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看了眼玄关,在他说出上一句话之后,门口传来些微响动,但很快便消无声息,思忖该传达的意思差不多到此为止,就起了偃旗息鼓的心思。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嘲讽和谩骂,也是第一次与人针锋相对。

  虽然是演戏,但有些话说得过分,清水善自觉该跟太宰治道个歉,但视线刚落到对方身上,恰看到一张脸泛着微红别过去。

  他说话真的有这么过分吗?!看把人气的!

  “太宰君......”

  “解释解释?”辩驳的话还没出口,就被中也一声冷笑打断,看这个下一秒不和他说清楚情况就要大开异能的样子,清水只能暂时转换交谈对象。

  “隔墙有耳。”

  “看得出来,”中也乜视,最开始不清楚两人在搞什么名堂,但是那阵挤眉弄眼之后再看不出蹊跷他就该是傻子了,“我在指改良drug这件事。”

  若是真的,清水善无疑将成为众矢之的。

  黑发青年倏然睁大了眼睛,一派纯然,“当然是假的,我虽然是东大化学系学士,但是从来没有自己独立制过药,别说改良提纯这种高难度事情了。”

  “可你连成分都知道!”实验室都分析不出来的东西......

  “猜的,”清水笑着眨眨眼,“全世界drug的基本框架就那么几种,所谓新药大多是在基础化学结构上加上不同基团,那几个案例精神幻觉妄想症状多见,就大胆往LSD衍生物的方向上去猜了。”

  黑发青年摸摸下巴,兀自点头,“运气不错,似乎猜对了。”

  刚才那段争吵向他们透露了很多信息,至于哪些能被顺利传达派上作用,就不得而知了。

  “他们是谁?”中也皱眉,“能在三井家本宅中做手脚,势力不小。”

  清水闻言,复看了眼太宰治,后者大概已经平复了心情,面上又恢复成苍白缺血半死不活的模样,二人的目光恰巧在中也的疑惑中相接,交换了一个隐秘的笑容。

  “自然是我们来此要处理的‘对手’了。”清水善拍拍中也的肩膀,偏头一笑,“长夜漫漫啊,Corvus君,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

  港/黑派来的干部和他的助手因为分歧大吵一架,所以带着另一位助手出去解闷消气,逻辑自然顺畅,无可指摘。

  清水善在走出三井家大门的那段路将这辈子生气的事情都想了一遍,大概花园里一只路过的蚂蚁都知道他今晚心情差到了极点。

  他和中也去了某家规格极高的酒吧,重力使看着琳琅满目的酒柜彻底走不动道,挑了半天挑出一只勃艮第,但是刚打开一沾唇......

  清水善觉得自己何其有幸能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看港/黑重力使为自己跳劲歌热舞......啊,不对!今夜这位占据酒吧表演区的兄贵名叫Corvus!小小的身躯里充斥满满的能量!!

  他大概懂了出门的时候太宰治向他投来的充满同情和幸灾乐祸的眼神意欲何为,想在酒吧出名,带上中也真是个非常正确的选择。

  中也的能量条长得离谱,等他精疲力尽终于能被清水善拖着走的时候,清水已经装模作样地在吧台上喝下了八杯酒水。

  嗯,太宰治提前准备的解酒药效果不错。

  清水善一边拖着中也,一边庆幸此时此刻自己脑子还算清醒。

  将中也安顿上|床并且谢绝一切夜间客房服务后,清水善为自己倒了杯冰水。

  冷冽的触感从口腔通向食管,将酒吧里熏陶出的浮躁情绪涤荡个干净,他看了眼时间,一点十三,来得及。

  黑发青年放下杯子,站起身,走到窗边,这里是酒吧三楼,离地十余米。

  窗户被哗地推开,夜风灌进来,吹得窗帘如浪翻涌。

  浪歇之后,那个站在窗边的瘦削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

  镰仓的大街,一过晚上八点,干净得鬼都见不着,但这并不意味着镰仓的年轻男女们会乖乖回家泡澡上|床睡觉,居酒屋、烧鸟店还有各式酒吧都是他们的归处。

  虽然不久前酒吧闹事死人的事情闹得挺大,但这并不能阻挡大家旺盛得无处发泄的肾上腺素。

  清水善站在这间在三井和真的汇报中提及的酒吧门前,确认了店名,抬脚走进去。

  进门就是震天的音响和绚烂的灯光,这间酒吧的氛围和刚才那间完全不同,身边不断有喝得烂醉的男男女女走过,清水善一一避开。

  “太宰君,情况如何?”

  “不怎么样,卖家很谨慎啊。”另一头,太宰治正坐在真皮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摆成个开放的大字,“我为了你这个任务,都到出卖色、相的地步了,清水干部打算给我什么甜头?”

  这个大字一手搭在沙发沿上,一手拿一杯只剩个底的Thousand Arrows Set Single,趁着喝酒的间隙撇开头扶了扶耳麦,“清水干部再来迟点我可就要被这儿的姐姐们吃干抹净啦。”

  看脸的话确实是熟|女姐姐们会喜欢的类型......黑发青年在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想着,“‘千箭单一’的钱走活动经费,人身损失......我得先向森先生报备。”

  一口酒液呛在喉咙里,太宰治咳咳止不住咳嗽,告诉森鸥外?他的一世英名会就此毁于一旦吧!

  “......你怎么知道我点了千箭单一?”鸢眸青年摇了摇杯中同他眸色相似的酒液,堪堪岔开话题。

  “酒吧会在门口记账,把今日累计消费最高的单子签在立牌上祝贺。”清水善遥遥望了一眼已经被各路牛鬼蛇神遮得看不清的立牌。

  这是酒吧的营销手段,客人们在一个自然日内的消费可以不断累积,第一第二为了面子争起来的场景不算少见,但是今天显然没必要,太宰治手上Thousand Arrows Set Single的价格一骑绝尘,甩开第二名整整两位数。

  “而且我记得你喜欢威士忌。”

  太宰治听到这句“喜欢”微微一愣,他还以为那天的事情对方全不记得了。

  “......你说的,五百二十万【注1】,到时候可别赖账。”

  清水善默算了手上的经费,“自然。”

  “中间人呢?等了这么久,他还不出现?”太宰治换回懒洋洋的声线,酒液使声带之间的摩擦有些粗粝,透过耳麦的传导这种感觉更加明显。

  “再等等,”清水善觉得耳朵有些痒,不自觉捏了把耳垂,“快了。”

  清水善对照着旅游地图给镰仓所有怪异事件都标记了位置,发现这间酒吧是绝对的中心地带,他与太宰治今晚“大吵一架”,正好趁着幕后之人没反应过来的空档来此探查一番,保险起见,他还拉着中也玩了套曼德拉效应,营造不在场证明。

  三井一族是镰仓的最大黑|手|党势力,却不是唯一的势力,清水善在来镰仓之前就摸进了这儿的地下黑/市,本想着能借此查出点走私药品的踪迹,却没想到第一次用这根线是找人“买点新鲜玩意儿”,价钱好商量。

  但眼下中间人还没来,鸢眸青年也只得百无聊赖地继续喝喝小酒,间或与漂亮的酒保姐姐们说说骚话巩固他富二代愣头青的人物形象。

  不知过了多久,舞池一阵骚动,有个身形佝偻的年轻人破开人群,向太宰治的方向走去,他经过的时候酒保纷纷弯腰笑脸相迎。

  “人来了。”太宰治举起酒杯,向那人遥遥一点。

  “是你要货?”那人勾着脖子坐下,伸手斥退了酒陪,单刀直入,“玩过?”

  “玩儿腻了,”太宰治一口饮尽杯中残酒,将空酒杯矗在玻璃茶几上,酒杯与茶几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叩响,蔑眼瞟向佝偻男,“来你这找点新鲜的,够劲吗?”

  “看不出来瘾还挺大。”佝偻男哈哈一笑,顺手也为自己倒了杯千箭单一,太宰见他的手摸上酒瓶,眼中闪过一丝嫌恶。

  “啧,一口十几万,享受啊。”佝偻男牛饮进肚,砸吧嘴,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白色粉末,又从茶几底层不知道什么地方摸出个手掌大的托盘和几根塑料吸管,“来吧,先带你验个纯度。”

  “这算什么?拿普通K货框我?”太宰治只瞟了一眼就移开目光,露出恼火的神色。

  “急什么,”佝偻男冷笑一声,捏着包装袋甩了两下,摆在托盘上,“少爷当惯了第一次出来自己取货?放心,不吃亏,先用这个验验身份,再叠上后面的,保管你欲/仙/欲/死。”

  野路子试纯度没有精密仪器辅助,找个小弟做罐子是常事,但这仅限于普通的小货,太宰治没想到佝偻男胆子大到这个地步,敢让卖家当场试新货,这得提前付多少定金?

  要是他能直接把所谓“新鲜玩意儿”拿出来就罢了,太宰治大可判断一下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东西,但是他要求叠着来,前一层□□还有验明正身的作用,躲也躲不掉。

  太宰治的背脊久违僵硬起来,他能感受到因为自己的不作为,佝偻男的视线变得狐疑。

  怎么办?中断交易吗?但他们今晚里里外外演了一通,眼看就是收割结果的时候,这时候放弃......

  鸢眸青年想起某夜不经意路过书房时里面敞亮的灯光,透过缝隙他看到那个瘦削的身影伏案工作,他兀自猜测办公桌前的咖啡已冷,又稠又苦仿佛青年背后深不可测的黑夜。

  漫无边际的思绪渐渐凝成了一根无形的线,跨越时空将他与黑发青年连接在一起,在佝偻男的注视中这根细线越绷越紧,甚至即将生出共振的尖锐翁鸣。

  “喂,你在搞什么?”佝偻男的耐心大概到了极点,他警惕地四下瞟视,啧了一声就要收回桌上的东西。

  电光火石之间,太宰治来不及细想,抢先出手。

  “别动。”耳道深处传来的声音酥酥麻麻,太宰治一愣,向前的手指不由向下偏了一个角度。

  正在这时,舞池中再度传来一阵骚乱,二人纷纷回头,太宰顺势收手,只见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显出一个被酒液浸湿了上半身的年轻男人轮廓,他扭着胳膊腰肢摇头晃脑地被群魔乱舞的男男女女推搡着,朝太宰治所在的方向而来。

  最后那段路不知是不是没有站稳,年轻男人一个趔趄摔进沙发里,松软的沙发立刻显出一个深深的凹凼,男人游鱼似的转过身来,面朝沙发一下一下摩挲着身体,衬衫扣子在扭动中崩了大半,露出一截劲瘦白皙的腰肢,脆如空日碎雪。

  身后人群的尖叫声一阵高过一阵。

  年轻男人在阵阵起伏的浪潮之中还在呜咽什么,猫喘似的,淹没在身体与真皮沙发厮磨的嘎吱声和好事者的吵嚷声中。

  理智告诉太宰治此时此刻不该呆愣在原地,但他看着男人摩擦之中支棱起的不可名状之物,只觉得脑袋空空如也。

  “ばか!”【注2】佝偻男人同样被这淫/靡混乱的场面震撼了,良久蹦出一句辱骂,随后指着远在天边的酒保大喊,“是谁把他放进来的!拖出去!拖出去给他找个女人!没钱就给他一盆冷水!”

  驱逐的指令一下,几个彪形大汉立刻准备就绪,他们早就开始着手驱散周围看热闹的观众,只是没有客人发话,又不敢擅自靠近这片特殊卡座。

  但还没等大汉们出手,年轻男人便一骨碌翻身跪/坐在太宰治腰上,他挺着腰杆仰起头,露出脆弱的脖颈,喉结微动,发出一声喟叹,随后又调整了姿势双手环住太宰治的脖子,将对方结结实实圈在沙发的靠背上,低下头,双眼迷离地看着身/下人,柔软的唇在鸢眸青年的嘴角流连,近在咫尺,却又不曾落到实处。

  太宰治身体动了动,偏过头,像在挣扎,但因为幅度不大,旁人看来却是欲迎还拒乐在其中,年轻男人则顺着这个姿势,深埋了头颅,顺着刀削斧凿的锋利下颌,寸寸舔舐,最后停在那处颇为诱人的喉结之上,用牙齿轻轻摩挲。

  糜红的唇瓣终于吐露除了呻/吟之外的其他字眼,却依旧那么绵软诱人。

  “受不了了......给我......阿治,我想要,给我那个,给我......”