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化却站了出来, 他很少在厉宁发话之前做什么决定,但这次不一样,“关于杀人一事, 我有话要说, 我自幼与厉宁相识,后来, 我偶然得到如今的功法,见其奇特强大, 就练了这身功夫, 可是也因为这身功夫, 引来不少人的窥视追杀,在之后,我被人砍断手臂,自此销声匿迹。”

  景元化抬手将自己另一只手的木制胳膊取下,露出空荡荡的袖口。

  “那又如何?”唐掌门道。

  “我向来不爱主动惹事, 但若事情惹我, 我也不会惧怕,我所杀之人, 都是昔日追杀我窥探我功法的人。”景元化朗声道:“你们尽可去查,我手上的每一条命,都是他们先主动找上我的, 敢问各位, 反杀敌人, 有错吗?”

  众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便是几个掌门对这些过往知之甚详, 也找不出一个无缘无故被景元化杀害的人, 景元化手中的人命, 都正如他所说,是对他有觊觎之心甚至有追杀行为的江湖人,只是人太多了,才造就了景元化的凶名,而景元化的一条胳膊,也是折损在这之中。

  杀人者人恒杀之,放在哪里,也不是过错。

  “我断臂之后,一来是实力折损,需要养伤,二来也是厌倦这样被人追杀的生活,便找地方隐居,而厉宁,我与厉宁交好,他误以为我被人所害,才为我报仇,厉宁杀人,也并非无缘无故,他所杀之人,都是当年追杀过我的江湖人,请问各位,误以为好友身死,帮好友报仇,有错吗?”

  众人都有些惊讶,人都说厉宁杀人是没有规律可言的,可能他不高兴了在路上撞上你都能砍你一刀,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吗?

  厉宁不屑,“就那群杂碎,杀了就杀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在之后,我终于听到消息,武林盟要召开大会,公审厉宁,我情急之下就离开了鹤阴镇,偷偷潜入武林盟救走了厉宁,厉宁见我还活着,而且在隐居,便跟我一起,归隐田园,若非伴生魔草这传闻莫名扣在我们头上,我们本可以继续安稳度日,不会再入江湖。”

  聂若尴尬的默默鼻子,谢亭虽然被捏住喉咙,也忍不住望天,这一劫,自己不冤。

  景元化很少说这么多话,但他今天还是说了,虽不如聂若舌灿莲花,但也情真意切,“唐掌门,你若真的不肯放过,尽可捉我这个源头,厉宁所有的罪责都起源于我,你只捉拿我一人就好。”

  “胡说八道!”厉宁怒了,“你甭什么都往自己头上扣,再说了,你以为你这么说这群伪君子就能听你的了吗?你睁大眼睛看看,一个叶飞白,为了自己武功不退步,杀了那么多人,还搞什么毒阵,说真的,这种事放人家魔道也是要被人人喊打的,一个正派盟主,比邪魔还邪门。还有那些追杀你的江湖人,统统都是为了得到你的功夫,为了能练就一身吸旁人功力的武功,跟叶飞白有什么区别?早说了这都是一群伪君子,跟他们讲什么道理?”

  “咳咳。”聂若轻咳两声,眼见几个掌门脸上挂不住,显然又要发火,连忙安抚,“话也不能这么说,叶魔头这种伪君子人人皆可诛之,到头来,叶飞白还是死在我们正派的手中啊!可见我们与邪魔不共戴天!”

  几位掌门纷纷点头,“正是,我们才不会为了什么武功做出那种事情来。”

  “就是就是,虽然有少许蛀虫,但我们名门正派,还是品行端正的多。”

  “确实如此,维护世间大义,不惜此身,才是我辈中人的行事准则,你这么说话很没道理,怎么能因为那少许几人就骂上我们所有呢?”

  “呵呵,说我杀人如麻的时候,不说这只是少许人,只是少许蛀虫了?”厉宁冷笑。

  “那个,厉兄弟,把嘴闭上,听话。”聂若干笑着示意。“景前辈你也管管他。”

  景元化看了厉宁一眼,不管。

  厉宁道:“你怎么说话呢,凭什么叫我兄弟,叫阿景前辈?老子不是你前辈吗?你才多大点,老子名震江湖的时候,你还在家里喝奶呢!”

  聂洪正要生气,要知道这话也暗喻了他妻子,就听到聂若道:“强调一下,我第一次听你大名就是你被武林盟捉走,有人通知我们去参加武林大会审判你的时候,那个时候我都十几岁了,你也不算威名赫赫,也就比我大那么一点吧!”聂若举起一根小拇指示意。“反观景前辈就不一样了,您应该跟我父亲是同一辈分的人吧?我小时候经常听父亲提起您,言辞之间,颇有几分感慨遗憾。”

  我有吗?聂洪看向聂若神态疑惑。

  景元化也很疑惑,他有这么大吗?虽然他确实是跟聂洪同时在江湖上闯荡过,但他比聂洪在年龄上小很多好吧!

  “所以说,厉兄弟,咱们是一辈人,景前辈跟我父亲是一辈人,没问题吧?”聂若笑嘻嘻的。

  “你大爷的!”厉宁想反驳,但一时间又说不过聂若,只能骂娘。

  聂若转向几位掌门,“各位如今也听明白了,厉宁和景元化,着实不算罪无可赦,其实仔细想想,景元化的凶名,还是源自于大家对他武功的畏惧,可是自从他隐居以来,有谁听过什么人被吸取了功力血液尽失吗?若是没有,可见景元化并没有以此作恶。我们江湖人有个观点,武功没有好坏,只要练武的过程不害人不伤人,便不算魔功,最重要的还是要看用武功的那个人的品行是否端正,我看,景元化便是这样的端方稳重之人,他虽然杀过许多人,但也情有可原,再加上诛叶飞白有功,可以功过相抵。各位觉得呢?”

  “他的武功太邪门,不能留。”

  “我可以自废武功。”景元化道。

  “阿景不许!”厉宁道:“你信他们?你自废武功我们当天就能被捉起来!”

  “我有一个办法,各位可以一听,景元化武功着实奇特,说真的,甚至比魔玉更吸引人,这门功夫,也确实不应该传世,若是人人都修习这武功,那江湖也就不复存在了。”

  众人纷纷点头,吸人功力的魔玉也好,武功也好,都是魔物。

  “可是我们到底是正派人士,怎么能因为一个人练了一门邪门的功夫就要他死呢?我的意思是严加看管,有武林盟监守,将景元化收入武林盟旗下,当然,并不是关起来,景元化依旧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只是要受到武林盟的监控,各位以为如何?”

  不废武功,那还可以接受,厉宁没有反对。

  “武林盟可以接纳景元化。”萧卿知替武林盟做了决定。

  有位掌门看向同样来喝喜酒的武林盟长老,“你们就看着他一个新盟主这么替武林盟做主?”确定不架空了他?

  武林盟长老嘴角抽了抽,“一切听盟主的。”他们穷,目前在吃新盟主师门的饭,不能反驳,但这话说出去丢人,所以武林盟长老只是单纯表示他们一切听萧卿知的。

  武林盟都同意了,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要他们杀了景元化,其实还真有些舍不得,厉宁的话说的难听,但确实是实话,在场的有一个说一个,人人都有私心,人人都是伪君子,景元化也许是这世上最后一个懂这门功夫的人,他若是死了,那在场的所有人,这辈子也没可能得到这功夫,他们本质上与当年追杀景元化的那些江湖人,并没有太大区别。

  只是这话不能明着说,众人纷纷表示这是个好办法,交于武林盟,他们就安心了。

  见众人达成共识,便是最义愤填膺的唐掌门,也没有办法犯众怒,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至于厉宁,各位也看出来了,除了嘴硬,其实也没什么,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有他在,武林盟更好控制景元化,所以,他也应该去武林盟住下才是。”

  众人再次点头,厉宁杀的又不是他们家人,而且有厉宁,景元化才像是利剑有了刀鞘,有了顾忌,更方便控制这个人,毕竟景元化真的凶起来,一般二般的人,还真的控制不住他,虽然众人嘴上不说,但心里却明白,景元化的武功,许是比聂洪还强些,毕竟他那功夫是可以吸取旁人功力为己用的,鬼知道他杀了那么多人,吸了多少人的内力。

  “那么,厉兄弟觉得呢?”聂若看向厉宁。

  “你甭想害我们,也甭想给我们关起来,不然立刻反你!”

  “那必须不能,只是两位出门,允许一个武林盟弟子随行就好。”聂若道。作为一个少庄主,在管理门派和处理这种事情上,他的经验还是有的,办法也就张口就来。

  “不碍事就行。”厉宁同意下来,毕竟比起东躲西藏,隐姓埋名,能用真实的姓名行走在江湖上,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有掌门再次询问武林盟的长老,“萧盟主开口做主也就罢了,毕竟是名正言顺的盟主,怎么聂少庄主也随口替你们做主了?都不管管?”

  武林盟长老嘴角再次抽搐,辩解道:“说得有理的,我们也是听的,而且,盟主听聂若的,我们也没办法。”总不能说,他们还指着聂若发月钱,虽然才一个多月,但武林盟的产业已经被聂若捏在了手里,所以他们比听萧卿知的话还要听聂若的话吧!还是要脸的。

  这位掌门点点头,感慨,“武林盟果然不负盛名,内部弟子不控权,新盟主一上任就能掌权,还能不拘一格采纳建议,持身守正,虚怀若谷,真是令人敬仰。”

  “客气了,我们应该做的。”武林盟长老含蓄的领下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