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山川月【完结】>第219章 茵席

  今夜月光惨白, 阶前雪未化,鞋履踩上都是嘎吱作响。宫门前乌泱泱跪着一片人,有人身姿昂然, 有人畏缩战栗,但不论是何者, 自朱砂泼墨般的宫墙上俯瞰便皆是看不清的模糊脸容。

  慕长卿正呵着气, 丹州的冬日远不及长安冷风刺骨,披着狐裘身上也不知暖意。她一面搓着手, 想起来同身侧的羽林郎吩咐:“让内侍局备些手炉和氅衣,瞧瞧这天可怪冻人的, 下边跪着的皆是来日的国之重器, 厥过去一个,笔杆子和唾沫星子都能给咱们淹死!”

  羽林当即去办, 在快步下阶时撞见回来的沈宁舟也只得匆匆点头。

  “素闻王爷巧舌如簧。”沈宁舟将带回来的手炉给她, 草草一瞥道, “竟也是半分劝不动的吗?”

  “下头可是三千国子监生,本王那点本事哪儿够糊弄这些个饱读诗书之辈, 沈统领可莫要取笑。”慕长卿暖了手, 转头问她时依旧没个正型, “陛下怎么说?”

  “将潘大人暂且收押景明台。”沈宁舟搓了把脸, 她今日本不上差, 奈何才挂牌到家, 宫中的诏命便紧追了过来。近日京中流言纷纷,即便没有今日三千学生这一跪,三法司也是要调温明裳堂下候审的, 谁成想今夜变故陡生, 还多了个长公主。

  春闱之事历历在目, 沈宁舟还奉命防着慕奚,玄卫蛰伏在侧,只要有人敢来必然留下痕迹,但奇也怪哉,她没有收到耳目的半点消息。公主府门庭冷落,连只蚊子都不曾有,京中近卫她熟悉得很,万没有人都摸到跟前还没个踪迹的道理,除非……

  她转眸看向了近在眼前的齐王。

  九瓣梅的印记在心下一闪而过,但又很快被她否决。

  时间对不上。若真是慕长卿贼喊捉贼,那个暗卫不可能同时捉到跟在慕奚附近的近侍,若是再多人,两相会面又会露痕,不可能没有半点风声。

  那么唯一的可能便只有……宫门前又是一阵齐声高呼,沈宁舟不再往下看,而且将目光投向了宫城的方向。

  景明台在太极殿的西北角,毗邻太液池,本是大梁某代天子为尚景修筑的水榭,此刻却成了天然的囚笼。垂帷轻薄,随夜风浮动,这里没有厚重的红墙,台中人的一举一动都在羽林的眼皮子底下。

  火烛在不安地跃动。

  潘彦卓端坐在案前,掌间手炉里燃着的炭火逐渐熄下也未唤人取来新的。茶汤也随之冷彻,那些水痕拼凑成的字迹留在桌上,又逐渐被风抹净。

  连日的攻讦的确能将人逼至风口浪尖,从火廉银到火铳或许温明裳都能解释,但她无法解释隐瞒互市的原因,这是个致命伤。依照他的设想,只要顺此发展,温明裳就必须站出来给天下一个交代,咸诚帝或许还得用她制衡洛清河,但只要这个口子一开,她在朝在人心的地位就必然要被撼动。

  与北燕的问题一日未解决,主战与主和派的争斗就还在继续。北边还在打仗,一旦失去温明裳的天枢无法承担起雁翎的后备,他不信洛清河还有把握能战胜拓跋父女。而到此时,潘彦卓确信以太子重情义的本性,他仍旧会冒死上谏请求驰援,这就是晋王的机会。

  以咸诚帝的性格,慕长临只要走到这一步,他也就与当年的慕奚毫无差别。慕长卿只求自保,她不会当真想落入泥沼,而到此时……潘彦卓有自己的法子稳住慕长珺。

  这个谋划开初进展明明十分顺利,甚至于连长公主的那步棋他都算得十分准确,但……究竟是何时出现了偏差。

  羽林羁押入宫的一路上,潘彦卓心里都在反复回味过去数日的变局。他静默着凝视写下的痕迹,于寒风呼号中抬眸望向宫门的方向,不免微微一哂。

  是了,就是此处。

  是国子监的风闻。

  “今夜这一跪,明日京城流言满天,天下儒生都要重拾笔墨。”慕长卿撑着城墙,忍不住摇头晃脑地叹息,“整个天枢啊……多少人在里头?若是单一个便罢了,这不,全都成一根绳上的蚂蚱咯!”

  沈宁舟对她这副态度略感不满,但她未表现在明面上,只是提醒道:“王爷自己也还挂着天枢的闲职,怕是不能如此置身事外。”

  “可不止。”慕长卿抬指在她眼前晃了晃,自如地侧靠在墙根上,将目光投向了隐藏在雪雾中的高低城楼。

  “毕竟天枢可是陛下的旨意,若是不能妥善解决……”

  那就真成天子一怒了。

  大理寺的诏狱静得落针可闻。

  与其说是囚室,不如说是诏狱之内空出来的一间静室,狱卒在外审讯,画押的卷宗便堆积在了此处以供商榷。为免狱中吵嚷,此处还的隔墙还修得颇为厚重。

  赵婧疏此前便对天子下旨羁押温明裳有了准备,但她没成想还多了个慕奚。到底是皇嗣,不论地位如何尴尬,都得慎重对待。晋王还在外不曾离去,若是眼下将两人分开收押,他势必是要找个机会借机试探的,故而权衡再三,她还是将二人请来了此处。

  禁军离去时带上了门,睚眦铜锁上残着烛火的阴影。

  这个地方不再有旁人,就连玄卫也不能越过外头禁军与翠微营的众多耳目深入至此。

  温明裳在唯一的一张桌前坐了下来,火光幽幽,把人影一并拉得很长。老旧的横梁能依稀窥见虫眼,谁也不知内里究竟是否早已千疮百孔。

  她在冷寂里抬眸看向了对座的长公主。

  她们在此之前见过许多次,但没有独独一身坐下闲谈的时候。慕奚身边有玄卫,温明裳身侧有无数诡谲的丝线,她们赤|裸|裸地暴露在无数人的目光下,许多话言不由衷,连同一举一动都好似木偶。

  这是第一次,或许也是唯一一次躲避所有束缚的对谈。

  “局中之局。”慕奚眉目的神色很温和,“温大人于时机的把控,当世应当少有人及。”

  这样的温吞的目光里其实带着审视,但它不会让人感到如坐针毡,因为它的主人足够从容。

  温明裳微微弯唇,淡然地反问:“殿下此话从何说起?”

  “国子监生不仅为来日举国肱骨,亦是天下士人之表率。”慕奚将手轻轻搭在桌上,轻言点破,“三千士子这一跪,不论是于人还是于政,都是不小的冲击。针对之事不必明言,便是这处置起来,也是个苦差事,怕是没人愿意接这烫手山芋。既如此,解铃便还须系铃人,陛下自当是要先查流言从何起才好对症下药,这余出来的时间,不恰好叫大人于此处同本宫偷得半日闲了吗?想来潘大人布局之时若得此计,怕是不会想到满心谋算为大人做了嫁衣。”

  她话音微顿,继而笑起来,道:“监生有真才,也有私心。若急于正面相迎,流言与辩驳便呈针尖对麦芒,值此多事之秋,势必将矛头尽数指向大人,因为不论是何者,都急于求一个说法。可若是立风雨而不动,反而显得坦荡,信者自坚守其念,反而会将所思追根溯源。所以……”

  字句稍迟,温明裳摩挲着指尖,抬眸对上眼前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

  “所以只要此时哪怕借一人推波助澜,也会一石激起千层浪。”慕奚道,“你不急于洗清流言,是因为你要借势将矛头所指模糊开,如此一来所系不单你自身,所有人都被连在了一处。扁舟已破,就没有舍一人而保一舟的道理了。”

  这个“舟”就是天枢。

  敛权之策已成,只要天枢在一日,如此势态是势在必行。咸诚帝既盘着此计能成,自己能在武帝后重享乾坤独断之权,却又怕若时局有变酿成大错,自己要为这道旨意常静史官乃至来日后世的口诛笔伐。

  他可是要做世人口耳相传的千秋之君的!

  没有温明裳,还能再选新人。这是潘彦卓谋算的狠辣之处,他无需自己动手,借的是帝王心思,还能顺带给自己扶植的主子在功劳簿上添上一笔。

  可如果把温明裳换做了天枢,那就不一样了。牵涉太多,这就不再是能轻易舍弃的棋子,而不舍,士子号呼近在眼前。

  被困在局中的人从温明裳换成了咸诚帝,天子如今是进退维谷。

  “殿下心如明镜。”温明裳抬臂扫去案上的旧册,颔首承认,“他所谋种种,皆是我的确做过的事,无从辩驳,说得多了反倒贻害己身,让陛下疑心更甚。可我有私心,他难道便不曾有吗?与其针锋相对,不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可以坦率承认自己做过,但潘彦卓不行。四脚蛇首领的身份让天子将之视若家犬,这世上没有任凭家犬夺肉而误伤其主的道理,只要天子今夜过后将他布的棋掀出来,今日惹得三千学子夜扣宫门的罪名,他就必须吃下去!

  不仅如此,九瓣梅的消息由暗卫递出,玄卫难觅其踪,可潘彦卓笃信她们会见面,自然要留有耳目紧盯。然所谓会面不过障眼法,他让晋王紧随其后来个螳螂捕蝉,却不知温明裳早让慕长卿预备做了黄雀。

  捉到的是他的人,晋王又是他名义上的主子,至于温明裳门下的几个近侍连人影都见不着,即便要开罪私会长公主,那也得拿出实证。若是连这一步都做不到,别论引申至今夜稳居东宫的慕长临,潘彦卓自己就要先再背上个扰乱视听的名头。

  这的确是个局中局,慕奚看得清楚,眼前这人分明是以最无辜的姿态把隔岸观火者尽数拉下了泥沼。时局越是乱,越是看不清纷争,待到有人挺身拨云见雾时,那份光亮才越明晰。

  只是慕奚紧随其后缓缓摇头,话锋一转道:“然破此局不过开始,见招拆招已成下策。只要温大人无法于北燕修盟互市上自圆其说,你就仍立危墙。此事一日不决,朝中两虎相争便永无止息,天枢也会因此受阻,影响北境战局。所以……你还没赢。”

  长公主注视的目光未有动摇,她今夜来见温明裳是想要一个回答来验证自己的猜测,但这种需要的双向的,没有一人独担的道理。

  “殿下也还没赢。”温明裳微微后仰,冷硬的木椅让她不自觉地放松紧绷的背脊,显得有些随意。她这么迎着眼前的目光,像是显出一种自如的坦荡。

  慕奚没有否认,她好像堪堪从方才洞若毫微的拆解中抽身而出,在纤指微曲时露出点藏起的怀念与落寞。

  百年江山,明君贤臣不计其数,但难的却是众星齐聚,日月同辉。

  慕奚的眸光里有审视,她看的是大梁来日的相辅;温明裳的目光里有探究,她看的是大梁昔日的储君。她们只有擦肩而过的时机,却不会有分毫做君臣的机会。

  那个“本该如此”的机会。

  “你不能在他面前演一世的孤臣。”慕奚停顿许久,望着她低声说,“那对你不公平。你有才学野心,目之所及还有天下,这样的人不该刀口舔血,为人所囚。可这大梁天下姓慕,你为人臣,毫无办法。今日削一个潘彦卓,来日还有更多。”

  “所以下官今夜才会见殿下。”温明裳深深吸气,她在说话的间隙分神去看了一眼紧闭的门,在确认声音不足以传入第三人的耳朵里后才继续道,“阿然信殿下,故而我也信,但偏信之余,我有私心,不知殿下可否先解我此惑?”

  “九瓣梅为先帝所赠,昔年我离京后四散各境,他们是慕氏家臣。”慕奚没有避讳,“大人知道人心有私,我有幸承他们的庇护长大,故而……即便我不是令主,他们也愿听从调遣,那块玉牌没有陛下想的那么重要。”

  咸诚帝不信旁人,他固执地坚持自我,慕奚便索性顺水推舟,让他安心一段时日。

  温明裳眸光轻动,继而问:“那么,坊市的药材商确是殿下授意?殿下要此物,得来又是何用?”

  明知门外无人窥看,她仍旧不敢轻易将木石的名讳宣之于口。

  “是。”慕奚颔首,她在错开眼神时轻轻掀动手边卷宗卷起的毛边,“我为证道。”

  温明裳面含薄讽,说:“不,这不是你的道。”

  “那什么该是?”慕奚微笑反问,“守其心不越雷池,睁眼看故人死生飘零而固执己见?错了,温大人。这不是以心证道,这是画地为牢。大梁需要圣君贤主,需要一场承接起太宰之变的中兴,但尘霾已矣,宽仁与守旧开辟不了而今的混沌,反而会让多年心血付诸东流。温大人,你很清楚这个道理,因为这也是阁老选定你的缘由,但你今日还是在问本宫,为什么?”

  “坠茵落溷,殿下生来本落茵席之上。”温明裳摇头,却又莫名哂笑,她说,“但阿然与我讲过,道殿下会做应做之事,彼时我在想,举目四望皆虎狼,若是我是殿下,该如何解此局。”

  慕奚饶有兴味,道:“你今夜见我,本欲借暗卫传信,但临了却再添此局引我二人至此……其实是想明白了的。”

  取暖的炉火终于烧得旺盛,温明裳抬手凑近半分,笑道:“它是个幌子,引我来见你的幌子。”

  她话音稍迟,又很快摇头否认道,“不对,不该如此说,东西是真的,殿下或许当真要用此物来……不必放在明面上给人看。”

  她的另一只手在桌上缓慢滑动,伴着话音拼凑出一个不留痕迹的字。

  那是一个“弑”字。

  “不是我引殿下入彀,是殿下虚席以待。”温明裳道,“于公于私,她死之后,你是不可能没有半点恨的。所以不是你从太子手中拿到它的那一刻,而是在更早之前,你就有了这个谋划。”

  慕奚的眸光在她指尖停留的位子一扫而过,没有否认的意思。

  “我知道他所做的每一件事。”她说,“从元兴三年老侯爷战死开始我就知道。”

  但她没有办法阻止,她曾经站在与温明裳相似的位子上,试图以往昔所学平衡住天子的猜忌与野望,但很快她就明白自己做不到。

  骨肉至亲四字在咸诚帝的眼里什么都不是,他在慕奚身上始终能看见先帝的影子,那是他的心魔,因为先帝选他的缘由不单单是因为他自己,更是因为慕奚。

  他是恨她的。他踩着先帝想捧到慕奚眼前的皇位,冷眼将刀子捅进了她爱人的心口,慕奚的痛苦之于他是一种扭曲的快意,仿佛这样就能向先帝证明自己远远比对方真正属意的储君强大。

  洛清影的死是一把血淋淋的刀,它在那一刻把慕奚捅得面目全非。长跪太极殿的那一夜太长也太冷,它足够让长公主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一件事——只要咸诚帝还坐在那个位子上,雁翎乃至整个天下的血就流不尽。

  慕奚注视了温明裳许久,自嘲道:“我该是有多自负,才能在那之后还无动于衷?”

  这是势在必行的改道,她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为死去的人,为来日可撑天幕的俊才……

  为天下百姓杀他。

  “如果我今日没有点破。”温明裳轻叹,“殿下是不是谁也不会说?”

  慕奚笑而未答,反道:“但温大人不在这个谋划内,你是意外之喜,坊市的那些东西亦如此。”

  “因为这个意外之喜,你才将谋划提前到了此时。”温明裳亦笑,“是,没人比你更加清楚当今太子的弱处,先生来日年高,未必能支撑长久,朝中需要一人执锐为天下策。如果没有我……你会将这件事做得更稳妥,不论是他还是四脚蛇,徐徐图之才能斩草除根。你既要做得干净,又要在无形中保护阿然和雁翎。”

  但因为有了温明裳,也有了木石,慕奚才敢现在就显露出踪迹。

  “可你不知道我究竟会做什么。”温明裳道,“殿下旁观我于国子监中推波助澜,却分毫未想过若是事情非你所想,抑或是我再不择手段些以你的行止换己身平安会让你整整七年心血化作乌有。你为君,那就不会以此做赌注。”

  “这不是赌。”慕奚温言反驳她,“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温明裳挑眉,二人在对望间心照不宣地低声笑。人心不好算,但能揣摩出大致的“度”,这是门学问,往深了讲,这才是真正的帝王心术。不信真情只信权术制衡的不过是摸到了皮毛,唯有相信真心用得人心的人才称得上是真正的君王。

  慕奚的确不是在赌,她在旋涡中辨得明真心假意,能与温明裳推心置腹,也能在举手投足间好似承下了四脚蛇的交易。

  至于温明裳自己……

  慕奚收回手掌搭在腿侧,重新发问:“我已答过温大人所惑,那么温大人可以告诉我,此局你待如何破吗?”

  “自然。”温明裳眯起眼睛,“都察院弹劾的数条,无非要的就是我的一个解释,此刻条条对证忱月应当已经拿到了,殿下觉得这份对证能让多少监生退去?”

  她点点桌案,悠哉地说:“流言自有归处,有了答案,聪明人不会自毁前程,而固执留在原处发难的,无非也只有两种人。要么真心求天枢所图,要么……满身铜臭。”

  “……听来本宫还算少了一处。”慕奚意外道,“你还在借此诈世家勾连,因为你与天枢在一日,他们就不可能重启旧日与外族的勾当。不过即便如此,潘彦卓还有那张底牌。”

  她要如何解决互市?

  但温明裳却说:“这不是我解决的问题,而是北境。殿下,我不是孤臣,我的背后是燕州的雪野与高山。”

  话音未落,还不待更多解释,外头铜锁忽而晃动,有人快步近前,落在锁链上的烛影陡然落下,激起满地灰尘。

  慕长珺站在拐角,他面有不忿,找不到机会近前。

  禁军退了下去,迎上前来的是沈宁舟。

  “殿下,温大人。”她轻轻点头,侧身抬臂道,“陛下召见,二位随我入宫吧。”

  作者有话说:

  小温之前让高忱月去通知齐王就是一暗示长公主二让齐王背后去逮潘彦卓的人。乱起来皇帝总得找人解决,流言是潘放的,还被逮个正着,皇帝就算不信任小温也要让她先去解决国子监。属于是拿潘的麻袋给他套回去还附带一记闷棍x

  还有之前看评论有猜到的,长公主就是要弑君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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