乐”了。

  “公爵大人,您真的这么干过吗?”她小声问。

  “你觉得呢?”秦唯西没好气地反问,看着书中堪称香艳的内容,表情没有一丝波动。

  柏嘉良抬头,看着几乎被自己揽在了怀里还没有一丁点反应的公爵大人,又叹口气。

  真要寻欢作乐的话,纯情老蝙蝠大概也只会端着酒杯高呼“接着奏乐接着舞”吧。

  “是我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