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光无神地收回了附体的能量,重新回到了灵体的状态,而后一阵风似的朝织田作飘了过去,嘴里是惊惶的大叫:“织田作,死神来了啊——!”

  织田作循声抬头,正好和宛若闲庭信步缓缓而出的太宰治对上了眼。

  “怎么又吓他?”织田作带着跟赖皮糖一样缠在他旁边的我走出了图书馆,无奈道。

  “哪里是我吓他?突然在图书馆里看到一个没有脚半漂着的人,要吓也是他吓我吧。”太宰治全然没有话里那般受惊的模样,而是支着手摸了摸下巴,“难怪你说他是在阳光下长大的,这下我明白了。”

  织田作没有继续和太宰讨论我如何“阳光”这一点,只道:“怎么突然来图书馆了?”

  “听说最近图书馆里多了条怪谈,总会有一小块地方非常的冷。而这块更冷的区域,恰巧是一个人形的形状!还会像风一样在馆内到处乱飘。”太宰治的眼里写满了憧憬,“吓得我立马就来了,看看能不能被好心的鬼怪一口吃掉。”

  “是你和安吾打算聚聚了吧。”织田作直接戳破道,“从其他成员那里打听到我来了图书馆?”

  “他们说你的灵魂可能已经换了个人,这我不得来关切一下。”他好奇地往我这边看来,“哪知道是多了个人。”

  话毕,他似乎突然注意到了织田作指根亮亮的东西,不可思议地惊呼出声,“织田作!你居然就跟这个小鬼订婚了?”

  “我比你大,太宰先生。”我轻轻地出言反驳。

  “让我仔细瞧瞧。”太宰治似乎是想要伸手触碰,却被织田作侧身避了过去,“到酒吧了。”他缓缓道。

  “好嘛,织田作也变成了有秘密的人了。”太宰治步履轻快地往前走去,拍着吧台旁一位带着眼镜的男子的肩膀,拉长了语调道,“安吾——织田作背着我们有小秘密了——”

  “是人都有秘密。坂口安吾平静地耸开了太宰治的手,冷静道,“你不也有。”

  “那如果我说,织田作偷偷戴了枚订婚戒指呢?”太宰治撇了撇嘴,“还不让我看!”

  “你戴订婚戒指了?”坂口安吾瞠目结舌。

  “朋友送的戒指,就戴了。”织田作伸出手看了看,“还挺好看的。”

  “可你不是握枪……罢了。织田君,能让我看看这枚戒指吗?”坂口安吾请求道。

  我知道,他是想用异能力【堕落论】来读取戒指上的记忆。以安吾君谨慎的性格,要不是初次见面时我还是个阿飘触碰不了实物,他想必早就暗地里把我祖宗十八代都查清楚了。

  我突然有点好奇梦境的记忆到底能不能被此世读取,于是我向织田作提议道,“答应他吧,织田君,我想知道他们能不能看出点关于梦境的东西来。”

  “好。”织田作递出了手,没有取下戒指。

  坂口安吾的指尖轻轻触及到了戒面上,下一秒,他的面色突然变得有趣起来。我没法用扇形统计图描述其中情绪的占比,只是在一瞬间联想到了鲁提辖拳打镇关西里关于通感的运用——

  他的脸上像是开了个彩帛铺,红的、青的、白的、黑的……全都一齐绽了出来。

  “你们……”他难得的失了声,“结婚记得给我发请柬。”

  “哦莫,看来安吾察觉到有意思的东西了呢。”太宰治摇着坂口安吾的肩膀,“能不能也分享给我听听,安吾君。”

  “没什么,你刚刚不是去图书馆看了现场版?”坂口安吾喝了口酒,“大概察觉到了这个朋友是谁。戒面内圈的名字刻得不错,看来我妻先生练过字啊。”

  “小时候被压着练过几年,好磨磨性子。”我用异能力对着安吾和太宰道,“这可能是我们那的孩子们共同的遭遇吧。”

  “我怎么能听到我妻君的声音了?”坂口安吾顾视了一下四周,“我妻君是直接把话传到了我的意识里?”

  “嗯,因为织田作许愿让我可以正常的和大家交流,所以我就偶尔可以和大家说说话啦。”我解释道,“不过可能是因为阿飘突然开口说话太惊悚了,所以交流被本地化成了这种形式。”

  “这样的话,我妻君倒是很适合做情报人员呢。”安吾扶了扶眼镜,“没有实体,接头不用担心被跟踪;脑内传音,也可以避免被偷听或者窃听。”

  “安吾君想拐人回去帮忙了?”太宰治戳弄着杯子里的冰球,“那我妻君还得先加入港口黑手党通过考核呢,织田作肯定不乐意。”

  “黑手党不适合他。”织田作继续重申自己的主张,“而且……”

  他难得迟疑了片刻,似乎是在酝酿措辞。我有些好奇地晃了晃他的手,惹得他偏头看我一眼,叹息道,“而且你们的工作都太忙了,全天无条件加班,昭也不会乐意的。说不定干两天就想辞职跑路了。”

  织田作!原来你不是没听进去我的打工人秘笈啊。

  我忍不住大笑出声,一边转头盯着某全年无休三面间谍公家社畜的脸色看,一边又偷偷去窥某被无良首领坑蒙拐骗刚刚脱离童工身份的干部。一时间,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织田君。”安吾深呼吸道,“你的吐槽能力有所提高啊。”

  “我可还是可以翘班的哟。”太宰治似乎没有觉得被内涵到,“就是安吾君麻烦了,每天像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真惨呢,安吾君。”

  我还没有习惯这种热闹的氛围,做不到像织田作一样泰然处之,于是试图在安吾君的怒火爆发之前,调和一下中间的气氛,“太宰先生说找我很久了是……”

  “你找他?”织田作立即向太宰问道。

  “没有哦,我找的是幽灵。”太宰托腮道,“最近好像有一伙不明团体来到日本了,因为像幽灵一样四处漂泊,所以我给他们起了个代号叫幽灵先生!”

  幽灵……难道说,Mimic已经来到了日本?

  我突然有些后悔最近没有花更多的时间在看书上。眼下我的力量甚至不足以支撑我化形,万一要是纪德来了,我甚至都不能给织田作提供什么有效的帮助。

  织田作……织田作……要是你在我面前死去了,我一定会疯掉的吧!

  我肉眼可见的焦躁不安起来。织田作很快察觉到了我不平的心跳,关切问道,“怎么了吗?”

  “没事。”我摇了摇头,“只是刚刚突然想起来在图书馆里小说看了一半没翻到结尾,现在有些好奇后续的发展了。”我找了个理由敷衍过去,又假装不解的冲着三人问道,“这种事情为什么会由太宰先生来追查?来到日本的不明团体不应该是由官方去管制吗?”

  “横滨里世界的势力扎根已久,几乎自成一界。有时候为了维护这种白夜的平衡,更稳定地获取利益和发展势力,港口黑手党也会主动去驱逐外来的团体。”这是织田作的答案。

  “里世界里各种势力交错制衡,官方也有力不能及的地方。”这是坂口安吾的答案。

  “因为他们手法凌厉地杀了不少人,感觉说不定撞上去可以无痛迎接死亡!”这是太宰治的答案。

  我自觉忽略了最后一条,思忖安吾先生的话间突然想起了曾经看过的分析贴——

  从Mimic登录日本的那天起,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他们作为被冤定的法国战争罪犯集团的特殊性质注定了最后必须是港口黑手党这种里世界组织才能将其终结。

  也就是说,算计早已开始,现在已经到了点燃引线的时刻。

  而很不幸,引燃的焰火,会焚尽织田作的一切。

  我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下去了,我必须尽快获取足够多的力量,才能在狂风骤雨间护住一张书桌的安宁。

  这个人,明明只是想在看得到海的房子里进行创作啊。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织田先生,”和他出了酒吧之后,我突然请求道,“能麻烦您向我许个愿吗?”

  “什么?”他没有询问原因,只是寻常的问我内容。

  “我想在白天能够自由地切换灵体与实体状态。”我解释道,“那本书的结尾我念念不忘,实在是有点等不及,所以想明天白天自己去看看。”

  “你的能量够吗?”他显然有另外的关注点。

  “这么些天我们也一起读了不少书了,又不是全天化形,没问题的。”我保证道,“不会出现上次那样的情况了。”

  “那么——”他闭上了眼,像是教堂里的教徒对着神父一般虔诚,“向我心目中的神明祈愿,我希望我妻昭也,能够在白天自由的切换形体状态。”

  体内的力量渐渐流失,而后铺展成金光笼罩在我身侧。我感激地拥住了织田作,“谢谢你,织田先生。”

  “应该的。”他拍了拍我的背,“那可以告诉我你今天心情不好的原因吗?”

  真是敏锐的人呢。

  我被他的体贴熨帖得有些不好意思,正想从他的怀里脱出来告诉他纪德的事情,一种灭顶的恐惧却突然淹没了我,紧接着抽走了我的全部气力。

  那是一种以因果律将你从所有宇宙中抹除的威胁——没有人会记得你,你的一切存在都会从此湮灭。而在这之前,细密而尖锐的疼痛首先会一点点磨碎你的脊骨,让你从生理上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闭眼摊在他怀里,他也就这样一动不动。等我已经疼得脑海里满是空白之后,这种让人无法抵抗的惧意才缓缓退去。

  这是用这样的方式,让我直接断掉剧透未来的可能性啊。

  只能暗示过去么……

  我苦笑一声,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止不住地冒着冷汗。在他着急的询问声中,我缓缓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我有种不妙的预感,总觉得最近可能会发生什么。”

  “看来,要起风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